東華西南之地,地底深處,司馬權本是坐在宮鼎之內恢復天魔之體,可瞧見一直在自家監視之中的吳汝揚竟是出了風陵海,卻是令他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老道這是往何處去?看這方向,似是北上東華,不對,那不必自海上而走,那多半是去東海了。”
他念頭急轉,吳汝揚早已是老朽不堪,將死之人,卻如此大動乾戈,那多半是與陶真宏三人脫不了乾系。
“定是其找到了三人所在之地,是以他要去做個了斷!”
想到這裡,他目中陡然放光,有幽幽魔焰冒了出來,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雖眼下他還未曾全然恢復,但已是具備原先*成的實力,不礙他運使法力,如果此次運氣好,不定還可多得一些收獲。
可在他正要動身之時,卻又發現一處不妥。
洞天真人動手,天下諸真皆會關注,隻數個玄門修士相鬥,他們或許還會冷眼旁觀,可要是他在那個時候跑了出來,便是能夠成功得手,指不定會面對玄靈兩家圍剿。
本來在南海之上,這等事便是發生,他自問也能跑掉,可在東海卻是不同了,那處距離東華十六派委實太近了。
“需得想個辦法讓他們無心來理會,唔,那幾處本來還想留在關鍵之時發動,不過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洞天真人鬥法,無有可能太快分出勝負,況且吳汝揚為了隱藏氣機。也不可能走得過快,是已他也不必急著追去。躍出宮鼎,於心中一喚。過了許久。慧曉入至石府之中,躬聲道:“弟子拜見恩師。不知恩師有何吩咐?”
司馬權道:“我關照你等煉造的煞禦魔心可曾好了?”
慧曉回道:“二十年前便是已成了,只是恩師閉關,不敢打攪。”
司馬權很是滿意,道:“甚好,立刻拿了過來,為師需用。”
慧曉拿了一枚牌符出來,放出一個魔頭,關照幾了句。那魔頭便就飛去,差不多有一刻之後,便就叼著一顆奇黑無比,足有栲栳大小的人心過來,其還在不停勃動之中,咚咚顫動之聲有如擂鼓。
司馬權伸手一拿,將之拿來,隨後往自家胸膛之中一按,便就坐了下來。
這“煞禦魔心”是他按照那玄鏡之中記載打造出來得法器,雖並不能用來鬥法。但卻能使得他駕馭魔頭的威能更勝以往。
虛天之中,一隻宮鼎正漂遊在九洲之外,然則此時。卻有無數魔頭自殿牆壁畫之中躍了出來。
而後其一頭頭叮附在了鼎壁之上,密密麻麻,鋪滿一片,幾無空隙所在,隨著咆哮尖嘯聲起,其便一同法力,緩緩推動著大鼎往東華洲方向而來。
他準備在關鍵之時,將這宮鼎推入東華,那麽下方洞天真未免生靈塗炭。靈機被毀,必會設法阻止。
此鼎堅固異常。難以輕易毀毀,他昔年雖曾打碎了一隻。但那是因為其原本就已是壞去大半了。
這些大鼎若是數個一起砸來,足夠十六派手忙腳亂一陣了,原本他是準備在自家遭遇危險之時用來攪亂局面的,但現下要想不令玄魔兩家注意力全數集中到自己身上,卻不得不先動用了。
當然,眼下隻這一個宮鼎砸落下來,他還無法完全放心,故是準備在合適之時,將這數十年裡暗中積蓄的六陰魔蟲全數放了出來,若此次能夠得手,天上地下一齊發動,差不多也就能爭取到足夠時間逃遁了。
做好布置之後,他關照慧曉這段時日內絕對不可外出,隨後便就化作作一陣陰風,往地表上來。為免諸派真人察覺到他行蹤,故他不敢橫渡東華,而是向往南行走,也是準備自海路之上繞走一圈。
吳汝揚越過南崖洲後,便潛入深海之中遁行,不過他自然無法與李岫彌相比,又用了兩個多月,方才到得東海海域。
按照弟子信中所言方位,他用心感應了片刻,立刻就找準了位置。
這並非陶真人並不知曉遮掩,而是其縱在小界之內修行,卻也需借取外間靈機,故出入門戶通常是不會合閉的。
吳汝揚知道界門所在,卻反是不急了,極有耐心的緩緩靠了過去,用了數日夜功夫,才接近了那處門戶所在。
仰首看去,那處卻是懸在半空之中,只是外間有一面面陣旗漂浮旋轉,甚至連海下都有不少。
他心下忖道:“陶真宏此人行事果是小心,在小界之外還布置有一個禁陣。”
這禁陣對付他這等洞天真人來說自是無用,但若他強行闖了過去,則必然會將對方驚動,那麽也就無法做到出其不意了,裡間之人也無需做什麽,只要把小界一閉,便可令他乾瞪眼。
不過他既然來此,又怎會無有準備?此行卻是帶了許多“鴟頭恙蠶”和“巧心郎”。這兩物都是南崖洲取來的異蟲,若是這陣盤連接地脈,那麽就用前者對付,如果無有,那後者足以破之。
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便是簡簡單單一個示警之陣,卻也是連接了地脈靈機的。
他冷笑一聲,自袖囊中取出了一隻大缸,起袖一拂,將那缸蓋掀了,不一會兒,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響,卻見一條條指頭長短,又形如白蠶的怪蟲自裡爬了出來。
其頭上紋路有如貓臉,身體卷縮,偏又直立而起,乍一看去,宛如病入膏肓的老叟,模樣古怪無比。
這些蟲豸落至水中之後,也無需特意驅馳,身軀一曲一縮。便竄了出去一截,有如彈弓一般,主動向著前方禁製靈機所在之處遊動過去。
其動作很是迅速。用不多久,就一條條潛入了地底之下。攀附在地脈之上,開始吸吮吸起靈機來。
吳汝揚本來擔心,這“鴟頭恙蠶”曾在南海之上用過一次,萬一對方有手段反製,這些蟲豸很可能就起不到什麽作用。但事實證明他多慮了,這大陣籠罩范圍不過千多裡方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座警陣,若要防備異蟲。那還不如直接布置成一座殺陣。
他在此耐心等了有三日夜,鴟頭恙蠶已是將警陣下方地脈靈機俱是破壞了。但即便到了這一步,只要無有外力干涉,這警陣靠著陣中殘余靈機,還可存在十來日。
故此事情還不算做完,他又是拿了一隻大缸出來,這其中裝得便是那“巧心郎”。
起手輕輕一拍,缸體碎裂成無數碎片,就有一條條其晶亮剔透,有如大蚯的長蟲自裡掉落出來。其本來俱都把身軀盤卷起來。看去似一團細線亂麻,只是一旦入水,就與水色混為一體。不做細察,根本看不出有此蟲存在。
他拿一個法訣,所有“巧心郎”俱是一扭頭,向著禁製方向遊去,並隨著水流,一同混入了陣勢之內,隨後吐出縷縷細絲,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將禁陣之中所有法器陣旗俱都纏繞包裹起來。而後身軀往裡鑽入進去,竟是開始慢慢朽壞法器。吸食裡間靈機,其中所有過程。都未有引起陣勢半點異動。
這蟲豸天生能侵入禁陣中,啃食其中靈機,故被人冠以“巧心”之名,不過其雖是神異,但是壽數卻是極短,至多存世半日,自身還脆弱異常,也就是對付這等方圓不足千裡的小陣尚可一用,要是對上山門大陣,那至少要億萬之數,那必會引起極大動靜,怕還未靠近,就被陣氣輕易撲滅了。
隨著這兩種異蟲將這警陣逐漸壞去,吳汝揚也是慢慢往深處潛入,距離那界門還有差不多半程時,忽然,周圍靈機毫無征兆的劇烈震蕩起來。
“不好!”
吳汝揚神色一變,這分明是警陣被觸動了,他卻不知是何處出了問題。
舉目看去,卻發現在內警陣之內,居然還有一個陣勢!
“原來如此,陶真宏不是沒有防備,而是陣中又套了一陣,只要外間這陣法一壞,裡間陣法便立刻發動。”
他又是感歎又是無奈,這是最為簡單的布置運用之法,但偏偏極是有用,便是事先知曉此間奧妙,他也無有辦法破解,除非一氣將這兩座大陣一起打破,可要是能如此,又何必做這番動作?
看著那出入門戶,吳汝揚心中十分清楚,此刻小界中人應該已能看到自家形貌,若是無有意外,下一刻多半是合閉界關,若是動作夠快,前後差不多只需要七八呼吸,也即是說,若不能在此之前想出辦法,那麽也就不用再費什麽心思了。
他雙目之中陡然有精光閃出,看著那個已是漸漸縮小的出入門戶上,道:“這裡雖是遠了一些,但可以勉力一試,若是不成,今番也只有退回去了。”
嘴中一咬,將舌下一枚準備在關鍵時刻用上的丹藥提前吞咽下去,霎時間,渾身法力洶湧,好似要撐破身軀,湧了出來一般,受此感染,原本乾癟下去的皮肉也漸漸飽滿起來,新齒複生,發須又長。
起袖猛然一甩,祭出了一道青氣在空,同時他使用全身法力,伸指一點,其便化為十丈長短,再一個驅使,其便驟然射去,化作一道長虹,狠狠將小界出入門戶貫穿,其一時之間竟然不得合閉。
“成了!”
吳汝揚這一刻不再隱藏,將自家身上滔天氣勢放了出來,把身一縱,就要往小界之中衝去,只是才至半途,卻是哼了一聲,頓下身影,抬手揚起一道紅霞,將前方遮住。
轟隆一聲,兩道刀氣自小界之內斬了出來,狠狠斬在了霞光之上,只是夠得片刻,卻是兩下消弭,未能夠傷得到他。
他稍稍後撤幾步,搖頭道:“若是當年安穆之到此,吳某或還忌憚幾分,你米秀男卻是差得一些。”
雖是嘴上這麽說,他也不敢在貿然衝進去了,而是站在門外,似乎不怕裡間之人不出來。
此刻小界之內,陶真人神情之中一片肅然,對方身為玉霄派洞天真人,居然會放下身段,潛藏氣機,暗渡重海襲上門來。這是他也未曾想到之事。
他看了看那一道貫穿門戶的青煙,皺眉道:“恐怕這就是玉霄派的‘渡虛煙’,其可定住現世與小界出入關門,當年玉霄便是靠著此物,將南崖洲所有藏在小界之內的宗門清理乾淨的。”
米真人蹙眉問道:“很難化解麽?”
陶真人搖頭道:“此是飛升真人所煉,只要靈機不絕,便不會消散,要說化解,莫說我二人,這世上恐也無幾人可以做到。”
米真人道:“那便殺了出去。”
陶真人想了一想,點頭道:“好。”
米真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陶真人,我本以為你會勸我留在這裡。”
陶真人笑道:“吳汝揚既然敢找上門來,那多半是有辦法侵入此間的,我等未必能攔得住他,而這小界乃是溟滄派所贈,若是打壞了,非但無法向張真人交代,我二人縱然活著,也與死無疑。”
洞天真人在小界之內鬥法的,若無禁陣護持,那麽小界極可能會因經受不住而崩塌,那時他們三人都會被困在虛界之中,雖可遁入自家洞天之內,可卻也無法回得現世了。
米真人吸了口氣,道:“那也簡單,出去將這老道斬了就是。”
陶真人點頭一笑,道:“陶某正有此意,本來想他壽數將盡,不必與他照面,可此番既然殺上門來,那便送他一程好了。”
兩人又商議了幾句,便並肩出了小界,到外站定。
吳汝揚一見二人,霜眉一動,詫異道:“怎麽隻你二人,李岫彌不敢出來麽?”
陶真人面容平靜,並不答話。
米真人卻是冷聲道:“我二人對付你已是足夠。”
吳汝揚呵了一聲,點頭道:“原來那條妖蛟不在此處,當是去南海上布陣了吧?你等卻有本事,此回居然能把我也瞞過,不過這也好,先將你二人收拾了,我再回去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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