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族中如今還有近百數大聖,億萬部民,他明白九洲修士怎麽也不可能容忍這股力量存在的,哪怕成功退出驚穹山,也是一定會遭到打壓削弱,但要是分成數股,說不定還有可能把實力留存下來幾分。
燧兼青悲痛言道:“王上,若如此做,那我部族日後豈不是要任人魚肉?”
炅蟄聲音變得沉重了一些,道:“萬事萬物皆有興替輪轉,便是九洲那些人,一樣也無法保得自身萬千載榮盛不衰,只要我上九部薪火不滅,受一時之辱又算得什麽?終有一日是能回來的。”
燧兼青還想說什麽,炅蟄打斷他道:“燧兼長老,九洲修士要本王留下,很可能只是試探,未必真要如此,若是回拒,那這條路便就堵死了,可若能談妥,此事倒未見得不能商量。”
燧兼青怔了怔,歎了一聲,終是不再勸說了。
炅蟄重望向天中,言道:“貴方若要本王留下,本王便就留下,未知除此外,貴方可還有其他說道?”
嬰春秋道:“白王願意答應此事,足顯誠意,若按貧道本意,哪怕真將這驚穹山打得崩塌,也不會於此刻罷手,不過此事貧道無法做主,尚要稟明幾位上真,需請白王等上一等了。”
炅蟄點頭道:“那本王在此敬候。”
嬰春秋打個稽首,化一道劍氣清光,破開山海氣障,回去通天都禦宮城之中,見了孟真人,得知兩位掌門已是回返,兩人便一同來至玉台之前拜見。並將此事報上。
嶽軒霄聽完稟報之後,淡聲道:“山巒倒塌,還可重築,河水乾枯。還可再聚,但若是後輩弟子知我這處山門非是自家爭來,卻是他人讓出的,那不要也罷。
張衍笑道:“這方地界算得上是山水秀地,山海界中獨此一處。若是毀去,倒也不好,不過嶽掌門說得也是理,到了如今,天鬼族中鬼祖盡亡,余下之輩,生死不過在我輩一念之間,又何來資格與我說這些。”
秦掌門略一沉吟,他抬起手來,起指凌空一劃。一道法籙浮現在前,隨後此符飄飄而下,落至孟真人面前,道:“至德,你將此符帶了下去,送至晝空殿主手中,他知該如何做。”
孟至德接下了後,躬身一禮,便與嬰春秋一並退下。
司馬權在殿中不著痕跡的來回走動,他方才又是控制了兩人。而心神受到魔氣侵染的也有四五人,但他還是覺得動作有些慢了。
這處殿宇極為廣大,便是把山下湖泊搬至此處,也足可容納下來。而天鬼這些族主宗老在族人侍從簇擁之下各據一地,彼此說話也都是以密語傳音,他一個人行來步去太過顯眼。炅蟄此刻還立在殿上,一旦被其發現不對,恐怕立刻就要事機敗露。
他轉了轉念,決定把水攪渾。如此才好放手施為。
於是暗暗一催,一名被他暗中影響了心神的天鬼族主身軀一震,推開身邊人,來至台殿之下,對著上面冷聲喝道:“炅蟄,你居然要把祖地讓與外人,我煩機氏絕不同意。”
燧兼青一皺眉,呵斥道:“大膽,下部賤民,竟敢直呼王上名諱?”
這名煩機氏族主露出譏諷之色,回轉身來,看著諸部族主,大聲道:“諸位,我天鬼部本來與九洲修士一在西空,一在北天,可謂兩相無事,可炅蟄偏偏要假傳天外諭令,驅我諸部攻伐北天,我等不從,便威逼利誘,這數十年來,不知有多少族人死在外間,若能打贏,倒還罷了,可竟然又被九洲修士打到了宮城之下,現下又要將祖地讓與他人,我煩機氏堅決不從,”
“煩機族主說得不錯,”一名年長族老也站了出來,盯著台上,肅容言道:“驚穹祖地乃歸我天鬼諸部共有,不過借給上九部暫居而已,王上做出如此決定,是否太過輕率?”
這名族老顯然頗有身份,這番話立時又引得幾人響應,更有不少人也是開口附和,一時殿前廣場之上響起了一片聲討之聲。
炅蟄面對指責,卻是一臉平靜,除卻上九部,下部之人在他眼中價值並不大,只是在九洲那邊未曾出來任何回復之前,他尚需用到這些人,故是回道:“本王做這些,並非出自私心,而是為諸部億萬族人著想,”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才沉聲道:“諸位恐怕不知,三位祖聖恐是已遭不測。”
司馬權神色一動,他雖也猜到這結果,但並不敢肯定,未想炅蟄自家主動說了出來,這對天鬼部族心氣打擊無疑是極為巨大的。
看著諸部族主宗老聽得此言之後,都是變得彷徨恐慌起來,更有人大聲叫嚷,分明是不信此事,他冷笑一聲,抓緊時機,趁勢將魔念侵入到許多人心神之內。
而在內廷一片混亂時,外間炅蟄氣血分身則一直站在那裡,等候九洲一方回音,許久之後,看到有兩道清光遁下,知是對方已然做出決定。
過去片刻,卻見有一方千丈大石自一名修士手中飛了出來,懸在在半空之中,自上又分出無數飛崖,滿布天穹之中,而後有一道道光亮垂下,霎時將整座山巒及周圍漂浮島陸都是罩定。
嬰春秋站了出來,對他打個一稽首,而後回了己方陣中。
這番動作無疑已是表明了其態度,炅蟄微歎一聲,把氣血分身化去,自門關遁回身軀之中。
他一持象鉞杖,自座上站了起來,道:“諸位,九洲修士已是回絕了本王所請,並不願放諸部離去,剩下唯一選擇,便是與其殊死一鬥了。”
司馬權暗自冷笑,稍微催動了一下魔念,不遠處的炬顯立時跳了出來,他大聲言道:“諸位,我等未必要與九洲修士拚命,顯曾聽聞,那山陽氏雖被滅去,但族人並無受得多少損失,至今仍有大半余部活在地淵之中,可見九州修士並不是非要將我斬盡殺絕,而我等只是下部賤民,又苦與他們這些上九部貴人陪葬?”
此間大部分天鬼族人都是下部之人,此番話頓時引起了共鳴,而且得知居然還有退路,原先想要與敵死鬥的熱火頓時退去了不少。
爐毒悅也是站了出來,道:“說得不錯,我等如今身重如山,氣血耗損又是往日數倍,如何鬥得過九洲修士?不如就此投了他們,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炅蟄聽見二人言語,眼中不由露出厲芒,朝熾惑看去一眼,後者會意,背後隱隱有一張鬼面浮出,隨後一道極為隱晦的氣機傳下。
此是熾氏獨有神通,可以在短時引動天鬼族人胸中戾氣,並一定程度上控制其神志,上得陣後,更可令其忘卻自身,不顧一切的與人殊死搏殺。
很快,所有天鬼族人都是漸漸變得呼吸急促,目光呆滯,除了爐毒悅和炬顯等有數幾人,其余受得魔念侵染之人也似受到了影響,眼中出現了掙扎之色。
司馬權也是察覺到了外間變化,他皺了下眉頭,忖道:“未想到還有這般神通。”
他轉了轉念,決定立刻動手,雖然眼下控制的力量與設想中比較尚還有些不足,也不知究竟能發揮出多少作用,但若不動,怕是自己的辛苦布置會被此術攪亂。
他起了法力一催,遠處炬顯怒吼一聲,毫不顧忌自己氣血消耗,現了天鬼之身,怒吼一聲,腳下一踏,磚石開裂,同時身上焰火高揚,可見有無數赤芒迸發出來,殿前廣場頓被籠罩了進來,宮城也是震動不已。
若不是此處萬載以來已被天鬼歷代族主氣血浸透,堅固異常,怕是隻這一下,就會塌去半邊。
就在巨響聲中,炬顯變作一個身高百丈的巨人,身外燃火如日,邁著沉重步伐,向著殿台之上三人迎頭撞來。
燧兼青怒叱一聲,道:“放肆,在王上面前,也敢賣弄神通?”
炅蟄目光冷漠,他一舉象鉞杖,聽得琉璃破碎之音,一道古怪光氣籠罩在炬顯身上,瞬時之間,後者渾身火炎以極快速度消退下去,便是身軀也在逐漸恢復原來樣貌,走不了幾步,就有兩道血煙從他三個頭顱之中飛了出來,與此同時飛出的,似還有渾身精肉氣血,不過一個呼吸後,他腳下一個踉蹌, 整個人好似如抽空了一般,變作一具軟塌塌的皮囊摔在了台階之上。
炅蟄知道,這等挑事之人若不除去,自己這邊就可能先掀起一場內鬥,故是毫不猶豫施以重手,就是要震懾諸部族人。
不過他這用心注定白費,在司馬權暗中授意之下,包括爐毒悅在內的十余人都是同時選擇了動手,紛紛對他與兩名長老發動了氣血神通。
驚穹山巔之上,好似有數陽爆開一般,將山外大原都是照亮。
而在此時,天地似是震動了一下,爆響之聲遙遙傳來,而後碎石崩裂,血幕潰散,卻是殿前三座關門被人一舉震散開來,而後就見隆隆水河仿若自天上而來,往裡奔湧而入,在水勢之後,但見靈光閃動,清氣播來,一道道強橫氣機陸續出現在了宮城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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