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道人眸中露出危險之色,聲音變得冰冷無比,道:“你莫非要想阻我麽?”
侏儒修士卻十分平靜,搖頭道:“棠真人,我並非是要阻你。”
這一句話說出,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女道人盯著他,“那你待如何?”
侏儒修士道:“棠真人既然執意要斬殺此人分身,那就要做得天衣無縫,只要分身被消滅乾淨,那張道人也不可能知曉這裡發生何事,我等就還有機會。”
女道人見他願意和自己合作,身上氣機漸緩,冷聲問道:“如何做?”
侏儒修士點了點下方,道:“我等來之前打聽過,這裡傳聞乃是太冥祖師駐留之地,且六十年開合一次,說明裡間禁製未絕,或許還有什麽厲害陣法,那張道人是太冥祖師直傳弟子,自無需懼怕,可我等非是,貿然跨入此中,未必能夠達成所願。”
女道人也是神情變了變,她雖因為功法影響,變得暴躁易怒,沒有耐心,但可不是蠢人,太冥祖師要真是有什麽布置在裡面,那麽進去純粹是送死,盡管這只是一具分身,可也不願白白丟了。
侏儒修士見她也意識到有所不妥,暗松了一口氣,又道:“我等可以好好謀劃一下。棠真人當是看見了,這裡只有一個出入所在,此人必然要從此間出來,我等可在外間布置陣法禁製,等他自投羅網。”
女道人凝眉想了想,問道:“若他不出來呢?”
侏儒修士道:“除非他發現了我二人,若真是這般,下面不管有何布置,我都可陪棠真人走上一回。”
女道人哼了一聲,勉強同意下來。
侏儒修士不知張衍什麽時候就會出來,是以沒有耽擱,立刻開始布置陣勢,把手一張,一道道符籙悄無聲息地落下,落去山林土石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連一點痕跡也不曾留下。
待一切排布後之後,他言道:“只要此人踏入陣中,就無法憑借挪遁之術出去了,到時我二人就可設法將他除去。”
女道人道:“鄧道友的人情,我記下了。”
侏儒修士表面微笑,暗地裡卻是腹誹不已,本來他就不是來與人爭殺的,若是一切按照計議中來,又何須多此一舉,現在這麽做,反而增添了許多變數。
此時封禁之地中,張衍仍在飛遁行走。
蒼皋乃是一頭斬卻過去未來的大妖,縱然此境再往上去一步,就是真陽大境,可一門相隔,卻是天差地別,就算渡覺修士到此,也可將之壓下,禁地之主似犯不著為他如此大動乾戈。是以他猜測,這裡應當還有什麽不曾涉及之地。或者哪個角落,還鎮壓有更大厲害的妖魔。
果然,行走不遠,又是有所發現,這同樣是一頭半身在陸上,半在水下的巨妖,頭顱上看不出具體狀貌,只有一個碩大口器,其形狀如同一條蚯蚓,身軀之外還有密密實實的骨片包攏。
他來至近處,看有幾眼後,一指點出,過去片刻,這巨妖身軀也是在面前消失。這裡所承載的,同樣是一段此妖自出生始直至到敗亡的具體經歷。
他有種感覺,這兩個妖魔之間許有淵源,不定來自同一個地界,看來這裡所藏隱秘比想象之中更大。
正在他思忖之際,心中忽然浮現起了一陣強烈無比的警兆,不覺一挑眉,這等感覺出現,分明是有危險已然到來,而且敵人當是近在咫尺了。在此之前卻不曾任何預兆出現,那很可能是被來人用什麽手段蔽去天機了。聯想到先前那封書信,他差不多已是猜到敵手來自何方。
他沒有絲毫猶豫,心念一動,分身立從禁製之地退了出來,如此看來,來人準備很是充分,或許對他所施展過的神通手段也會有所應對,那就更要小心了。
要是在未入洞窟之前,他這具分身是並不用在乎這些的,便是棄了也無關系,但是此刻,情形卻有所不同,方才在禁製之地轉有一圈,接受了兩名妖修的識意,並還有關於此地的一些思量,這對他正身十分有用,由於相隔兩個界天,要是分身被毀,那麽這裡所收到的意識將再也無法被正身所知,除非日後親自到來,再以觀望過去之法,方能得曉一切了。隻如此,卻是十分被動。
所幸自收得那書信後,他便思考過萬一敵手找上門來該如何對付,心下早就有了對策,那方法也極是簡單,且根本用不著他親自上去與外間之人拚殺。當下一抖手,拋了幾面陣旗出去,這並非什麽大陣,只能把來人腳步稍作延,作為萬一防備之用。
對方直接衝入進來的可能不大,因為此輩不熟悉裡間情形,反而等他出去再動手最有可能。
他自袖中將那善功陰冊取了出來,以指代筆,在上點劃不停,這裡非是青華天,不能動用善功換來神通符籙,乃至至寶法器,但是卻可以善功為酬賞,請動青碧宮乃至諸天之人來此解決外間之人。
等有片刻,身上善功被削去許多,這說明已有人接了此事,而從善功數目上判斷,來人至少也是斬得過去之身,並且還不止一位,他微微一笑,又將目薄收好,下來他只需坐等結果便可。
轉眼就是三日過去。
女道人見洞窟之內毫無動靜,又是煩躁起來,身上氣機波動不定,如潮水般忽起忽落,問道:“這張道人怎麽還不見出來?”
侏儒修士勸慰道:“棠真人,此人入得洞窟已有數十日了,當不會在短時內出來,我等在此耐心等著就是了。”
女道人忽然立起,眸光爍爍,道:“不對,此人當已是知道我等到了,故是躲在裡間不曾出來。”
侏儒修士一怔,請教道:“棠真人何以知曉?”
女道人冷冷看著他,道:“我便是如此覺得,你到底願否幫我?”
侏儒修士卻根本不信,這位棠真人功行也是極高,要說提前感得凶險,那自無異議,可連對方動向都能預料,那卻不可能了,否則又何須用其他手段探明張衍下落?
但這一陣相處下來,他已是知曉面前這位性子暴躁易怒,若不不同意,說不定他們之間要先鬥上一場,隻好立起身,道:“好,鄧某這就隨真人下去。”
兩人正要動身之時,忽然都是神色一凜,轉頭往天中看去,只見雲層破開,而後一道金光對著他們照落下來,兩人立刻明白,有敵手到來,哪還顧得上找尋張衍,忙不迭返身應付。
但他們很快發現,來人竟不止一個,足足有三道強橫氣機一齊殺來,只是事到臨頭,若是退縮,反而敗亡更快,故都是毫無猶豫迎了上去。
轟然爆響聲中,五道氣機隨即撞在了一處,天地為之震蕩,除了近處那一座洞窟所在島陸,無數洲嶼山川在瞬息間便化為虛無,隻留下了一個龐大到足可填入一顆地星的空洞,而後無以計量的海水填補進來,卻又在頃刻間蒸騰一空,自遠望來,仿佛連上方天穹都被爆開了一個窟窿。
這也正是各方天主不願意大能修士在自己地界上動手緣故,破壞委實太大,尤其勝負通常不會在短時內分出,若在虛空鬥戰還好,要在平陸之上,不知會被毀去多少物事。
張衍神色自若地坐在洞窟之內,並沒有出去助戰,倒非是怕了敵手,而他是以善功請人,已然是有所付出,自不必再去出力,況且動作如此之快,不定就是頁海天中之人,那麽對此事想必極有把握的。
如他所料,只是數個時辰之後,外間就無有了動靜,其中有兩股氣機也是消失不見,知是事情已然成功解決,於是振袖而起,自洞窟之中行了出來。
到了外間,只有一個道人站在那處,其人對他打個稽首,笑呵呵言道:“張道友有禮了,在下邵聞朝,見了道友懸酬,便與兩名道友一同接了此事,隻那兩位不是我頁海天中之人,不好在此久留,故已是回去了,臨行前托我轉告,還望道友勿怪。”
張衍來頁海天前便已做過功課,聽得此人之名,便知其是此界之內有數幾名凡蛻大能之一,身份更是特殊,其道侶乃是龍君嫡長女,當即還了一禮,道:“道友言重,這等小事,何須告歉,說來貧道還當謝過諸位才是。”
邵聞朝搖頭一笑,道:“以道友之能,便無我等,想也能應付這二人,”頓了一下,又言,“道友來我界中,龍府忝為地主,未曾招呼,說來也是失禮,今朝得見,不知道友可否賞光,到我府中一坐?”
張衍心內一轉念,知這一位定有目的,不過龍府先前報信,如今又來助戰,這臉面卻不能不給,於是點首應下,笑道:“早問邵真人洞府所在寒爐眉山,乃是頁海天七景之一,正要前去見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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