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端坐著一名頭挽道髻的白衣男子,此時正挑眉看著手中書信。
他臉sè清秀蒼白,只是鼻梁鷹鉤,雙目神光湛然,縱然身形瘦小,卻也把身形tǐng得異常筆直。
此人正是崇越真觀真傳弟子沈鳴孤,他哼了一聲,將手中書信扔在案幾之上,冷笑道:“這徐錯本領不濟,叫人擒去,卻要我去給他料理這稀爛事,真是豈有此理。”
坐在下首的乃是一名長得短眉大鼻,體胖腰圓的修士,這是他的同門師弟沈聰。他見沈孤鳴好似對此頗為不耐,忙說道:“徐氏幾個長老得知此事後,已來過問,請師兄慎重斟酌。”
沈鳴孤不屑一笑,道:“這張衍約戰於我,我若是不去,怕是他們就要說我見死不救,刻意害死同門了吧?”
沈聰小心問道:“那師兄是去還是不去?”
沈鳴孤低頭看了看書信,嘴角浮起輕笑,道:“我這些時日來會過南華派和太昊派的真傳弟子,也不過如此而已,我稍時修書一封,你送去拿給那張衍,我倒要看看溟滄派弟子有何了不起的地方。”
沈聰征詢道:“那……張衍索要的三千滴壬葵水精是否要帶上?”
沈鳴孤大手一揮,道:“帶!徐錯願意給,那我便給他帶上,免得徐氏說我別有用心,難道你還怕他們還不起麽?”
沈聰想了想,又道:“聽聞此人與陶真人門下如今聚在一處,前些日子我等抓了那審嚴,師兄此去。只怕是有陷阱。”
沈鳴孤渾不在意地說道:“師弟多慮了,信上說得明白,約我在牛角島前會面,此島乃是我崇越真觀的地界,難道還怕他們弄什麽玄虛不成?”
沈聰仔細一想。覺得只要小心一些,也不可能有什麽意外。
然而就在此時,卻他有一封塗抹著刺目猩紅sè彩的符信飛入宮中。直往殿上飛來。
原本表情沉穩的沈鳴孤看了一眼,神sè卻為之一變,忙伸手一抓。將符信拿在手中。面sè凝重地將其拆開。取出信紙抖開一看,他眉頭一皺,隨即舒開。看完之後,他雙目生光,霍然站起,道:“天意,天意!看來我需速回山門了!”
沈聰一驚,也是跟著滿臉緊張的站起道:“師兄。究竟發生了何事?”這塗抹上猩紅sè的符信並非普通書信,乃是崇越真觀門中出了極為緊急之事才會發出。
沈鳴孤抖手一震,這信紙便成了一地碎屑。哈哈大笑道:“徐長老強行破境失敗,千年修為。毀於一旦,如今已然身故,只是他手中留下的本門三寶之一的yīn戮刀則需在三代弟子中另擇寄主,真是天助我也,徐錯不在,試問門中還有誰可與我相爭?”
沈聰聞言,也是兩眼發光,聽得jī動起來,好一會兒,他才猛然醒覺,小聲道:“師兄的意思是……徐錯就任他去,不用去管了?”
沈鳴孤一擺手,道:“不,那豈非落人口實?不但要去,還要去得快。”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聽聞那張衍和陶真宏的門人在一處?”
沈聰點頭道:“對。”
沈鳴孤指了指他,道:“好,此事你親去一趟,不但要帶上那三千滴壬葵水精,還有抓來的審嚴也一並放回去,總之我們要撇乾淨此事,不叫徐氏抓到把柄,還有……”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沈聰,道:“你去的時候,不妨暗示那張衍,讓他把徐錯多扣留幾日,不要急著放回來,但你不要留下什麽把柄。”
沈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此事神采奕奕的沈鳴孤,悶聲道:“只是師兄不去赴戰,此事會或許對你名聲有累,會讓他人以為你怕了那張衍。”
沈鳴孤嗤笑一聲,道:“比起yīn戮刀來,這區區名聲又算得了什麽,日後再找機會還回來再是,況且,陶真宏開派之日就在元月,屆時仙府出世,我若有yīn戮刀相助,又何愁大事不成?至於其余諸事,統統給我先拋在一邊。”
沈聰一向敬佩他這位師兄,此時大聲道:“師兄你放心吧,你盡可回轉山門,此事交給我來處置。”
沈鳴孤望著他,沉聲道:“記住,少說話,多謙恭,此時此刻不要橫生枝節。”
沈聰重重點頭,隨後一拱手,道:“師兄,我這就去安排了。”
沈鳴孤一揮手,道:“去吧。”
沈聰出得大殿,回去稍作安排,提了審嚴出來用人袋裝了,又去取了三千滴壬葵之水,只是想了想,他又多取了千滴出來。
隨後架起遁光出了洪安島,不緊不慢往牛角島而來,兩島相距不過千裡之遙,半個時辰不到,他便見一艘四百余丈長的大海舟橫亙在海面之上,上有一層薄薄光焰覆蓋舟身。
他心中也是驚訝,如此大的海舟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難怪這張衍如此放心大膽的候在這裡,便是遭人圍堵,這船上禁製就算元嬰真人一時半刻也未必破得進去。
到了舟前,他牢記沈鳴孤的囑咐,不敢太過放肆,大聲道:“在下沈聰,乃是崇越真觀弟子,奉我家師兄沈鳴孤之命,特來此拜見張道友。”
海舟之上有一個清朗聲音傳來:“原來是沈道友,請入寶閣一見。”
話音落下,這海舟之上光焰一消,禁製便褪了下去。
沈聰見了,定了定神,隨後往那聲音來處飛去,入了寶閣之後,便有一面目粗黑的男子上前,惡聲惡氣地說道:“尊客請隨小的往這邊來。”
沈聰略一皺眉,暗想:“這張衍的海舟倒是極有氣派,數萬靈貝怕是也是往少裡說,想見得這位張道友也是極為豪富,說不定是溟滄派門中世家弟子。可怎麽身邊的仆役卻是這般粗氣?”
他一路跟著張盤來到內院,又沿著回廊拐了幾拐,來到一處偏廳,前方有一道竹簾遮擋,張盤停了腳步。彎了彎腰,大聲道:“老爺,那尊客帶來了。”
隨後他一掀竹簾。道:“尊客可自入內。”
沈聰一步往裡跨入,見這間內室空空dàngdàng,別有物件擺設。隻對面有一玉塌。盤膝坐著一名相貌英tǐng的年輕道人,他先是暗讚了一聲“好相貌”,隨後上前稽首道:“在下沈聰,見過道友了。”
張衍那犀利目光在他身上走了一圈,隨後淡笑道:“沈鳴孤道友為何自己不來?”
沈聰賠笑道:“沈師兄有要事處置,一時抽不得身,道友勿怪,不過道友信中所說。為徐師兄的贖身之物,我如今已俱都帶來。”
他伸手入袖,取了三隻一掌大小的水囊出來。並往前一送。
張衍伸手一招,這三隻水囊往桌案上一落。他取了一隻起來,拔開塞蓋略微一辨,的確是壬葵水精無誤,心中不覺訝異。
他原本並沒有想到此水如此輕易的到手,還存了和那沈鳴孤做過一場的意思,對方此舉,倒是令他有些看不懂了。
只是他面上不動聲sè,將那瓶塞蓋上,緩緩放了下來,笑了笑道:“沈道友如此之快就將此物送來,想必和徐道友在門中交情匪淺吧?”
沈聰精神一振,把頭抬了抬,看向張衍道:“徐,沈二姓雖說皆是親眷,但我師兄和徐師兄卻是來往不多。”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此話等若是明著說徐錯和沈鳴孤並沒有多大交情,甚至還可能關系糟糕。
沈聰咳嗽了一聲,又從袖中取了一隻人袋出來,將其解開,lù出一個昏mí不醒的年輕男子出來。他稽首道:“前次因為誤會,師兄將陶真人門下一位道友捉了,聽聞張道友與陶真人門下交好。是以我家師兄特意命我將此位也一並送來,只求道友好好看顧我那徐師兄,不要讓他有任何損傷才是。”
嗯?
張衍臉容多了幾分微妙的表情出來。他是何等樣人?哪裡會聽不出沈聰這句話中的意思。
對方要是真想將徐錯贖回去,何須再說什麽要他“好好照顧”之類的言語?分明是暗示他將這徐錯留在這裡,不必急著放走。
他雖然不清楚其中真正原委,不過也能想到,這必然和沈鳴孤不能來此有關,說不定是門中發生了什麽重要事情,對方不願意那徐錯此時返回山門。
他暗自笑了笑,如此也好,這徐錯殺了戴環,他本來也沒有將其放走的打算,還存著與那沈鳴孤一鬥的心思,如今既然自己要的東西拿到了手,那接下來就與自己無關了,將此人和那審嚴交給郭烈等人便可,也算還了他們一個人情。
不過,既然對方不願意將徐錯接回,他就不能這麽簡單的放過對方。
所以他故作不知,做出一副由衷感慨的模樣,歎道:“沈師兄果然是信人,既如此,道友可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命下人去將徐道友接來,由你接回去便是。”
“這……”
沈聰臉sè微微一變, 難道這張衍聽不懂他話中之意麽?
他心中一急,一抬頭,對上的卻是張衍別有深意的目光,先是一怔,隨後心中恍然,暗罵了一句,向前走了兩步,又從袖中取了一隻玉瓶出來擺在案幾上,隨後退後了兩步,也不說這是何物,只是站在那裡默不作聲。
張衍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片刻,他才輕輕一笑,道:“沈道友,我忽然想起,這位徐道友似乎殺了陶真人的一位門人,他幾位同門甚是悲憤,我若放了徐道友,必會遭他們阻攔,怕是不能隨你折返了,不過我也不是不守信諾之人,這些物事我先收著,日後沈鳴孤道友何時有暇,可來我這裡取回。”
沈聰忍不住又暗罵了一句,心中卻是長出一口氣,面上作出一副遺憾模樣,歎氣道:“那真是天不遂人願,此事誰也未曾事先料到,看來在下只有回稟過我那師兄,然後再作計較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