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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衍這一縱雲飛馳,便是數日過去。
他在兩洲界間遍覽無邊山水,如畫江山,心中也是感慨,自己若只是一介凡人,不過望穿青碧,空自悵歎罷了,又豈能如眼下這般乘風去萬裡,遨遊天地間?
自從出溟滄派山門之後,如今已是過去了整整二十載歲月,他已是煉丹功成,比之玄光境時大不相同,舉手投足間都有煙波景從,幻霧如影相隨。
修士一旦邁入化丹境界,一身精氣玄光俱皆化為丹中精煞,飛騰運轉之時,望之如煙嵐飛霧,瑞靄祥雲,當真是浩虛飄渺,輕靈出塵,有那仙家氣象。
在這高渺雲天之上,東北兩界之間,有無數罡風肆虐,雲如龍虎,狂嘯如潮,張衍方到此處時,連穩住遁光都十分艱難,可現下卻是飛渡碧空隻若等閑,逍遙自在,不覺絲毫滯礙。
他正飛遁中,目光一轉,忽而掃見一座高峻險山,峭峰孤拔,壁立千仞,甚至雄奇。
他心中不由讚了聲,便按下雲頭,往那峰巔之上一落,眼看雲海波濤,似無邊巨瀾,漫舒漫卷,演化風雲,心神便自平複,嘴角微微含笑,一一體會那丹成之後的諸多妙處。
他攤開手掌,目注而去,自有一道嫋嫋白煙自竅穴中飛出,隨著他心意變動,便化作飛馬,白象,凶禽,蛟龍等等諸多形狀。
見這煙氣可廣可微,隨心駕馭,他也不由微微點頭,又發力一催,這一股煙氣便滾滾而去,霎時將那面前雲海劈開一道溝壑來。
張衍心中也是驚訝。未曾想自己這丹煞威力之大,竟一至於斯。心中不禁忖思。便是那太乙金火玄光,若是遇上這等煙氣,恐怕也是頃刻間破散潰敗的下場。
他默立片刻,又伸出兩指一點。便自指尖之上飛出兩道煙氣來,一指上是青青煙嵐。一指上是藍霧煙波,隨著他把玄功輕馭,這兩縷煙靄立時變幻形色。流轉五光。不過他若是心神稍稍分開,那輝芒便又褪去,重又化為兩股白煙。
修士在玄光境界之時,因修煉玄種之故,玄光自有五行之屬,而凝丹之後。這丹煞自也是這般,不過這丹煞之屬。卻不能單純從外象之上分辨。
張衍曾聽范長青說過,丹成之後,有諸多女修喜好采集各色砂精,融煉入那丹煞之中,此舉雖不能增添丹煞之威,但如此一來,無論是與人爭鬥還是飛遁行雲,她們所喚出的煞氣總是千般瑞麗,萬般鮮彩,有一股華美之象。
張衍偏好玄色,但卻無心浪費時日去采集什麽精砂,改換煞氣之貌。且那些飛空時黑霧滾滾,濃雲蔽日的修士,怎麽看也是魔道中人,不類玄門正宗,不過徒自招惹麻煩而已。
他微微一笑,把袍袖一拂,這股煙氣又倏爾散開,化作一片遮山籠海的茫茫煙雲,與那雲海攪在一處,翻騰不休。
這時,他臉上現出思索之色,過得片刻之後,他趺坐下來,將那五行真光運轉。
好一會兒,他才收了法訣,心道:“果然,一步踏入化丹之境後,我修煉起這五行真光也比先前快了許多,以我眼下法力,不過數月時日,就能將這土行真光修煉至小成,回到門中,若是與他人爭鬥之時,還能多一樁倚仗。”
先前他在神渡峰中時,雖則每日煉化竅穴,卻也未曾放下這門道法,亦是苦練不輟,若論功行,到了如今也有五六年的火候,只差臨門一腳了。
他心中覬覦那十大弟子之位,自認到時定會與同門相爭,若是多些手段總是好的,且重回山門之後,起初一段時間他怕是不得空閑,也未必有功夫定下心來修行,遂準備在外再苦修一些時日,將功行道法提升幾分,再回門中不遲。
只是在返轉山門之前,他還有幾件事情要辦。
一是他曾與東槿子有約,對方護他出得青寸山,而他凝丹之後,則需將一氣芝交還對方手上,此事當要前去了結。
還有一樁,當日他曾答應過石公,要把他一位後輩引薦入玄門正派中修行。
這事他早有腹案,想把此老後輩引薦入北辰派門下,當日他曾答應嚴長老去海外一行,將幾名後輩帶回,雖則此事另有變故,但他回去總要給個交代,況且來日盧媚娘將攜其弟來他昭幽天池中修行,此女乃是嚴長老正妻,不能不提,至於那石公後輩,正可順手帶上。
想到此處時,他忽然憶起一樁事來,神色一動,便喝了聲,道:“張駒何在?”
隨著這一聲喊,就有一個眉清目秀的稚齡童子轉了出來,只是面上卻老沉穩重,對著張衍躬身一禮道:“老爺,小童在此,不知老爺何事吩咐?”
張衍笑道:“當日那法寶真靈我由你帶去照拂,不知如今怎樣了?”
山河童子道:“回老爺,此真靈原本就心智不高,當初被她那主人誆去,妄圖借真靈之精合身破嬰,想憑此成就洞天之位,可最後功敗垂成,自己身死魂消不說,這真靈也是大傷元氣,如今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張衍略一沉吟,道:“且容我看來。”
山河童子應了一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腳下霎時展開了一副山水圖卷,畫中有山有水,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無不具備。
他輕輕喚了一聲,未幾,便從畫中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白衣少女,黑發披肩,柳葉雙眉,下巴尖尖,面容清秀端雅,只是臉色蒼白,身軀嬌嬌小小,略顯瘦弱,仿佛一陣風便會吹走,眼望四周時,瞳中略有茫然之色。
她往張衍這處望過來時,卻是肩膀一顫,目光中露出怯懼之意,慌忙躲在山河童子身後,不敢往外探頭,卻見身軀仍是瑟瑟發抖。
山河童子苦笑道:“她被老爺身上那北冥劍靈所驚嚇,是以對老爺尤為懼怕,老爺想要祭煉此寶,怕是不易。”
張衍搖頭感歎道:“想不到一件殺伐之寶,卻變得如此模樣。”
山河童子也是唏噓不已,歎道:“數百年前小童也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她卻不是這般模樣,當真是煞氣衝天,凶橫絕倫,出則奪命,此刀之下不知斬殺了多少大能修士,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想來也是跟錯了主人之故。”
張衍當日斬殺了崇越真觀的沈鳴孤之後,便在其袖囊中發現了那“把陰戮刀”,只是這刀中真靈不知因何緣由,卻是一幅虛弱不堪的模樣,似乎隨時可能消散而去。
這刀原先名聲張衍也曾依稀聽聞,端的是凶厲無儔,若是未經祭煉,他留在身邊卻是異常凶險。
不過此刀乃是一把玄器,雖則受了重創,他卻也沒有送出去的道理,因此便命山河童子把這真靈設法誘入山河圖中。
法寶真靈若是主動到了同類軀殼之中,等若自縛手足,無從施展手段,這山河圖雖是不是殺戮之寶,但好歹也一件玄器,本體堅固,再加上這陰戮真靈早已忘卻了己身,極為容易便被山河童子哄入圖中,不得出來。
刀中真靈與本體一分,張衍便無後顧之憂,放心大膽把這陰戮刀收在囊中,之前他因尋藥之故東奔西走,倒也無心問詢,只是眼下煉藥丹成,便又想起了此事。
若是法寶真靈修煉到脫殼而去的地步,倒也無需如此麻煩,直接祭煉軀殼就是了,可如今這般情形,若當真要駕馭這把玄器,則非得真靈應下不可。
張衍思索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一絲奇異的念頭,隱隱約約覺得這法寶歸屬未必是落在自己身上,這念頭卻是來得毫無來由,似乎突然從心底裡冒出來一般,再想往裡深想,卻是無從探究了。
他灑然一笑,左右不過一件外物,得了不過錦上添花,失了也無有損失,又何須太過放在心上?便對山河童子言道:“且讓她繼續居於你那山河圖中,此事待我回山再議。”
山河童子機靈,當下應了聲,就與那陰戮真靈往山河圖中一沉,隨後圖卷沿畫軸一卷,便自收起。。
張衍手一指,此物就又落入他的袖中,隨後縱雲而起,駕乘劍光,往南而去。
此先來兩洲界中,前後用了七天,如今回返東華洲,遁速卻是快了一倍不止。不過三日便又回轉了神渡峰的地界, 他目光一掃,便又瞧見了那飛舟仙市,不禁忖道:“我身上還有數百妖禽,我卻已是用不著,帶回去也是無用,不若尋個地方賣了,好過留在真光之中。”
想到這裡,他便把劍光一收,身上化出一道煙雲,裹著他往飛舟仙市上而來。
此時正值正午,仙市之上有諸多修士往來,見了他一路踏煙飛至,往門樓而去,都是臉上變色,紛紛往道途兩旁退避,不敢與他爭先,有一修士有些莽撞,見門前空處一片,正要搶上前去,卻冷不防被同伴拉了一把,還不知何故,正要發怒,那同伴卻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看了張衍一眼,頓時臉色一白,險些立不穩雲頭。
張衍自是不去理會他們,過了那仙市正門之後,忽然心有所感,往掛在門樓上的鑒鏡看了一眼,一皺眉頭,索性把煙氣收了,一路往珍玉樓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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