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杜氏門中本是個下人,這次隨著少主杜悠一起來到凕滄派下院,終於感覺到有了出頭之日,現在更有機會親自來拘拿一名入門弟子,心中不免得意。
他一路來到張衍洞府門前,也不通告,推門大刺刺地走到裡側,故意不拿正眼去看洞府內的人等,裝模作樣地說道:“張衍何在?”
張衍原本正想處理被羅蕭塞在鼎中的林通,卻突然見郝管事旁若無人地闖進來,神色頓時一冷,道:“汝是何人?”
郝管事雙手負後,昂首道:“張衍,我乃為下院管事,今日下院大弟子杜悠召集眾弟子前往偏殿議事,眾人皆去,為何獨獨你不去?我奉少主之命,特來拿你問話,還不下跪領罪?”
下院大弟子?杜悠?
張衍微覺疑惑,隨即馬上警覺起來。
想來是下院的情勢發生了變化?他看了看對方架勢,心中頓覺恍然,冷笑道:“有罪無罪暫且不論,我乃入門弟子,你一介奴仆,也敢來拿我?”
“廢話少說,你是自縛雙手還是等我來拿?”郝管事雖然手拿法寶,但張衍畢竟是“凶名”在外,而且法力修為都遠在他之上,再加上張衍身形雄偉,他心中其實也是緊張。
就在郝管事將那把“拘矩尺”舉起來的一瞬間,張衍突然渾身一緊,汗毛乍起,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從那把尺上面傳了過來,只是那股龐大的氣機上就可以辨認出這是一件威力極大的法器。
張衍面色凝重,手掌悄然往袖口裡一摸,握住了一件東西,這是寧衝玄賜予他的護身之物,也不知道有多少用處。
郝管事見張衍果然不肯就范,暗道這是你自己尋死,怪我不得,他一把將“拘矩尺”舉起,正要放出打人,哪知道還沒等他動手,突然手裡一空。
下一刻,他目瞪口呆看著一個美貌女子正把“拘矩尺”興致勃勃地拿在手中把玩。
郝管事一陣恍惚,半天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叫了起來:“快將法寶還我!”
羅蕭“呸”了一聲,不屑道:“你這等煉製粗劣的法器也敢冒稱法寶?”
郝管事氣急欲狂,道:“你這賤婢,我乃杜氏管事,你可知我杜氏,杜……”
張衍搖了搖頭,不欲與他囉嗦,上前兩步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甩,郝管事整個人就被扔了出去。
洞府之外是棧道,郝管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幸好張衍下手力度自有分寸,他手忙腳亂之下總算牢牢攀住了棧道,否則說不定就此摔個粉身碎骨,兩個隨從見勢不妙,連忙將他拉了上來。
郝管事吃了苦頭,哪裡還敢留在這裡久留?頓時驚惶失措地跑了回去。
張衍臉色沉了下來,閉關前他在艾仲文那裡聽聞鄭循回家族中開脈,現在想來這杜悠自稱下院大弟子,一定是接替了鄭循原本的位置。
他也大致猜得出這個杜悠到底打得什麽主意。看來沒有一個震懾眾人的實力或者身份終究不妥。
寧衝玄送給他的東西,說不得今日就要借用一下了。
羅蕭拿起“拘矩尺”把玩了幾下,突然她眼珠一轉,嘻嘻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麽鬼主意,她將在鼎裡昏迷不醒的林通一把從裡面拎起來,然後把這把尺塞到了林通的衣袖裡。
張衍看了她一眼,
道:“你這是做什麽?” 羅蕭拍了拍手,得意道:“若我猜得不錯,此尺定是一對,你坐看好戲便是!”
杜悠在大殿上苦等了兩個時辰,正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灰頭土臉的郝管事這才回來,一進入大殿中,他就趴在大殿上哭訴道:“少主息怒,老奴大意失手,致使法寶被張衍奪去,求少主責罰。”
杜悠張了張嘴,頓時大怒,指著郝管事罵道:“胡說,張衍不過是一築元修士,我那法寶明氣期下皆可打翻,怎麽會被他奪走?”
郝管事哭喪著臉說道:“法寶雖好,只是還未等老奴使出,便,便被張衍奪去……”他本想說是被一個婢女奪走,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怕丟了面子,所以又立刻改了口。
杜悠暗罵一聲廢物,這郝管事也是他從杜氏中帶來,並不是他所屬意,現在越看越覺得討厭,臉一沉,道:“丟失法寶,要你何用!”
郝管事身軀一顫,他熟知杜悠性情,知道他下來想幹什麽,立刻就叫:“公子饒……”
還沒等他說完,大殿上白光一閃,“哢嚓”一聲,他已經頭顱崩裂,斃命當場。
杜悠伸手輕輕一召,一把熒光透亮,薄同蟬翼的玉尺就回到了他的手心中。
林遠在旁邊看的眼皮一跳,這個杜悠手中法寶竟然還不止一件?
杜悠皺著眉頭把法訣來回掐了幾遍,總是不得法器回應,在他想來是應是此寶被人壓住,脫身不得。
人可以死,法器萬萬不能丟失!
他冷笑一聲,道:“張衍,你真以為我的法器好拿的麽?”
此刻他手中這把尺名為“定規尺”,與那把“拘矩尺”本為一對,主尺副尺之間能相互吸引。
杜悠心中默念一句法訣,道了聲:“去!”只見一道白光從他手中飛起,瞬間就穿出了大殿。
片刻之後,兩道白芒同時飛回大殿,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中,正是那一對玉尺。
他心中默默一察,知道“定規尺”已經取過了人的性命,唇角微微一翹,回身指了指身邊兩個力士,道:“爾等去把張衍屍首抬回。”
兩名力士應諾一聲,告退下殿。
杜悠環視了周圍一圈,慢悠悠說道:“諸位師弟,且等候片刻,張衍如此桀驁,在下身為下院大弟子,自然會給你等一個交代。”
包括林遠在內的二十八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誰都沒有開口。
杜悠也不在意,等把張衍屍首抬來,這些人自然會曉得他的手段。
兩名力士腳程極快,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就返回復命。
杜悠按捺不住,急聲發問:“張衍何在?”
力士回答道:“張衍就在殿外。”
杜悠滿意點頭,道:“來人,把屍首抬上來。”
力士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揮手,兩名長隨就把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抬了上來,這個人連頭顱被打碎了,面目已經模糊不清。
眾弟子暗暗搖頭,雖然他們都看不起張衍出身,但是倒也認為張衍也算得上是一個人傑,在地門道上的所作所為也是讓人佩服,沒想到今天居然死在一個豎子手中。也算是他時運不濟了。
杜悠掃視了眾人一眼,見眾人眼中似有懼色,不免得意,用手指了指屍體,拿腔作勢問道:“這就是張衍?”
本來這句話並沒想要人作答,那名力士卻面有遲疑之色,道:“這,這人似是張衍……”
“似是張衍?”杜悠頭一轉,猛地盯著這名力士。
力士嚇了一跳,剛才郝總管被打死的時候他也在場,不由吞吞吐吐說道:“有一人在門外候著,自稱也是張衍……”
杜悠大怒,指著屍體道:“那人是張衍,這人也是張衍,下院到底有幾個張衍?”
外面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被打死這人,是林遠師兄弟的族弟林通。”
“什麽?”林遠一怔,隨即失聲道:“張衍?你怎麽……”
一個高大的人影在眾目睽睽下走進大殿,不是張衍又是誰?
林遠心中一抽,那被打死的這人,難道還真是林通?
張衍走到大殿當中站定,他面色平靜,先向眾人一拱手,然後才說道:“適才我在洞府內與林兄相談甚歡,突一惡奴出來說要拘拿於我,林兄氣憤不過,與那惡奴爭執了幾句,誰知惡奴竟欲傷人,於是林兄便將此人手中玉尺奪下,收在懷裡,說是要日後由他再還給此寶主人,哪知道那惡奴走後未久,突又飛來一尺,當場打中林師弟頭顱, 致他死於非命。”
他歎了一聲,言語中不甚唏噓,“我與林兄一向交好,欽佩他的為人,沒想到他今日竟然死在小人之手,可惜可歎。”
林遠面色古怪,他當然知道自己族弟林通的脾性,張衍所說多半不屬實,不過現在卻只能默認張衍說法,難道他還能說林通見寶起意,自尋死路?
再怎麽說,林通也是他的族弟,現在無故打死,即便為了自己的臉面也要出來維護張衍的說辭。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一陣膩歪。
“你就是張衍?”杜悠接連兩次出手都落空,使得他在同門之間大大丟了臉面,此刻還被張衍諷刺為“小人”,他早已怒發如狂,雙目發紅地看著張衍,突然大叫一聲,兩道白光從他手中飛起,直撲張衍。
張衍眼神一凝,看到兩把尺當頭飛下,他亦是一揮手,袖中卻是飛出一道青芒,空中“哢哢”驟然響起兩聲如斷金石的聲響,兩把本來白光湛湛的玉尺居然齊齊掉落下來。
林遠見狀,不覺失聲道:“靈器?”
眾弟子皆是大驚,這可是有了靈性的靈器,心隨意動,相比杜悠的那些還需要驅動法訣的法器不知勝了多少。
今天杜悠不斷拿出法器打人,已經讓眾人感歎杜氏的大手筆,沒想到張衍身上居然身懷靈器?
這張衍到底是何來歷?
艾仲文說此人來歷不凡,難道說還真是某個世家故意深埋起來培養的弟子不成?
一時間,眾人望向張衍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