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藏之中,張衍長長籲出了一口氣,心意一動,那懸在半空的機樞金印落了下來,掉在手心之中,再被他緊緊握住。
經過九日時間,他已將這枚金印粗淺祭煉了一番,比他預先的還有早一日,如果他願意,此刻已可運開陣門,出得這方小界。
不過他來此的最終的目的還沒有達成,無論是掌門密令,還是出於自身的目的,他都必須設法將那泰衡老魔殺死,方能罷手。
雖然此舉對他來說實在是九死一生,但只要能當真做到,藉由那參神契功法,必能使自己實力再大大躍進一步。
這樣一旦魔劫來臨,當能有幾分自保之力。
機會在前,豈可錯過?無論冒上多大的風險,他都要試上一試了。
靜靜等待了一夜,到了黎明時分,清晨第一縷光芒灑在了塔閣琉璃瓦與玉石塔石之上,整座山峰亦是慢慢浸染在輝燦燦的金霞之中,草木生機旺盛勃動,又是一日初始。
張衍一擺大袖,振衣而起,眼神中透出一股褶褶神采,還有幾分堅毅和凝重。
站立片刻,他自袖囊中將取了兩道法符出來,放在手中看了幾眼,微微頜首。
掌門賜予他的三張法符中,那除魔法符已被他用去,留下這兩張,一張為護身法符,一張是飛遁法符。
正因為還有這兩張法符在手,他才有信心舍命與泰衡老祖一鬥,否則他還不如直接出了這方小界,根本不用在這裡多留了。
他極為慎重的抬起手,將那一道護身符拍開,頓時就有一道清澈如水的光華自破散符籙之上升起,似繭一般將他牢牢裹住,整個人就如泡在了溫水一般,生出了一股暖意。
準備妥當之後,他面上浮起自信微笑,緩緩步出魔藏,頭也不回,一甩大袖,那魔藏轟然自平地拔起,憑空一個旋動,就化氣飛來,被他收入了袖囊之中。
張衍施施然出了塔閣,舉目向四周看去,滿山空寂,飛鳥絕蹤,並未發現泰衡老祖的身影。
雖是看不見對方,但他心中有數,對方必然就在近側,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只要他設法出陣,定會出來阻攔自己。
他微微一笑,運轉法力,把那機樞金印一轉,隻聞轟隆一聲,一憧高大牌樓便出現了百丈之外!
幾乎就是在開啟陣門的同時,他便拍開了那飛遁法符,一道流光,似疾電一般飛射而去。
一次啟了飛遁符與護身符兩張符籙,已是底牌盡出。
他尚未自大到認為自己有兩次殺死這名老魔的機會,因此此舉乃是孤注一擲,對自己,對敵手都是不留一絲余地。
如果不把對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那麽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出手的機會!
泰衡老祖站在遠處,臉上頗有些惋惜之色。
在明知對方可能有對付的自己的手段下,最穩妥的辦法,便是在遠處將其殺死。為此他還從石匣之中取了幾件法寶出來,可是張衍並沒有在這個地方留下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般情形泰衡老祖事先也曾設想過,他所考慮的是,若張衍有什麽法寶護身,自己一時攻之不破,那便索性不去理會。
只要在那陣門開啟的瞬間,自己搶在前面,先一步衝出去,出得這方小界,那便是海闊天空。
可是張衍那飛遁法符卻進一步扼殺了這個想法,先搶在前面已是不可能了。
那麽唯有上前將其設法阻住,這一條道路可走了。
這些念頭只是在腦海裡轉了一瞬間,泰衡老祖放聲一笑,身軀不動,魔蛟元嬰遁出頂門,化一道黑芒疾厲飛出,全力以赴衝去,務必要將張衍截住!
霎時間,兩道遁光一齊往那百丈之外的陣門衝去,仿若兩道流星光華一般,似就要撞在一處。
張衍身上突覺一寒,泰衡老祖還未到來,那凶焰已是囂揚飛卷,鋪天蓋地,似能將其他淹沒一般。
不過他卻不驚反喜,目光緊緊凝視著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把定心神,就在對方要觸及自己的一刹那間,他眉心一跳,一道紫黑之色的光華驟然迸現,帶著一股似能劈開天地的恢弘氣勢橫空殺出!
泰衡老祖心頭一驚,又暗自一歎。
隻這劍光飛起時,他就知自己根本不能擋,也擋不住,哪怕他現下乃是象相之境,在這道劍光下也要退避三舍,更何況他眼下不過是元嬰境界,而在此咫尺之間,他根本避不開!
那一道劍光如驚雷般閃過,眨眼就將那魔蛟一斬兩段!
然而就在這時,竟自那元嬰之中遁出一縷神魂,隻一扭動,便避開了劍鋒,隨後一個竄動,就往其眉心裡一鑽而入!
張衍身軀不禁一顫。
一衝入這具身軀之中,泰衡老祖迫不及待就往那識海之中衝去。
他心中早有盤算,便是被斬了元嬰也不用介懷,張衍這肉身比嶽禦極更有潛力,且壽元更長,雖然修為差些,但不過是多用些時日,他一樣能原先實力重新修煉回來。
不過連破一連撞破張衍護身法符,寶衣精光兩道門戶,他乃是運用了一門魔道秘法,自身也不是毫無代價,神魂也不免會因此虛弱許多,但張衍不過是一名化丹修士,且還是玄門中人,又豈能在此道之上與他相爭?
泰衡只須臾便闖入了那識海之中,抬頭一看,只見此處天宇遼闊,星河璀璨,一名年輕道人坐在虛空高處,見他到來,便站起身,微微一笑,稽首道:“泰衡前輩,晚輩在此恭候多時了。”
泰衡老祖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道:“故弄玄虛!”
他把身軀一抖霎時拔高千丈,化作一條凶惡魔蛟,張牙舞爪,往前一竄裹著無邊巨潮衝撞上來,想要一舉將張衍神魂吞滅。
張衍放聲一笑,身上騰起一道渾黃光華,似是高嶽大此,隻一個鎮龘壓,就將那水勢定住,阻在了身軀之外。
他表面雖看起來抵禦的極為輕松,但在身心之中卻能感受著自己被其一撞,神魂在壓迫之下幾欲散去,然而他卻硬是憑借著無比堅凝的道心將其生生擋住了。
泰衡老祖微現吃驚之色,他本以為能輕而易舉將張衍擊敗,然而對方之神魂,卻遠比尋常玄門修士強大的多,雖是比他還有所不及,但也不是頃刻間就能拿下的。
他眼中透出一股獰厲冷酷之色,那又如何?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他冷聲出言道:“張道友,你雖神魂堅穩遠勝常人但貧道且看你又能堅持到幾時!”
他喝了一聲碩大身軀一個抖動,頓時有無邊魔氣飛出化作黑煙天火,滾滾壓來,這滔天之勢似要一氣將張衍焚燒殆盡。
張衍目注這驚人氣象,卻是怡然不懼,放聲笑道:“泰衡前輩,隻憑神魂相鬥,晚輩卻不是前輩相鬥,說不得只要請幫手了。”
他把手一招,隻聞一聲仙樂清響,一枚玉、簡不知從何處飛來,化作一道玉色流光,倏爾來到在張衍身前。
此簡一個盤旋,懸在他頂門上,無數瑞氣往下飄飄灑落,竟是雲靄紛呈,金芒萬丈,祥雲朵朵,天花亂墜。
不止如此,無論那魔氣如何催動,隻一觸碰到那金光之上,便俱被吸納入內,隨後再化一道道清氣垂下,往張衍頂門灌入。
感覺渾身無窮無盡的精氣往他神魂中補益過來,張衍頓覺精神大振,竟頂著那重壓緩緩站直了身軀,隨即把身一震,眨眼間,就化作萬丈高下,目光往下俯視而來,大喝道:“泰衡,今日此處,就是你俯首之地!”
聲音隆隆,震動周界。
泰衡老祖看著那一枚似是仙家法寶的魔簡,不禁臉現驚容,那些魔氣天火,俱都是他自身神魂意念所化,去了一點,便被削弱一點,自己在張衍識海之中,永無填補可能。
他頓時泛起了不妙之感,這張衍竟然有這等法寶相助,今日分明是布下陷阱,好等他來鑽,但此刻他已無退路,沉喝一聲,刹那間雷聲大作,似天崩地裂,竟是攪起比適才更為猛烈的聲勢,悍然殺來,猛地一口咬在了張衍肩頭之上。
其實似這等殘酷的神魂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半點轉圈余地,張衍事先雖有布置,但不到萬不得已,他哪肯放任這等老魔來自己身軀之中相鬥?
便是有魔簡相助,他也沒有必勝把握。
不過到了此時,雙方都是沒有了退路,唯有殊死一搏了。
張衍嘿了一聲, 伸出手去,把魔蛟之頭一把扣住,另一隻手捏住他身軀,吐氣開聲,就將其扯成兩段。
那魔蛟一散,眨眼又聚攏一團,複了原貌,竟是絲毫不停,再次撲了上來。
兩人翻翻滾滾,廝殺拚鬥,明知自己神魂在被玉簡不停吸攝削弱,但老魔卻是攻勢如潮,凶狠狂猛,毫無半點畏懼退縮之念。
但畢竟張衍有九攝伏魔簡相助,只要不一次被對方拿下,便不虞損失,卻是越戰越強,此消彼長之下,到了最後,泰衡老祖神魂欲散,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也了不知多久,當張衍再一次將魔蛟的身軀撕扯開後,伴隨著一聲深沉的歎息,那魔蛟龍身影便慢慢潰散而去。
張衍身軀微微一震,當他再次睜開眼睛之時,似是虛空生電,精芒閃耀。
面前蒼山遠影,林海流濤,那一座牌樓正立在面前。
在那識海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但其實外界隻過去了一瞬。
他略一沉吟,一甩袍袖,順勢又將陣門關了,起身在雲天之中一轉,隨後目光一閃,往地上一落。
在他面前,泰衡老祖手握一截殘骨,盤膝坐於地面,身上已經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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