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澤金劍發出之後,許道人又在原處磨蹭了一會兒,算了算時間,覺著差不多了,這才自一石匣之中取到了牌符,拖著腳步轉了出來。
到了張衍面前,他起雙手,奉上牌符,面臉堆笑道:“張真人,牌符在此,憑借此物,便可執掌這處天爐。”
喬掌院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只要此物到手,再討問了那祭煉口訣過來,那麽就算再有人來也是不怕了。
然而就在那牌將交到他手中時,天際之上卻傳來一聲暴喝,道:“慢來!”
許道人眼睛一眨,利索無比地把牌符收回,重又方回袖中。
其實此物交了出去也是無妨,山門中因恐有不軌之人拿這牌符做文章,因此祭煉口訣一月一換,兩名執事輪番執掌,此刻除了他之外也無人知曉。
喬掌院見他動作,臉上露出不滿之色,怒哼了一聲,轉首望去,見天中有一道遁光飛至雲頂,散去光華之後,共是出來三人,當中是乃一名老嫗,滿頭白霜,身形矮小,不足三尺高,拄著一根八節蟒權,身旁有兩個中年婦人隨侍。
她也不看張衍與喬掌院二人,只是衝著許道人寒聲道:“許經,老身信中怎麽與你說得,你怎可把那牌符給了他人去?”
許道人低下頭,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拱手道:“王真人見諒,並非小道違信,實乃這位張真人言有掌門符令在手,小道不過一個值守,怎敢違抗?”
“掌門符令?”
王真人這才側頭認真盯了張衍幾眼,見其似有些眼熟,想了一想,不由悚然一驚,暗道:“莫不是昭幽天池的張衍?”
許道人也是心思深,伯說了張衍身份,這王真人害怕不來,事後又拿他撒氣,因此嘯澤金劍之上什麽都未曾明言,只是把劍光催得急切,讓人一想便知是事情有變。
王真人不知就裡,接了金劍便火速趕至,要是她早知張衍身份,或許會掂量一番,可此刻既已到了,卻是有些下不來台了。
喬掌院湊到張衍身邊,沉聲道:“這人是琳琅洞府門下,秦真人五徒,王想蓉王真人。”
秦真人收得徒兒雖多,但成就元嬰的只有五個,其中三名已是壽盡亡故。
除鍾穆清外,就隻存王想蓉與一名喚作畢青研的還在府中修道。
王想蓉暗罵了許道人幾聲,嘴上巧兒不得不客氣,道:“原來是張真人,老身有禮了。”
她拿住拐權,稍稍躬身。
張衍一笑,也是稽首回了一禮。
王想蓉咳嗽一聲,言道:“老身曾聽聞,掌教師伯曾命張真人你閉門五載,不得與聞派內諸事,可真人你不在府中靜心修持,卻跑來此處作甚?”
如是別家洞府門下,她還可仗著琳琅洞天之名行事,可張衍卻是不同。其自身便是門中十大弟子不說,老師周崇舉還是她恩師秦玉道侶,只靠師門卻是壓不住他的,因此只能從他處想辦法了。
張衍還未開口,喬掌院已先搶出一步,道:“想必王真人方才也聽見了,張真人此來是受掌門所遣,並非是違了法諭。”
王想蓉嘴中不知嘀咕了句什麽,無奈道:“張真人,老身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張行微笑道:“真人請講。”
王想蓉振了振精神,道:“張真人也知,我那師侄鍾穆清還有五載便要去得十六派鬥劍法會,此行非需那大巍雲闕護身不可,只是祭煉禁製時日頗長,若是讓真人你趕了先,耽擱上數年,恐怕就用不上了,不知真人可否我琳琅洞府先借這天爐一用,算是老身領你一個情面。”
鍾穆清雖是秦真人座下弟子,但當初曾為孟真人徒兒,為了照顧孟真人顏面,秦玉只是讓其拜在自己一名徒兒門下,但這不過是個名頭,鍾穆清一身神通功法,皆是她親自傳授。
秦真人如不得飛升,將來終也是要壽盡而去,鍾穆清為十大弟子,若是將來成就洞天,便還可將琳琅洞天一脈維系下去,他之成敗得失,可謂關系洞府未來興衰,是以上上下莫不傾力相助。
王想蓉也是秦真人座下徒兒,眼見便要壽盡轉生而去,此次為搏師父歡心,主動承領了祭煉禁製一事,先是憑借著秦真人的面子,從世家借來不少煉禁能手,再發書信來地火天爐,本以為已是穩妥,哪裡想到事到臨頭,居然出了茬子。
張衍笑了一笑,半分不讓地說道:“恐要叫王真人失望,貧道此行是奉掌門之命,也是身不由己。”
王想蓉頓時張口無言,知道此事斷無可能憑言語說服了,她面色一沉,道:“張真人, 這天爐如是你等佔了去,不知要用上多少時日,你也是明白,你是去不得鬥劍法會的,並不急用此物,現下分明與我琳琅洞天作對,到底是何居心?”
門內有資格乘坐大巍雲闕的元嬰修士並不多,此去鬥劍法會,因還涉及魔宗玄門之爭,為確保萬無一失,似霍軒,洛清羽等人,都要用大巍雲闕護持。
霍軒有陳族為依仗,自身晉入元嬰也已有數十載,早已把此雲闕禁製排布妥當,而洛清羽乃是顏真人徒兒,有至寶在手,祭煉禁製自也是無慮。
唯有鍾穆清不同了,要祭煉禁製唯有到這方塵院中來求。
原本他也不急,就算溟滄派無了天爐可使,還可去那平都教祭煉,怎奈張衍斬了胡長老,不過得了一個閉門五載的小懲,兩派關系尚未和緩,因此只能先在門中想辦法。
張衍冷笑一聲,目光投來,道:“王真人何必如此說,貧道並無此心,若你不願放手,那也無需多言,你我在此比過一場,輸家自去,你看如何?”
王想蓉不免遲疑,自張衍斬殺了胡長老之後,其在中柱洲和東海所做之事也被人一一翻了出來,如今凶名實在太威,她覺得自己並非對手,可就那麽退去,她也是不甘,暗道:“我一人不是他的對手,不妨把師妹喚來,兩人聯手,就不信壓不了他的氣焰。”
思慮一定,她便開口道:“好,老身便應了張真人,不過真人這處有喬掌院在,老身亦需請一人來做個裁正。”
張衍點頭道:“理所應當。”
王想蓉一抬手,後面一名中年婦人取了紙筆出來,刷刷寫了一行字,便收束放好,再起訣往空中一發,這一道飛符便飛去無影。
靜靜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見雲上有遁光至,王想蓉忙拔起雲頭,迎了上去。
可一見來者,她卻不免怔住。
對方並非是自家師妹,而是一名圓臉少年,此人頭戴鬥笠,身上是粗布短衫,腳下一雙芒鞋,身後拿著一支釣竿,雙目黑白分明,十分明亮,見了她後,笑道:“你便是王師侄吧?”
王想蓉驚異道:“尊駕何人?”
那少年笑道:“我乃沈柏霜,方才在琳琅洞府中做客,見你有書信至,聽聞此處之事,索性我也無事,便替畢師侄跑上一回。”
王想蓉連忙在雲上跪下,驚喜道:“原來是師叔到此,請受蓉師侄一拜。”
沈柏霜滿臉笑意,雙手虛虛一托,道:“師侄請起,我這處沒那麽多規矩。”
王想蓉心下大定,站起身來,她知這名師叔乃是原先太上長老卓禦冥的徒兒,不說輩分極高,還是一名元嬰三重修士,距離洞天之境也不過一線之隔,張衍絕不是其對手,不由暗自冷笑道:“有這位師叔撐腰,看張衍還敢與我這般硬著來。”
沈柏霜看向張衍,雙目之中倒是看不出絲毫敵意,只是好奇道:“你便是張衍麽?”
張衍稽首一禮,道:“正是。”
沈柏霜笑著撫掌道:“張師侄,我聽聞你飛劍斬殺之術甚妙,我新近試煉得一柄法劍,也不知上不得上台面,便想在你處試上一試,你可以願意助我?”
張衍笑了一笑, 灑然道:“真人請出手!”
沈柏霜目中放光,點頭讚道:“好,你且接著了!”
他伸手向下一指,便有一股激浪投下,玉珠飛濺,夭矯回旋,那法劍便可在浪潮前端,只能望見一截微不可察的劍鋒,而劍身則似是融入靈氣水濤之中,弄不清長短大小,是剛是柔。
張衍心意一催,星辰劍丸倏爾飛出,灑出一道如驚鴻般的劍光,在茫茫水濤之中,準確無比找準了那處劍頭,往上就是一斬!
似是滴水入泉,隻聞叮咚一響,那法劍方被擊中,便倏爾化為清水,從劍丸之上分揣而過,竟變作兩道劍流,往下襲來。
張衍也不示弱,喝了一聲,劍丸一震,就分出兩道劍光,各自迎去,只是與那劍流一觸,又是一聲清響,那劍流化作四道,依舊勢頭不變地飛來。
星辰劍丸倏爾再分,這一回又是四道劍光飛出,與其再次撞在一處。
隻聞幾處輕輕響聲過後,再看那劍流時,卻已是變作八股。
張衍微微一眯眼,那劍流其實來得不快,原本兩人相距足有五十丈遠,可三次交鋒下來,不知不覺中竟已是縮短到了二十丈內,怕隻一個催動,就到殺到他內圈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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