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華閃動好一會兒,方才往中間一聚,張衍法身便自裡顯化出來,含笑立在那處。
他雖是法身出行,可身形樣貌卻與真人無異,五人一見,都是上前施禮,汪氏姐妹及傅抱星更是齊聲道:“弟子恭賀恩師功行完滿,成就玄法。”
沈柏霜離去時,曾傳了趙革不少妙訣法門,此刻他目運靈機,依照法訣仔細觀察,想看一看這位師兄究竟法身幾等,可看了許久,卻根本毫無頭緒。
他不禁心下苦笑,知是自家功行還是差得太遠,感慨道:“師兄築煉法身時引動天機地靈,至少也是通照法身,此次回得門中,必是能有一番大作為。”
張衍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你等都隨我來吧。”
他起袖一揮,五人隻覺周圍靈機一陣湧動,身軀忽然一輕,待站穩之後,才發現這頃刻之間,自己已是由峰巔到了半山大殿之中,不覺發出了幾分驚歎。
章伯彥嘿嘿言道:“府主這五行遁法越發純熟了,想來章某方才便是有意抗拒,怕也一樣要被拘拿了過來。”
張衍笑道:“章道友何必妄自菲薄,若不是相熟之人,憑你鬥法之能,又怎麽讓我五行氣輕易到得身上來。”
章伯彥搖了搖頭,知曉張衍說得是客氣話,要是放在先前,他倒也有幾分自信。
可元嬰修士一旦到得三重境,煉築法身之後,那便與先前完全不能等同視之。
法身離軀出遊後,等若脫去了一層桎梏,自此施展神通道術,無論威力速度,皆是勝過先前不少,要是當真鬥了起來,以張衍雄渾法力,隻消一個天地禁鎖之術,就可讓他在原處動彈不得,若無脫身法寶,便是如他一般的人再多來幾個,那也是白給,除非自己也修到這一境地,才有幾分可能與其抗衡。
也正是因為此,在張衍與容君重鬥法前,他根本想象不出,其是如何把風海洋鬥敗的,奪得十八派鬥劍第一的。
張衍自去了殿上主位坐下,他先是看了看趙革,笑言道:“趙師弟修成元嬰,得壽千載,想來是沈師叔得知後,亦是高興。”
趙革卻有些忐忑不安,苦笑道:“小弟雖修行一道上少許有些長進,可恩師所賜神通卻未曾有暇習得,也不知日後到了門中,恩師會否怪責。”
張衍容色一正,道:“師弟你這便多慮了,吾輩修道人,功行修為方是根本,沈師叔哪會因此怪罪,只是東華洲正逢魔劫,那神通法術也不可放下,師弟既是與我一同回去,那門中俗務也不必多管了,不妨趁著這段時日,勤加修習。”
趙革連忙稱是,他曾向章伯彥打聽了不少東華之事,方知天下之大,且越是知曉此洲情況,越是心驚,哪敢有所懈怠,實則近數十年來,對門中之事已是不怎麽做理會了。
張衍目光又在三名徒兒身上轉了一圈,道:“為師來東勝百多載,日即將回轉東華,但涵淵門不可無人看護,需得一人坐鎮,你三人誰願留下?”
汪采薇不由有些猶豫,這些年來雖是離了昭幽天池那等洞天福地,但侍奉在張衍左右,其實所得好處也是不少,可要是一旦留在此處,無人提點,那功行免不了要耽誤了。
但她為三人師姐,此任卻是理所應當承擔下來,於是站了出來,道:“弟子願意留在此間。”
汪采婷無有想那麽多,她性子活潑,無了拘束那是最為高興不過,搶著道:“恩師你看徒兒如何呀?”
張衍搖頭一笑,“采婷你這性子,可是約束不住門下的,他人都可,唯獨你不行,需隨為師回東華去。”
汪采婷一撇嘴,只能退了回去。
這時傅抱星踏出一步,俯身一禮,道:“恩師,弟子本是神屋山中人,願在此處留守,為門中分憂。”
張衍實則最為中意之人還是傅抱星,這些年來這名徒兒所收弟子遠比汪氏姐妹來得多,再則又是自小在涵淵門中長成,其親眷後輩如今已多達數百,也是聚族在神屋山中,在門中根基牢固不說,亦不會視涵淵為下宗別府,當會用心經營,因而笑著點首道:“你等無需爭了,此事就交由抱星了。
”
傅抱星忙跪下叩首道:“弟子謹遵法旨。”
張衍一抬手,忽然飛下兩道光華,落入其額頭之中,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涵淵門主,這枚白虎玄梭乃我溟滄派法寶,而今賜你防身。你且把你把你法劍拿來觀。”
傅抱星忙是解下身後法劍,恭敬遞送上去。
張衍目光一聚,這兩把劍憑空浮起,懸停眼前,觀有片刻後,他起手一拂,收了進來,道:“你這劍中尚有許瑕疵,為師走之前,會在地火天爐之內替你重煉一番。”又對汪氏姐妹道:“你二人也不必羨慕,我亦會取寶材,替你們各煉一件趁手法寶。”
三人一聽都是大喜,忙跪下拜謝師恩。
張衍喚了他們起來,便對汪氏姐妹道:“你們都退下吧,抱星你且留下。”
兩姐妹也知他必話對這小師弟另行交代,一禮之後,退出殿外。
趙、章二人看已無事,也是同樣告退。
待殿下隻傅抱星一人後,張衍才問道:“為師觀你氣息,當還未尋得合適修煉法門?”
傅抱星遲疑了一下,道:“是,采薇師姐有言,恩師閉關前未曾交代,她也不敢擅專,此事還是緩一緩為好。”
傅抱星玄光境時修煉得是陰陽離合刀訣,此法與他自身很是契合,因而研修下來精進極快。
只是他喜劍不喜刀,那雙劍之術,便是從離合之法中化用而出一門劍術。不過化丹之後,究竟修煉何等法門,張衍不在,他也無法自作主張,是以自成丹之後,只是以尋常之法練氣吐納。
張衍笑道:“采薇是持重之言,不過既然你喜用法劍,我回得東華之後,自會為你求得一門劍經,一年半載之內,必有準信,你且莫心急。”
這名徒兒回不了東華洲,定會錯失許多機緣,且他們走後,獨自一人東勝山中鎮守也是不易,故而他欲在其他地方稍作補償,準備回轉山門後,奏請掌門允許,傳其《雲霄千奪劍經》。
傅抱星喜不自勝,大聲道:“全憑恩師做主。”
張衍一笑,把手一招,便有一卷竹書飛來,在面前徐徐打開,此中詳細記述了他閉關時外間發生大小之事。他逐條看了下來,發現這段時日內,南洲因三派元氣稍複,格局仍是一如從前,未有太變化,只是北洲之地極不安穩,紛爭不斷,不禁雙眉一挑,問道:“如今山外是何情形,你可知曉?”
傅抱星恭敬道:“恩師,軒嶽長使淳於季已在蟒部暗中支持之下,於東浩海近側佔了一座仙城去,引得不少原先軒嶽修士前去投靠,杜時巽數次邀鬥,都與其鬥了個旗鼓相當,如今已是愈發勢大,鍾台喬掌門亦曾幾次來得書信,想請恩師出手,鏟除此輩,只是因恩師尚在閉關,這才熄了心思。”
張衍點點頭,蟒部這麽大動作,也在他事先預料之內,鍾台沒了洞天真人為依仗,就算又請了陶真人做供奉,可畢竟也是鞭長莫及,許多事唯有靠其自身解決,當下目不轉睛看著傅抱星,“你以為我涵淵門面對此等局面,該當如何?”
傅抱星情知這是恩師在考校自己,不敢胡亂回答,凝神想了一想,才沉聲道:“徒兒以為當靜觀不動。”
張衍面無表情道:“哦?那坐看蟒部一步步侵吞鍾台不成?”
傅抱星一欠身,道:“恩師容稟,鍾台畢竟立門數千載,又得了軒嶽派神通道訣, 眼下雖是被軒嶽逼得狼狽,可未曾傷了根本,等到把大彌老祖所傳功法融會貫通,回過氣來,淳於季萬萬不是他對手,可有那蟒部撐腰,鍾台想要將其壓垮也不容易,如此維持一個不勝不敗之局,雙方各有牽製,對我涵淵反是好事。”
張衍淡聲道:“你莫非忘了南洲三派麽?”
傅抱星道:“依徒兒淺見,那南洲三派雖不會作壁上觀,但經上回沈真人一番威懾,只會在蟒部及鍾台那處做文章,定不敢來侵擾我涵淵門,想來兩三百載內當是無礙。”
沈柏霜當年故意在三派真人面前用了藏匿氣機之法,是以無人知曉他究竟是否還在此處,再加其殺人立威之舉,此這等情形下,只要涵淵門不主動挑事,無人會來招惹。
張衍微一頜首,傅抱星這番回答說不上有多高明,可大致也符合自己心意。
他不求這徒兒能如何,只要能守這處下院便可。
不過涵淵門畢竟也是他長久經營之地,此洲修道外物也遠比東華來得多,他也不願輕易拱手送人,此間越亂,便越不會引來門中有心之人的覬覦,這四派之間的爭奪,對昭幽一脈來說,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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