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裹著孟家下人拿來的被子,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有些受不住,迷迷糊糊的想要睡,可是一聽見外頭叫門的聲音,便又忍不住猛地睜開了眼睛噌的一下跳了起來。
家裡來人了!綠衣聽見了朱三老爺的聲音,見了朱元從裡頭出來,便忙到了朱元跟前:“姑娘,三老爺來了......”
她還是有些委屈和害怕的,三太太刻薄,嘴巴裡總是沒好聽的話,現在屋子明明是因為三夫人的疏忽塌了,可是等到回去,肯定又是自家姑娘得吃一頓排喧。
可是向來也很怕三老爺三太太,住在後山茶林裡都不敢回家的朱元這回卻並沒有半點害怕之色,她哦了一聲,優雅至極的拍了拍手,現出一個微笑來:“既然來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該發生的總是要發生的,那些人欠她的,也都該還了。
這破廟早已尋不到舊主了,可是朱三老爺一看外頭守著的人,便知道裡頭還有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在,客氣的在外頭亮明了身份,便不敢衝撞,在外頭等著領人。
他心裡此時喜悅大於好奇,也不想問這批人到底是誰,怎麽會這個時候也在這破廟裡,隻想著先把人給平安無事的帶回家再說。
大哥親自來信叮囑過了,這個丫頭留著是有大用處的,可不能就這麽死了。
想著,他見了開了門帶著一個丫頭出來的朱元,便笑逐顏開的喊了一聲:“元丫頭!”
這笑容跟上一世的朱三老爺的臉重合在一起,讓朱元的眼裡微微有了波瀾。
她上一世未嫁之時很慘,爹不疼娘不愛,被如同豬一樣圈養在了老家後山茶林幾年,轉頭又被打包送上了京城。
嗯,那個時候朱三老爺在破廟裡接到她的時候,也同樣露出了這樣豬肥了可以宰了的笑容。
隻不過,現在屠夫換人了。
當然,朱三老爺還不知道,她快步走了幾步,到了朱三老爺跟前,徑直仰著頭看他:“三叔,竹樓塌了。”
朱三老爺的笑容微滯,歎了口氣挑眉說道:“下了一個多月的雨了,也不止是我們家的房子塌了......”
綠衣委屈急了,顧不得其他的,帶著哽咽搶白道:“不是的,三老爺,我們去求過三太太的....可是三太太說......”
朱三太太說,一個克死了親娘眾人厭棄的人,活在這世上都是浪費了糧食,若是房子真的塌了,那還說不定是老天顯靈,長了眼睛收了這掃把精。
說起這些,那些委屈的往事就全都湧現在眼前,早春的天氣多冷啊,南方又多雨潮濕,竹樓裡幾乎天天漏雨,好幾次半夜的時候,姑娘都和她忙著到處擺破盆子接雨水,累的跟狗一樣。綠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朱元卻面上微微帶笑,人隻有不絕望,才仍流的出眼淚,她已經流不出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呢,朱三老爺不好說什麽,忍住心裡的惱怒,含糊的說:“回去再說,我自有處置。”
朱元也就點到為止,乖巧的跟在了後頭。
一直等在家裡的朱三太太聽說人回來了,先是豎起了柳眉,回想起丈夫臨走之前說出的那番話來,又忍了忍,讓了個婆子出去帶朱元去休息。
等見了朱三老爺,她嘴裡的刻薄話便一串一串的冒出來:“真是個掃把星,
那麽大的雨,竹樓都塌了,狗都死了幾條,她竟然也沒事!” 朱三老爺有些不耐煩,喝了口茶心緒不寧的瞪了她一眼:“要做那壞事,又沒那個賊膽!好了,生怕你刻薄的名聲傳不出去麽?!”
這些女人就是這樣,嘴上總是不饒人。
朱三太太心不甘情不願的哼了一聲,不可否認,剛知道出事的時候她是怕過一瞬,可是那也就是那一下子的事罷了,緊跟著她就想起很多好處來了新大嫂可是厭惡這繼女厭惡的跟什麽似地......
不過說這些都晚了,她皺著眉頭說起了別的事:“今天為了那個掃把星的事兒,廣濟寺那邊都耽擱了,人家都到了廣濟寺了,我也沒能去請個安。”
新來的知府可是要好好交好的, 朱家怎麽也是慶州府的大族,更是早就給知府遞過拜帖了,誰知道這孟知府卻果然如同傳說中的那樣不近人情,這帖子遞出去個把月了,竟然也沒半點反應。
這回好不容易打聽到孟家女眷們要去廟裡做法事,原本朱三太太該代表家裡去的,誰知道中途卻出了竹樓倒塌的事兒。
朱三老爺心中一動朱元棲身的那個破廟,可就是廣濟寺的前身,那裡無緣無故的多出來一大群人......
只可惜當時朱元蹦出來便說起茶樓的事,他為了避免朱元說出些家醜來,什麽也來不及問,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皺了皺眉頭叮囑朱三太太:“待會兒你去見一見元丫頭,問問她今兒那破廟裡頭呆著的是哪戶人家的女眷?”
看那嚴防死守的程度,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女眷。
可是這慶州府附近能有這般排場,他又從不認識的人家,可少的很呢。
朱三太太下意識便要開口反駁,她去見朱元那個賤丫頭?!就前些天,朱元破天荒的帶著丫頭來府裡,跟她說竹樓漏水的事兒,她也沒親自見呢,隻是叫了個婆子出去打發了主仆倆。
這跟狗一樣的人有什麽好見的?見了平白叫人生氣。
朱三老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瞪了她一眼氣衝衝的打斷了她:“今兒那丫頭不是在那廟裡找著的嗎?我去的時候,還遇上一大幫人,看那排場不小,可又不是咱們家裡有來往的那些人家,不是說孟家女眷正好去上香嗎,我猜測,或許是她們有什麽事在那兒歇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