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頭,余光瞥見衛老太太臉上那抹奇異的笑,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怪不得養出的女兒雖然成了皇后,可是也不得皇帝的喜歡,連個承恩侯的爵位都被皇帝收回去了那麽多年不肯發還回來。
大房如此,要是真的讓衛老太太等人成了氣候當家,那以後衛家遲早要被這一支給敗壞了名聲。
皇后娘娘的確是身份尊貴,可是衛家的尊榮從來不是靠一個女人換回來的。
再說也靠不住,衛皇后成為皇后的時候,衛敏齋還在繈褓裡,這麽多年來,衛家得到了什麽好處沒有?
要不是衛敏齋異軍突起,成了氣候,有了出息,這一支早已經沒落了。
現在剛有點起色,衛老太太就沉不住氣,想出這樣內鬥的餿主意來,真不知道當年衛老太爺到底是看中了她什麽。
她歎了口氣,面無表情的搖頭,將今天發生在花廳的鬧劇說了。
衛老太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僵硬著臉色,既怒且驚的摔了手裡的杯子,怒氣衝衝說:“怎麽就不能給我們孤兒寡母一條活路?!”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蒼老的面上全都是悲愴:“自從老太爺去了,我們家的爵位就一直空懸,我也知道敏齋爭氣,也知道這一家的榮光都要靠他,可是他就算是發達了,也該尊重長輩......”
族中的這個老太太最是公正嚴明,也最是古板的,衛老太太知道她的喜惡,抓住了衛敏齋的不孝就說:“老姐姐,我沒法活了啊!您看看,您看看,小的前幾天才因為嫌我管得多,當著家裡那麽多人的面讓我下不來台,丟了好大的臉,氣的我病的起不了身,大的就這樣來陷害弟妹小叔子們......我們怎麽活啊!”
要是不知道的,真的要為衛老太太這一番自白落淚。
而且她字字句句幾乎都已經直指衛敏齋和衛大夫人不孝不悌,容不下她們。
可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族裡的老太太目光沉沉的看住她,緩緩地歎了一口氣,輕聲說:“你這些話,跟我說也沒什麽用,如今祠堂也已經準備開了,你有什麽話,不如到了那裡去再說。”
衛家是當年從金陵遷徙過來的,算起來,到如今也有一二百年的歷史了,當時遷都,衛家的族人們便將先人牌位全都一道帶來了,從此在京城算是扎下了根。
祠堂自然是在最風光的這一支裡。
雖然近些年大房沒落,其他支不少起來的,可是每到了祭祖年節,開祠堂的時候,總是要來祠堂的。
近些年衛敏齋開始得勢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可是衛老太太一點兒也不為了祠堂上重新掛了一塊禦賜的牌匾而開心了女兒身為中宮皇后,十幾年也沒替家中求來一塊這樣光耀門楣的牌匾。
反倒是一直以來排擠,視為眼中釘的原配留下來的孫子換來了這塊牌匾。
她從那之後便不大願意進祠堂了。
尤其是,等到她進了祠堂,發覺衛二老爺和衛三老爺都戰戰兢兢的坐立難安,而二夫人三夫人形容枯槁,便更是氣怒。
她跺了跺拐杖,立即就將矛頭指向了衛大夫人:“老大媳婦兒,你難道真的就要逼死我們才罷休嗎?!”
朱元作為外人,是萬萬沒有資格進衛家的宗祠的,衛大夫人攙扶著岑嬤嬤的手,卻並沒有半點示弱的意思,她冷笑了一聲,少有的針鋒相對:“老太太說這話才真是要逼死媳婦兒了......”
她說著,眼淚便一下子下來了,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岑嬤嬤急忙攙扶著她,立即便哭了:“老太太,大夫人原本身體就不好,大夫都說她需要靜養,要不是朱姑娘醫術精湛,幾次給她施針,她連出門的力氣也少有......您給我們大房留一條路罷......”
雙方爭執不休,被請來的族長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們,看了面如土色的二老爺三老爺一眼,沉聲說:“事情已經問清楚了,沒有冤枉老二媳婦和老三媳婦兒......那個男人,正是收了她們的銀子,才進府來陷害老大媳婦的。”
他目光陰沉而複雜的看著衛老太太,不甚讚同的搖頭:“不管怎麽說,這件事實在是駭人聽聞,且她們竟然還連族裡的長輩都妄想利用,特意挑了今天大家探視你的時間來行詭計......這件事簡直傷風敗俗,敏齋在前頭拚殺,你們卻為了一點私欲在背後扯他的後腿......”
衛老太太震驚不已,她沒想到族裡讓她過來,竟然是連一點辯解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已經給衛二夫人和衛三夫人定了罪。
她死死的盯著垂著頭做虛弱狀的衛大夫人,一時之間隻覺得喉嚨裡蔓延上了一股血腥味,好容易才忍住了那股衝動,冷冷的問族長:“怎麽?您問也不問,就說審問完了,給人定罪了?順天府審人還要升堂問案找證人呢......”
族長有些煩躁的打斷了她:“你還是給承恩侯府留些臉面吧!審問?人贓並獲,你想要審問什麽?你真想讓順天府的人上門把你兩個兒媳婦當成是犯人給抓走?!”
衛老太太氣結。
她怎麽可能會真的想讓順天府來查案?
不說查不查的出什麽,就只要傳出一點兒風聲,她兩個兒子和兒媳的名聲也算是徹底給毀了。
她說不出話來。
族長便冷笑了一聲:“你們鬧的也太不像,族裡不得不出面管一管,這兩個兒媳婦,從此以後就送回金陵去吧。”
什麽!?
衛老太太不可置信的抬頭盯著族長,隻覺得自己應當是聽錯了。
送回金陵?!
仿佛是為了讓衛老太太聽的更清楚一點,族長加重了語氣說:“老二老三也跟著回去!出了這樣的事,他們當丈夫的管束不嚴,無法約束妻子,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