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徐兆海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了:“小三兒死了,難道娘就開心了!?娘到底是她的祖母!我們也是她的伯父伯母!可是既然事情已經出了,那自然還是家裡更重要,一家子的前程呢,難道還比不過小三兒不成!?你沒別的女兒了?你沒兒子?!怎麽你就抓著這件事不放了!?”
徐兆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止不住的冷笑起來:“怪不得這麽多年你在衛所當個指揮使,人人都出了頭,唯有你最窩囊,但凡你本事一點兒,你也不至於過的這麽垂頭喪氣的!”
徐二老爺已經被罵醒了,他攥著拳頭冷冷的盯著自己的腳背,一句話也沒說。
從小到大,分明同樣都是母親生下來的孩子,可是他就是不受母親的喜歡,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到了兩歲多還不大說話,背後許多人都說他怕是個啞巴,母親一開始不以為意,等到後來逐漸發覺他的確是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個屁來,便開始大發雷霆。
她倒是不曾對他做什麽。
只是從此之後盡量減少見他的次數罷了,平時只是讓人將他的起居記錄在冊,偶爾翻一翻。
奶娘和伺候他的人都察覺到了國公夫人對他的疏遠和冷淡,一屋子的人都誠惶誠恐,跟伺候大哥那邊的人的精氣神都完全不同。
他五歲那年的時候,在大哥的十歲生辰上,有些緊張,開口說恭賀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國公夫人就面色瞬間冷淡,她不呵斥孩子,只是回頭去尋他的奶娘和大丫頭們,森然問他們:“誰把二少爺帶上來的?!”
他從那之後就更怕母親。
母親在家中任何需要見客的場合也都不讓他出面。
這個要面子要了一輩子的女人,這一生都不曾正眼看過他。
連帶著他生的女兒,在國公夫人的眼裡,也不值錢。
所以哥哥才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番話,才能不把他放在眼裡,像是對待一條狗那樣呼來喝去。
徐兆海不知道,他也不大在乎徐二老爺腦子裡的想法,他罵完了,摔了杯子指著徐二老爺讓他滾:“滾回去警告你那個上不得台面的婦人,不許她再生事挑撥!”
連個妻子都管不住,果真跟娘說的,腦筋自小就不清楚。
做大伯子的,出言申斥自己的弟媳,這像是什麽話?
但是在徐家,這樣荒唐的事就這麽順其自然的發生了。
徐二老爺自嘲的笑了一聲,沒有跟從前一樣誠惶誠恐的去討好兄長,他出了大房的院子,回了屋裡,見徐二夫人正在做針線,站在門檻邊半天沒有動靜。
徐二夫人後知後覺的回過頭看見他,見他失魂落魄的,急忙放下了手裡的針線上前攙扶他,聞見他一身的酒氣,就又忍不住低聲的說:“怎麽又去喝酒了?你也是.....”
這世上唯有妻女是真正屬於他,關心他的。
徐二老爺心裡一陣悲哀,坐在圓凳上看著徐二夫人:“剛才大哥打了我一巴掌.....他把我給打醒了。”
徐二夫人就立即忍不住一陣心驚且怒,她看著徐二老爺臉上的指印,氣的渾身發抖:“怎麽就這麽看低自己的兄弟?!你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他竟這麽不給你臉面.....”
“誰讓他是未來的世子呢。”徐二老爺眯著眼,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人家高高在上,也是,大嫂明裡暗裡也都警告你,分家出去,咱們就什麽都不是了,以後還要仰仗大房的鼻息過活,所以我們死了一個女兒,死了也就死了,連父親母親也沒放在心裡......”
又說起了這件事,徐二夫人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趴在徐二老爺的肩頭放聲痛哭:“怎麽就這麽難?!我們想要好好的過個日子,怎麽就這麽難?你好歹也是母親親生的,又不是庶子.......”
可是日子為什麽竟然過的比庶子還要慘上幾分?
徐二老爺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他冷冷的說:“是啊,我是母親親生的,可是母親卻隻當我是個負擔,敗壞了她的名聲,累的人人都嘲笑她一生聰明,卻生了個腦子不靈光的兒子......”
他話裡的心灰意冷已經掩不住了,徐二夫人不再哭了,她只是淚眼朦朧的望著二老爺,無奈的搖頭:“就算是這樣,又能怎麽樣.....”
二老爺那點微薄的俸祿,也的確是養不活二房這一大家子人,脫離了國公府,他們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徐二老爺臉上的神情就有些怪異起來,他搖了搖頭,一臉柔情的看著自己的妻子:“不是的,你別擔心,咱們以後不用看大房的臉色,小三兒也不會白死,以後誰也別想把我們二房當成台階踩了。”
他的語氣肅然,但是二夫人卻並不能真的相信,她歎了一聲氣,敷衍著徐二老爺:“是,以後總有出頭的一天,熬過去了,也就好了。”
徐二老爺沒有在乎二夫人的敷衍,他拒絕了二夫人讓他休息的提議,不過坐了一會兒,就出門去了。
只要他不去鬧事,家裡就不會有人在意他去哪裡。
與此同時,朱元冷眼看著徐兆海帶走了二老爺,便回頭去問尹吉川:“火候差不多了吧?”
尹吉川笑了笑,點頭說:“之前已經鋪墊過幾次了,徐二老爺在家裡的確是很受氣的,聽說不知道為什麽,國公夫人很不待見他,他連帶著二房在家裡都沒什麽地位,家中大小事都插不上手.....經過了這件事,火候想必的確是差不多了,徐二老爺應當會想通的。”
朱元嗯了一聲:“想得通就好,等到徐二老爺找上門來,你就循序漸進,也別一開始就露出目的來,英國公府的事,我要知道的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