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大夫本來就在偏廳等著,等到聽說是鄒夫人又病了,頓時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轉兒。
這總督府從前也是常來的地方,可是從前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兒啊,這現在一個兩個的都病了不說,還病的都如此蹊蹺,他不由得覺得心驚膽戰。
等到看完了鄒夫人,他便戰戰兢兢的,等到鄒總督問,才敢說病症:“這是夫人急怒攻心,痰迷了心竅,疏通了就好了,只是也要放松心情才好,否則的話......否則的話......”
他咳嗽了一聲,隱晦的道:“夫人身體本來便不大好,是大虧了元氣的,否則的話,恐怕於壽數上不好啊。”
鄒總督的臉色便極為難看起來。
鄒夫人的病的確是早就已經種下了的,這還是因為他的緣故,當初他做出那個決定,女兒的消息剛傳回家裡來的時候,鄒夫人幾乎就直接過去了,已經是死了一回。
那時候還是他嚇怕了,急趕慢趕的去找了名醫來,才算是撿回了鄒夫人的一條性命。
鄒總督對於妻子一直都是極為尊重的,當初他跟妻子相識於微時,妻子看重他的才華,才勸服了家中父母下嫁給他,這麽多年著實吃了不少的苦頭。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被革職在家,眾人都以為他不能再翻身了,譏笑冷落他,妻子也從不曾放棄過他。
他是對妻子極為愛重的。
現在聽大夫這麽說,他皺了皺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驚得那個大夫幾乎要跳起來,才問:“舅爺那裡,當真無法可為了?”
他知道妻子的心病在哪裡。
可現在大錯已經鑄成,只能想辦法挽救了,畢竟現在還有一段公案在前頭沒有處置好,夫妻倆之間一直都有一段心結在,如果再沒辦法挽救,那以後妻子恐怕更要對他心灰意冷了。
大夫為難的咳嗽了一聲,雖然很是害怕,但還是強撐著苦笑了一聲:“製台,不是我誇口無能,這事兒,就算是華佗在世,扁鵲再生,那也是沒法子的.......隻好勸舅爺他放開懷抱,好好休養好身子罷了,其余的......無法可想。,”
其實他心裡也在打鼓,不知道為什麽堂堂總督府竟然會出這樣的事兒。
這算什麽事兒啊,這些公子哥兒們也玩的太過了些。
鄒總督面色鐵青,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緊跟著便去了書房。
曾同知已經等了許久了,見了他來,立即便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哭喪著臉拱手行了個禮,喊他:“屬下見過製台大人。”
鄒總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徑直越過他繞到了長方書桌後頭,手指不緊不慢的在桌面上點了一陣兒,才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冷笑差點驚掉了曾子軒的魂兒,他幾乎是立即便跪了下來:“製台大人饒命,這事兒是屬下的失職,屬下沒能照顧好何大人,讓何大人出了這樣的事兒,是屬下該死!”
鄒總督語氣頗為嚴厲,幾乎是不顧情面劈頭蓋臉的罵道:“蠢貨!”
人好端端的從家裡過去,這才不過是幾天,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
而且還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實在是讓人惱火至極。
曾同知自知理虧,根本不敢辯駁,何況剛才在書房,鄒總督被臨時叫回內院去,他就聽裡頭的人說是夫人暈了。
鄒總督向來這麽看重自己的妻子,他當然著急上火了。
見鄒總督震怒,曾同知靜默一瞬,才小心翼翼的道:“製台,這事兒的確是我們萬死難辭其咎......這背後之人是衝著何大人來的,專門隻對付何大人,顯然是別有用心,請製台大人容我們幾天,屬下一定查個水落石出,替何大人討一個公道!”
這事兒裡頭有內情鄒總督自然也知道。
畢竟何文勳身份特殊,再說是他的小舅子,曾子軒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向來辦事都很是妥帖,也是靠得住的,他們若是有選擇,便是自己出事,都不會讓何文勳有什麽。
可內情是一回事,心裡頭著惱又是另一回事,鄒總督板著臉,許久才拿了筆架上的筆,沉聲問:“如何討公道?聽說你疑心這事兒跟葉家有關?”
說起這個,曾子軒心裡就有些底兒了,他就怕鄒總督追著他要他擔責,可肯提起追凶的事兒來,那落在他身上的責任便有限了。
他松了口氣,不著痕跡的點了頭:“製台大人,前些時候便聽說葉家的余黨在杭州一帶出現過,這可巧欽差下揚州查此事了,這回就鬧出大事來,還傷了何大人,以我看,事情恐怕是沒那麽簡單,除了葉家處心積慮,其余人等,還有誰有這個能耐,能夠查的清楚屬下那個不成器的侄子的行蹤,並且加以利用呢、”
葉家在江南一帶的根基極為深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枝繁葉茂了,哪怕是葉家已經出了事,可是在杭州的能量還是大的很。
他們要辦成這件事,倒不是那麽難了。
鄒總督沒有說話。
他們最近本來就在為了葉家的事兒頭痛。
查出織造署的虧空,對了帳本,葉家還剩下了幾十萬匹布不知所蹤,這些布匹原本是東瀛商人所定,折算成銀兩,那可就是二百多萬兩銀子。
這些東西的下落,當時沒糊弄過去,這次楚庭川再次來了揚州,自然是為了這事兒而來的。
若是讓葉家的人得了空子,見到了楚庭川,那還不知道要牽扯多少人進去,江南官場就要再一次掀起腥風血雨了。
他面上逐漸便有了狠厲之色。
曾同知察言觀色,看在眼裡,試探著道:“製台,這事兒沒那麽簡單,還是要查清楚為好,否則的話,咱們只怕是家無寧日啊。”
他成功的將重點從何文勳的傷勢給轉開了。
鄒總督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查清楚了沒有,有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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