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周助理輕嘆一聲, 他們的行李還在車上,想著太晚了等天亮再搬進來, 沒想到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想像中會讓先生開心的蘇州行, 也變成了一次傷心的回憶。
「怎麼會這樣?」劉繁問著自己沉默的兒子, 選擇追出去, 找白彥君說個清楚。他不允許劉鈺鶴無緣無故地背上人渣的駡名。
「爸,別去!」劉鈺鶴阻止著他。
但是劉繁還是看到, 那位白先生上車的那一瞬間, 面容好像……很悲傷的樣子。
父子倆就這樣,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車開出院子。
「你做了什麼?」劉繁回頭看向劉鈺鶴,遲疑著說。
他當然不相信, 自己的兒子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做了一些對不起他的事。」劉鈺鶴輕輕說著, 然後拍拍老爸的肩膀:「爸, 我回屋休息一下,有點累。」
劉繁看他這樣, 當真不忍心追問,雖然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去吧, 好好睡一覺。」而且安慰道:「工作的事情不要心急, 只要你能力強,有的是老闆願意請你工作。」
「我知道的。」劉鈺鶴說著, 有點沮喪地回了屋裡。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自己當下只想瞞住孩子的存在,任由白彥君誤會下去。現在回頭想想,如果有足夠的時間, 想清想楚再說話,可能會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一直不希望以決裂的方式分開,到最後還是沒能實現。劉鈺鶴心情很喪氣,他躺到床上休息,身邊還殘留著白彥君的氣息,可人已經徹底走遠。
再說離開劉鈺鶴的家,正在車上的白先生。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哭著離開蘇州的,好氣呀。
「先生。」周助理一邊開車,一邊給他開了一盒新的紙巾。
先生抽紙巾抽得太凶了,就像把紙巾當成劉鈺鶴似的,分分鐘撕拉撕拉好幾張。
「把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給我忘掉!」白彥君高傲地命令著,可是濃重的鼻音出賣了他的心情,還有讓人無所遁形的後視鏡。
「好的先生。」周助理極其配合地說著。
哪怕是白彥君不吩咐,他這麼聰明的人也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我要拉黑他所有的聯繫方式,你們也一樣,不許保留他的電話號碼!」撕拉又毀了幾張紙巾,白先生立刻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裡面劉鈺鶴的號碼,毫不猶豫地拉黑:「人渣!」
周助理追隨老闆的腳步,一手開車一手刪除劉鈺鶴的聯繫方式。
「是的,拉黑他,以後再也不見他了。」枉費自己以前還以為他是個不錯的人,沒想到人品竟然這麼不好。
想起之前還曾經想要勸劉鈺鶴多為自己著想,周助理就覺得臉上火辣辣,感覺對不起白彥君那麼好的老闆。
希望老闆以後遇到更好的人吧,這個就不要再惦記了。
不過發生了這種事,按照他們先生驕傲到無藥可救的性格,當然是不可能再留戀的。
傍晚劉家,張蘭母女倆陸續回到家。
發現家裡冷冷清清,他爸劉繁一個人在客廳躺著看電視,張蘭說著:「老劉,客人呢?」再一看劉鈺鶴也不再,笑道:「小鈺帶出去玩了?」
劉繁忙從椅子上爬起來,說著:「客人……回去了,小鈺在屋裡。」
「回去了?」張蘭一臉的疑惑,不是說來度假嗎,怎麼就回去了:「怎麼回事?」
「有急事,回去了。」劉繁扯了個謊,不想把中午的事情告訴他們。
「弟弟關屋裡幹什麼?」劉慶蘇心思細膩,瞅了她爸爸一眼,就去劉鈺鶴的房間找人,敲門說著:「小鈺,你在幹什麼呢?」
劉鈺鶴無心睡覺,現在還醒著,聽見姐姐的聲音,他起來打開門:「回來了?」
說著,發現姐姐盯著自己猛瞧,他就躲著。
「進屋裡去。」劉慶蘇橫眉豎眼,進了弟弟的屋,坐在床上看向他:「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別指望老爸幫你隱瞞,他根本藏不住事。」
劉鈺鶴嘆氣,這倒是的,要不今天也不會那麼容易在白彥君面前說漏嘴。
想起那個名字,心裡猛地一痛,乾脆就跟姐姐交代,說著:「今天在我屋裡睡覺的人,就是孩子的爸爸。」
劉慶蘇眼睛睜大了一圈半,驚訝道:「他知道了?」來搶孩子?
「不知道,他以為我跟別的女人有孩子,氣得哭回去了。」按照白先生那脾氣性格,以後真不會再聯繫。
「就是……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劉慶蘇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自己那初戀,跟弟弟何其相似:「那有什麼可隱瞞的,你就說你有了他的孩子。」
「他們的喜歡,能算是喜歡嗎?」劉鈺鶴搖搖頭,跟天真的姐姐說道:「我跟著他只能是情人,他以後怎麼都會結婚生孩子,過真正的婚姻生活。而且我這樣的人,他家也容不下。」
白彥君的父母他都見過,更是見識過白夫人對男情人的排斥和憤怒。
自己就一小市民的家庭,要是對方使出什麼手段,還能好嗎?
哪怕白先生願意保護,也防不勝防,劉鈺鶴不敢拿自己的家人冒險。
「你考慮得也對。」劉慶蘇低頭道,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勸說弟弟。若是能勸的話,早就勸服了自己:「可是心裡不難受嗎?」若真是喜歡,那種滋味她太清楚。
「當然會難受。」劉鈺鶴摸摸肚子,樂觀地笑著:「等等看吧,如果我跟白先生真的有緣分,以後還會再見面。」
姐姐沉默了半天,只是說道:「你比我強。」
劉鈺鶴卻是說道:「感情的事,哪有誰比誰強的說法,都是順應時勢,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所以說感情是自私的。
從那天起,就沒有再跟白彥君聯繫過。
劉鈺鶴趁著肚子還沒顯懷,把最後一批多肉買了出去,只剩下幾盆留著自己養養。
這些可愛的小玩意,只要看著就能治癒人心。
它們生命力頑強,每天都在生長,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吸收養分,渴望能夠開花結果。
拿出小水壺對著多肉們噴一噴,劉鈺鶴停下來休息十分鐘,然後繼續投入到看資料中。
這些資料是他從網上收集的,自己手動列印下來看,這樣就不會對寶寶有影響。
寫稿子也是用圓珠筆在本子上面寫,然後再一點一點錄入電腦,發給自己的前輩點評。
評過的稿子拿回來按照意見再修改一次,最後發到各個報刊,雜誌等等。
前輩的經驗告訴他,每個靠筆桿子吃飯的天使,都是從百分百退稿走過來的撲街。
所以經歷了第一第二次退稿,劉鈺鶴心裡很淡定。第三次上了稿,他卻狂喜不已,開心地跟每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分享好消息。
後來也經歷了退稿,可是都很淡定了,那些編輯的舌頭總不會比白彥君還毒辣。
大部分只是題材不適合,如此而已。
領到第一筆稿費的時候,是深秋,蘇南的天氣挺冷的了。
劉鈺鶴用自己的稿費,給媽媽買了一條圍巾,給家裡買了一些菜,讓爸爸這位大廚師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從七月到十一月底,劉鈺鶴的肚子五個月,形狀有點像皮球,在小腹上隆起。隨著越來越接近上輩子出事的冬天,他心裡開始沉甸甸地。
那幾個小青年的樣子,他還牢牢地記在心裡。其中一個還是自己認識的小學同學,從小就是個混子,專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爸,你出門的時候記得把手機充好電,以免聯繫不上我們會擔心你,知道嗎?」劉鈺鶴叮囑道,為了以防萬一,他準備這個冬天不出門。
「知道了。」劉繁吃過晚飯,又出了門。
他的工作時間是晚上九點鐘到淩晨兩點,每天工作五個小時,第二天整個白天都可以休息。
十二月中旬,鎮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身為居委會成員的劉媽媽張蘭,有天下午罵罵咧咧地回到家,嘴裡一直不停地說著:「真是氣死人了!這些混子真該死!」
劉鈺鶴裹著羽絨服在家看書,聞言走出來,看自己媽一臉的義憤填膺。
「媽,怎麼了?」他說著。
「媽跟你說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張蘭飯都不做了,把包包擱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說著:「昨天晚上,我們這裡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子騎電動車下班,在路上遇到四個混子搶劫,不但搶了錢還把人打得半死。」
作案手法極其兇殘,簡直就是畜生。他們把人打了之後,還讓那人帶回家拿錢,幸虧那男生也是個聰明的,乖乖地回家之後說讓他們在門外面等,他進了房間就報警,然後拿了一把刀守在門口。
等那混子推門進來,他就一刀捅倒了一個混子,捅得腸子都出來了。
其餘幾個慌了神,立刻帶那受傷的混子上醫院。
員警就在醫院把他們幾個給抓了,現在受傷的混子還在醫院躺著,其餘的拘留在警察局。
張蘭說出那幾個小混子的名字,其中一個就是劉鈺鶴的小學同學:「就是那誰誰家的孩子,從小就偷雞摸狗不學好,活該他現在被人捅!」
過了沒多久,一對中年夫妻來到劉鈺鶴家登門拜訪。
因為張蘭的職業原因,家裡面經常有客人來諮詢問題。以前他們來的時候,劉鈺鶴會自動迴避。這次卻不想迴避,因為來的人就是那個混子的父母。
他們是上門來求情的,想讓張蘭幫忙走走關係,把受傷的兒子摘出來。
不但帶了厚禮,還承諾事成之後給張蘭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在這個小鎮子上,不算少了,張蘭的工資也才一個月三千左右。要說她對兩萬塊錢完全沒想法,是不可能的。
「媽,不能幫。」劉鈺鶴說著,起身把桌面上那些人帶來的禮物扔出去,言辭冷漠地送客:「出去!」
張蘭清醒過來,也附和著說道:「對,我不會幫你們的,你們回去吧。你們的兒子會怎麼樣,法官會判!」
那夫妻倆傻了眼:「哎……」
「出去出去!」兒子教得這麼壞,還不是做父母的有錯,張蘭也不怕得罪了他們,直接趕人道。
那倆人被關在門外,只好罵罵咧咧地離開。
跟兒子一起把人趕了出去,張蘭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她對自己那垂涎金錢的一絲貪戀感到羞愧。
金錢固然重要,卻不能因此出賣自己的人品。
「媽,他們留著就是個禍害。」搶劫和打人,按照國家刑法也判不了幾年,到時候出來了還不是繼續作惡?
劉鈺鶴恨自己沒有能力,不能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說的也是,但是……你跟著瞎氣什麼,你是個有身子的人,快坐下,媽給你煮碗湯吃。」張蘭念叨著,走進廚房幹活。
劉鈺鶴坐在客廳,對著清清冷冷的空氣,發出一聲嘆息。
他想到了京城的冬天,那邊還更冷。
他想念京城的任何東西,卻不敢想念京城的人。
這種情緒也只是維持了五分鐘,他就收拾心情投入了學習。
目前一遍寫稿子,一邊在寫劇本。
有創意的故事梗概,劉鈺鶴不敢隨便寫給別人看。他知道菜鳥編劇很難開花結果,因為不是特別出彩的劇本,電影公司根本就不接納。
哪怕過稿了,也不一定會做這個項目。
這麼說吧,十個被採納的劇本裡頭,有一個專案能夠順利拍出來,那就算是不錯的了。
這說的是沒有根基的編劇,有關係有門路的編劇就不一樣,他們的路好走得多。
十二月底,劉鈺鶴抓緊時間再給一個快完工的劇本潤色。
也是這個時間,娛樂圈發生了一件刷爆螢幕的大事件。《仙道》上映了,它的票房從一開始就以俯視的姿態,遠遠超出同期的電影,直接登上寶座之位。
接下里的半個月裡面,《仙道》的票房直逼40億。每一天網上到處都在刷《仙道》的消息,它的紅火簡直超出了想像。
參加《仙道》主演的柳榮軒和邵佳欣也火了,他們如願以償靠著這部電影再次有望走上神壇。
因為《仙道》是十二月上映的,所以它還算是今年的電影。年終大大小小的頒獎典禮,不用想也知道,《仙道》是最有資格參加各獎項角逐的片子。
現在目前還沒拿獎呢,兩個主演甚至配角演員們就火了。
特別是柳榮軒和邵佳欣,各自的人氣直線上升。還有黃子毅導演,更是掀起了一陣懷舊之風,帶領著眾多80後走進回憶,紛紛帶著全家一起出動,貢獻票房。
劉鈺鶴看見他們紅成這樣,真心替他們感到開心。
然後望著自己手中已經完工的劇本,再次從頭修整了一遍,一遍又遍。直到他覺得,自己的劇本已經無法再修改,他開始考慮如何邁出第一步。
這樣貿然投到影視公司,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劉鈺鶴思考了好幾天,他決定給柳榮軒打個電話。
這樣做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當初在劇組和柳榮軒相處得不錯,對方溫和多禮,也很照顧晚輩,二個是,柳榮軒比邵佳欣藏得住話,會是比較好的一個交流物件。
這是他的考慮。
翻出電話本裡面,柳榮軒的私人電話,劉鈺鶴懷著忐忑的心情打了過去。
過了良久,那邊接通了。
「榮哥。」劉鈺鶴溫聲地喊道,跟別人一樣叫柳榮軒為榮哥:「我是劉鈺鶴,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可是那邊卻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著:「劉鈺鶴是誰,我們榮哥不認識。」
「我……」劉鈺鶴想說叫柳榮軒接電話,但是那邊卻馬上掛了。
「嘖嘖,現在我們榮哥火了,什麼人都打電話來蹭關係。以前怎麼不見你們冒泡?」助理掛了電話之後說道。
柳榮軒從洗手間走出來,說著:「誰的電話?」
小助理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忐忑,畢竟是劉鈺鶴打的是私人號碼,就提了一聲:「他說他叫劉鈺鶴,榮哥,您認識嗎?」
柳榮軒愣了下,然後搖搖頭道:「不用管。」
而他的微博關注裡面,劉鈺鶴早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列表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