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小鮮肉 第20章

鬧鐘在八點鐘的時候響起，屋裡一片漆黑，只有門縫裡漏出點樓道的燈光。

這個地下室是後來裝修出來的許多小隔間，並沒有窗戶，因此看不到陽光。每扇門的上方都是排氣扇，二十四小時轉個不停，保持空氣流通。

Alex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

他今天沒有工作，但他約了人打球。他爬起來，摘下毛巾端上盆，去水房洗漱。路過淋浴間看裡面空著，乾脆直接進去衝了個澡。

晚上淋浴間排大隊，這個時間反而沒人。地下室的人基本都出去工作了。

這個地下室的房客都很年輕，絕大部分單身。

房東是個有想法的人。他找房客，只找年輕人。拖家帶口，有老有幼的，他不要。房東自己說，早些年，也找過那樣的。小孩不用說了，吵人，還在墻上亂畫。有些素質低點的，孩子在樓道里拉開褲襠就尿。

老人呢，是邋遢，愛收集東西。曾經有家房客家裡的老人，差點把地下室的樓道變成廢品回收站。

房東跟他們打了一架，才把他們趕走。那之後，他就只招年輕，最好是單身的房客。他還會問清楚對方住幾個人，一個房間他最多允許住兩個人。要不然人多了，不說廁所、淋浴間的壓力，還有各種安全隱患。要是已婚的，他得問清了有沒有孩子，有孩子的，他一般不租。

說起來他這個做法相當聰明。雖然是潮濕陰冷的地下室，卻讓他管理得很好。樓道里是乾乾淨淨的，誰也不許往樓道里放東西。只要放了房東就扔。

扔了也不賠，這是簽在租房合同裡的。

如果停電，樓道沒燈光的話，立刻就能看到地板上用螢光漆畫出來的箭頭，指示著出口的方向。整個地下室，滅火器分佈在六個不同的地方。

看得出來房東經營這地下室，是真用了心了。

再配上低廉的價格，這裡的小隔間，供不應求。房東手裡據說有個長長的名單，都是排隊求租的。一週一更新。

所以房東從來不跟那些繳不起房租的人較勁，三天不繳，你給我麻溜走人。立刻新房客就拎包入住了。

Alex衝完澡回來，看了看空空的房間。上週五大偉結了他最後一筆錢，請了幾個朋友喝了場大酒，週六他就走了。Alex送他到火車站，臨別前硬塞給他一千塊錢。

大偉抱著他，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好好混！你長這麼帥！給老子混成大明星！以後我打開電視就跟人說，這是我哥們兒，在帝都跟我睡過上下鋪！哭毛哭啊你！給我憋住！是不是男人啊你！老哭！」

大偉說著，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大偉人挺好的，心眼實，性格也好，是Alex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Alex有很多熟人，但是稱得上朋友的不多。落魄時能求助，拮据時能張開口向對方借錢並且對方肯借的，就更少了。

Alex環顧這小隔間，以後這個房間，就是他一個人住了。他現在手上有些錢，但是他也沒打算從這兒搬走，再找好一點的房子。主要是因為這裡的房租確實便宜。而且他……沒法確保他能一直負擔得了更貴些的房租。他的不確定因素……不由他控制。

從床底下掏出個籃球放進背包裡，Alex穿好衣服，換上運動鞋出門。

他個子高，運動神經好，高中時就一直是校籃球隊的。他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有零花錢去遊戲廳打電玩，或者泡網吧。打籃球，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一直沒放下。

他租的這個地方在西二環附近，是個老社區了。勝在生活方便，出門就有地鐵。他搭二號線地鐵繞過半個二環，換上一號線又坐了一站地下車。

緊挨著帝都那個著名的同性戀公園，有個很有名氣的體育館。館外面是面積很大的籃球場，有很多場地。很多喜歡打籃球的人都愛到這來。人多的時候，想打全場，很容易湊齊人，還能有觀眾。

Alex最早是自己帶著籃球來打。很快就認識了一些人。

那些男孩年紀都和他差不多，身份卻很不同。他們都是大學生。

男孩子們在運動的時候自然沒有身份的分別。Alex打過校隊的人，水平很高，挺受歡迎，很快跟這些同齡人打成一片，恍惚有了回到學生時代的錯覺。

到了一起吃飯的時候，那些孩子才想起來問他的名字身份。聽說他是模特，都覺得是份光鮮的職業，對這些還在學校的孩子來說，是神秘未知令人嚮往的世界。

他們羨慕他高，羨慕他帥，羨慕他穿衣服有味道，羨慕他隨便投個籃，能讓附近的女孩尖叫鼓掌，哪怕她們是陪著男朋友來的。

Alex是模特，職業環境和經濟獨立性，使得他穿衣服相當有味道。跟他比起來，那些男學生土得一逼。

甚至還有女學生追求他。

那女孩是某個男孩的的女朋友帶來的閨蜜，自稱對他一見鍾情。連續幾週來看他打球之後，終於鼓起勇氣在籃球場裡來了場告白。

當時一群大男孩都起鬨，覺得女孩清純漂亮，男孩高大英俊，般配得不行。結果Alex拒絕了那女孩，讓他們大跌眼鏡。

一起吃飯的時候，那幾個男生眼睛裡全是羨慕嫉妒恨。他們大開腦洞，胡亂猜測。問他是不是因為漂亮女模特看多了，所以看不上普通的漂亮女孩。

Alex沒解釋，他們以為他默認了。一群單身狗羨慕得不得了。

他們不知道，Alex拒絕那女孩，源於他的自卑。

他深知，這些大學生對他的羨慕嚮往，是由於他們的天真單純和不知世事。他們只覺得模特是個光鮮的職業，不知道其中的艱辛和醜陋。他若和那女孩在一起，讓她瞭解了他的生活，那些美好的假象很快就都會幻滅。

他覺得，到那時候，她和他們都會看不起他。

因為他其實，根本配不上一個女大學生。

那些對他充滿羨慕的男學生們，根本不懂，他們才是他所羨慕和嚮往的存在。

他高中的時候其實也努力過，想通過考大學來擺脫他原本的生活。可惜，他腦筋不是太好用，學習上不夠使。最後連個大專也沒考上，只能出來混社會。

只有進入了社會，才會真正懂得校園的純淨和美好，然而到這時候也同時會領悟到時光不可能倒流這個真理。

後來他交了個女朋友，跟他一樣是模特，也是女孩先追的他。其實追他的女孩一直都還挺多的，但他好像對戀愛這種事一直不是很開竅，沒什麼想法。

跟那女孩也是有點同病相憐。她的家庭背景很他很類似，她說她已經兩年沒回去過了。她說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挺好，不需要回家，那個家，也不需要她回去。

Alex聽了很心疼。他想勸她不管怎麼樣還是該回家看看。她雖然喜歡他，擺明了追他，也對他這話報以冷笑。

Alex就覺得，是不是女人的心，可以比男人更硬一些？或者，僅僅是他太軟弱？

反正他是覺得要是沒有一個能回去的地方，心慌。

那次本來是一大幫子人一起喝酒，最後變成他們倆在那互相說著彼此的家庭。

在酒吧走廊的拐角，女孩抱著他使勁親，流著眼淚說：「你懂我，對吧？你懂我的……」

他覺得心疼，對她產生了些不一樣的情愫，血氣方剛的年齡再加上酒精……那天晚上他把女孩帶回了他當時跟人合租的三居室。

女孩很瘦，為了保持身材，一天三餐吃得不比一隻老鼠多。平躺的時候有比基尼橋，Alex用力的時候，好幾次被她的胯骨硌疼了。其實倒最後，Alex都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處女。他也沒問，他覺得不重要。

看多了這個圈子裡男男女女互相尋求慰藉，能有個人陪著，不孤單，才是更重要的。

那半年他們在一起，說不上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女孩經常哭，經常喝酒，喝了酒就會哭得更厲害。她說她想出人頭地，想掙大錢，用厚厚的鈔票去扇她親爹和繼母的臉。

Alex並不是個很會哄人的男朋友，他只是默默的陪著她。他覺得這種時候，她需要陪伴。

後來他明白，她其實更需要別的東西。那些，他給不了她。

為了她想要的，她跟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好上了。他是個企業主，她給他公司的產品做模特，被男人看上了，迅速打得火熱。

她跟他說分手的時候，沒什麼歉疚，還說了些不太中聽的話。她說他除了臉好看之外，一無是處。她想要的他全都不能給，給不起。

他們共同的熟人們都很為他抱不平。他們扯了他去喝酒，結果喝高的是他們。大概女孩的那些話，說的雖然是他，卻開了階級炮，把這些漂泊不定，收入不穩的年輕男人們全掃中了。

最淡然的反而是Alex。他和她在一起，本就出於同病相憐，無非想尋求些慰藉。結果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非但沒能得到他想要的慰藉，反而給了他很大的心理壓力。

她放棄他，他反而覺得輕鬆了。沒有太難過的感覺。

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她說的對。

他除了臉長得好看，一無是處。

可是生活，哪怕是有情，也不能飲水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