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
無能不通大將軍一聽他娘的聲音,立馬大叫,「娘親救命,」
蕭玉珠抱著長福著急地上前,美目含著輕愁看向狄禹祥。
狄禹祥走至她面前,放下扛著兒子的一手,給她緊了緊身上的毛氅,說了一句,「外邊冷,帶孩子屋裡坐著去。」
說著就大屋裡走,蕭玉珠抱著小長福跟在身後,看著長南大力地捶著父親的背,大喊,「放開我,讓我去我娘親那,我要我娘親。」
蕭玉珠就更著急了,怕他喊疼了喉嚨,又怕他打壞了他爹。
小長福前看看,後看看,見形勢不變,扁著嘴,只待時機不對就打算開哭……
「輕點,別打你爹,你爹爹疼……」蕭玉珠緊緊跟在身後,已經有點快急壞了,又怕嚇著懷中的長福,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輕輕柔柔反倒像在哀求。
「娘……」她這一聲,引得以為她偏心他們爹的長南更是鬼哭狼嚎地大叫了一聲。
狄禹祥見狄長南不老實,大掌狠狠地在他屁股上重拍了兩下,冷著聲音道,「再叫,把你扔到雨地裡去,今晚別想上床睡,晚膳也不許吃了,你再叫?嗯,試試!」
說罷,又一個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狄長南「嗚」了一聲,迫於淫威閉了嘴,在他父親的肩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娘。
蕭玉珠看著他,心裡也難受極了。
狄丁幫他們推開門,狄禹祥走到門邊等著妻子抱著孩子進,見她一臉的楚楚可憐,他有些好笑,搖搖頭道,「進去罷。」
這次,也不是不能讓她說情就饒過了的。
若不然長時以往,長南就要被她慣得不成形了。
狄長南還是被他爹痛打了一頓,屁股被打腫,在蕭玉珠懷裡哭得昏天暗地,男兒淚大灑,蕭玉珠給他上完藥,穿好褲子,臉也冷了。
娘倆都在生當爹的氣,不去看人。
齊嬸兒來問要不要擺飯,狄禹祥也懶得去大堂了,讓他們把飯擺到大屋來。
大堂冷清些,大屋是她跟孩兒們玩耍之地,有他們的氣息,聞著就貼心,狄禹祥午膳後有些累極時,嫌回主臥浪費時辰,一般就在妻子繡架邊的榻椅上歇歇打個盹,再去前衙辦事。
他極喜歡這處,可惜他剛教訓過大兒,屋子裡還殘餘著他的哭聲,娘倆現在都不搭理他呢……
狄禹祥抱著長生長息,他這兩個孩兒比長南當年還乖,不挑人抱,他一抱他們就會老實地讓他摟著,自然,得讓他們嘴裡有東西才成,沒東西他們就要去娘。
長福是個愛哭的,蕭玉珠剛怕嚇著他,就讓婆子抱他出去了,這時阿芸婆正在門邊小聲道,「少夫人,小公子可以進來了嗎?」
「趕緊的。」蕭玉珠一聽,連忙讓人進來,說話間還小心地瞪了打兒子的狄大郎一眼。
狄禹祥正瞅她呢,正好逮到水汪汪的眼睛瞪他,見她忙不迭地逃過了他對上的眼神,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還好孩子們只讓她帶了一來年,若是久了,都不知讓她慣成什麼樣。
「娘你不要理他。」長南發現了他們那一點點的交集,立馬拉住了他娘的袖子。
蕭玉珠點點頭,看著婆子把小長福抱了過來。
這時她懷裡有了長南,她為難地朝長南看去,長南腫著眼睛乖巧地爬起來,坐到了一邊,把位置讓給了小弟弟。
「娘親……」小長福一見到他娘,已經笑眼彎彎地伸出手來了。
「在外邊冷著了?」蕭玉珠抱過來他來問。
「沒在外邊呆,剛去了燒了火的小屋坐著,喂小公子吃了點肉湯。」
「餓了啊?」
「就是有一點了,時辰也不早了。」
「是呢,去打點水來。」
蕭玉珠吩咐了下去,婆子們打了水來給幾個公子都擦了擦手臉,臨到狄禹祥的時候,下人知道他們的規矩都沒動,蕭玉珠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熱水盆前擠了帕子給狄禹祥。
狄禹祥好笑地看著那一直不正面看他的人,在接過帕子的時候也沒出聲,只是擦好臉後也沒擦手,把帕子給了她。
蕭玉珠又猶豫了一下,輕歎了口氣,拿起帕子給他擦拭起了手,低著頭,嘴裡小聲地道,「你把長南屁股都打腫了。」
「我手也腫了,」狄禹祥淡道,「你以為我手不疼?」
蕭玉珠一看他的手,見還真有點通紅,她微微一瞪眼,「那是你太用力,打得太重了。」
「那你只心疼他?」狄禹祥看靠近她,頭抵著她低下的額頭輕聲道。
「那也是你不對。」
「我哪兒不對了?任他胡作非為?長大了怎麼得了?」
「可……」
「嗯,你慢慢說,我聽聽,我哪兒不對了……」
蕭玉珠見越說,理都到他哪邊去了,她又從來不擅不講理,最後只得低著頭悶悶地說,「你別打那麼重,好似長南不是我們孩兒一樣。」
狄禹祥真真是無奈,輕拍了下她的臉,退開身子,想把她抱到懷裡好好教她別那麼縱兒子,但礙於屋裡一屋子擺飯的下人,只能輕搖下頭,站起來牽著她到了水盆邊,看她擦完她的臉,他再用帕子給她洗手。
「孩兒們的事,我有我的管教之道,這個不能聽你的,別的都聽你的好不好?」狄禹祥輕聲安慰她。
蕭玉珠看著他那骨節分明的手放輕了力道給她擦手,她點了下頭,但又道,「別打那麼重。」
「不會真傷著。」狄禹祥笑了起來。
見他又笑,面對著他的笑容,蕭玉珠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翹起。
其實於她而言,這種日子哪怕有為著他,為小兒們操著心的糾結,但卻是她每日都期盼的,因他和孩子們都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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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家一家人在關西的日子,其實一點也沒有狄禹祥所說的那樣壞,雖說關西等著他們的不是豪屋華衣,但不斷炭火的屋子,每日肉禽蔬果不少,足以撐得起一個小府的溫暖。
實則外邊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冬天冷了,許多人都穿不暖,狄禹祥下令,讓百姓入各地縣衙重新上計,把人丁計冊發放黑炭。
此舉也讓他一併把關西州的人口重新統算了一遍。
但發放黑炭之事治標不治本,百姓身上缺的是防寒的衣裳,發的那點黑炭也不夠一家人取暖用的,沒有解決根本,凍死的人還是有。
狄禹祥考慮了一陣,提了個法子出來,讓每家每戶派出人來去挖炭挖鐵,每家去上一個做上一年,頭三個月不算工錢,就可領兩身衣裳,而衣裳都是朝廷給軍士準備的冬衣,大谷的仗得迅速,這些早已備好的冬衣就被他強從珍王那征來了,也因此,把衣物要來的狄禹祥欠下了珍王一個人情。
但關西,歸根結底是珍王的,他現要保證的關西百姓不在這個冬天死去太多,這於珍王而言就是他狄禹祥的功。
而他這法子提出來,又臨近過年,原本強壓也動盪不安的關西平靜了許多下來,許多人也知道了現今知州大人的名。
關西這幾十年因打仗死了不少人,百姓本就不多了,狄禹祥下一步所要做的就是釋放當地戰俘歸鄉,這一舉措出來,珍王沒反對,但要他鄭重行事,這時蕭知遠給狄禹祥的人,他們再一次的大用途就來了,在鄭非的毒眼挑選下,頭一批戰俘被放回了歸鄉,且領了衣物糧食,來年要去炭礦鐵礦上工。
實則打仗的小兵是刺頭的沒幾個,但怕他們聚團鬧事,釋放戰俘這事,也還是按著鄭非的方式在放,底下縣村也發放了通令下去,也有讓家人來領的。
但凡來領人的,只要對過眼,不是犯事者,也可領了回去,要衣物糧食也可,但必須來年上工。
關西城府因這些事一直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看著熱鬧了不少,與狄家一府人進城時的人丁寥寥大有不同。
桂花來了數月,沒想到打聽了這麼久,還是每天有那麼多事可以說給少夫人聽,有眾多事都是知州下的決策,蕭玉珠聽的也認真。
這些公事,她夫君是不與她聊太多的,他們所聊最多的都是家中的事,但只要她問,狄禹祥都會答。
這夜他回來得晚,蕭玉珠剛喂長南和長生他們用好晚膳,等到了他回來,才與他一道夜膳。
等僕人把熱飯熱菜端上來的期間,蕭玉珠如他,「為何有些人先放了,而不是一併讓家人來領?」
「先放的是老實之人,讓家人來領的,若有是刺頭者,有家人在,許或就軟了,如此放出去一個是一個,在我們這裡過了目,來年他也挑不出什麼事來。」狄禹祥僅聽她開了個頭,就知道她問的是何事,詳細地與她道,「問清了他是哪的人,這是他的根底,父老鄉親都住一起,他要是犯了錯,一個村的人皆要受牽連,這樣他有了顧忌,老鄉親也會看住他,這就出不了天大的事了。」
「牽制?」蕭玉珠問。
「嗯。」
「還是怕他們會鬧事嗎?」
「這些士兵都是沒逃才被抓的,是原先的將領有一定的忠誠,雖說關西以前也是我們大易的土地,但畢竟被大谷同化了上百年了,關西的人不再是以前關西的那些人,尤其是這些經過被大谷操練過的士兵,他們不一定覺得是我們在奪回我們的土地,他們回了家……」說到這,狄禹祥笑了笑,「但這沒什麼要緊,等回去過了兩年太平日子,再想打仗的人也不會想打了。」
死的人已夠多了,如有人想再想死,那就是閻王爺都不得不收的人了。
「是,回家好,回家了,他們就會什麼都不想了,」蕭玉珠點了點頭,「都會好好過日子。」
狄禹祥笑了起來,把她手牽了過來放到手心暖著,「以後還有什麼要問的,先問我,再差桂花出去與你打聽。」
蕭玉珠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桂花打聽的可不僅如此,雖說她來關西後足不了戶,可外面那些市井門坊的小恩小怨,她知道的,可不比她這個當知州的夫君少,許還有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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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京城裡又給蕭玉珠捎來了一趟東西,暮小小又把女子妝扮的一些精緻物什送了一份過來,而一家六口每人得了一件狐披大氅,蕭玉珠跟小兒們的都是白色的,狄禹祥的則是黑色的。
暮小小信中說,她父親與兄長也有一件同樣的黑色的,而她的和蕭玉珠和外甥們的一致。
蕭玉珠的嫂子在信中寫了眾多事,從他們父親的身體,到蕭知遠明年要下江南代皇上巡查,和她為在府中過年準備的一切事宜,到進宮和她姐姐皇后娘娘所說的江南美景之話全都詳詳細細地跟蕭玉珠在信中說了一遍。
蕭玉珠當晚在狄禹祥回來後,把信也給他看了一遍。
狄禹祥看得仔細,末了頷首道,「看來大兄要忙起來了。」
「江南險嗎?」蕭玉珠問他。
「我不知太多,」狄禹祥摸摸她的頭,「等會我把我所知的淮安的事,鉅細都寫上,明天就給大兄送去。」
「後天好嗎?」蕭玉珠突然紅了眼,「我想找點小東西給帶回去,當是爹和兄嫂照顧我們的回禮。」
親爹且不說,難為兄嫂萬般忙碌還記掛著她。
「怎麼就哭了?」狄禹祥詫異。
「我想他們,」蕭玉珠低頭,拿帕拭了拭眼角,「還想老家的爹娘,他們都從沒見過我們小二郎他們。」
狄禹祥愣了一下,想起他剛出口提起了淮安,那是他們的故鄉……
臨近年關,以往在京城,她身邊還有父親兄長,這年他們在關西,僅就他們一家了,豈能不思親?
狄禹祥輕歎了口氣,示意下人退下關上門,他把她抱到懷裡,「淮安家裡,禹鑫會替我們盡孝的,等過一兩年我們回了京,到時就接娘來我們身邊過一陣子,等爹過些年不想當官了,我們就把他們接到身邊住,你看如何?」
「嗯,好……」蕭玉珠直點頭,又問他,「我們過一兩年就能回京嗎?」
狄禹祥啞然,拍著她的背,他也不確定的事,無法跟她下斷語。
蕭玉珠沒等到他的回答,明亮有著水意的眼睛暗淡了下來,知道這事他也做不了主,一切都得看上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