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王進了京都,這時陸續也有一些與皇家沾得上關係的人進了京城。
八*九月,直到十月這個時間都不到官員敘職的時間範圍內,也無皇帝傳召,就是有些官員有心想來京城趁機打點,他們也沒那膽子擅離職守出現在京城,要是被人逮到了參上一本,他們會被剝離官身且不說,而且身後三代,皆不可入仕,那個才是重罰,跟被打入賤籍無異,所以,易國東南西北的各地官員,只要使得出銀子的,就會找掮客找上能打點上關係的人入京,與他們四方打點陞官發財。
就是軒孝王,他沒答應幫人說事,這八月周剛過八*九天的樣子,他手上也收了各方讓他睜隻眼閉只眼的二十幾萬兩孝敬錢。
軒孝王不缺銀錢,內務府現在還管著他吃喝,他封地每年也有一筆不少的進帳,他是再富貴不過的閒散王爺,但錢到了手裡,他也沒推,每年都是到了整百萬兩,他就悶頭悶腦地拿去孝敬他皇嫂,把錢送去了就走,也不敢再求她了。
這次他就八*九天就收了二十來萬兩,這整年又快到整百萬兩了,軒孝王揣上銀票就又進宮上貢去了。
軒孝王是宮中最小的皇子,他皇兄當皇帝的時候,他還未滿七歲,皇嫂那時候還誇他機靈,現在十幾年過去了,他皇嫂每一次見著他就很不願意跟他說話,有時候還皺眉,常把軒孝王給駭得不敢開口多提請求的話,到後來,他只管按數進貢,把得來的銀子貼補皇嫂,也不敢怎麼求她為她說好話了,頂多是在看在她高興的份上,稍微提那麼兩句。
暮皇后見到小叔子又來了,就知他又來送銀子了。
要說,她是喜歡軒孝王的,整個宮中,也就他能不用得她鳳令就可在通報一聲直接入宮,而軒孝王確也是個好的,小小年紀的時候就知道她要為他那皇兄囤打仗的銀錢,每次都會把多得的銀錢放到她這來。
所以,他出宮之日,她賜了孝字給他,也為他討了一道保他一世無憂的聖旨。
而別的,她是沒打算多給了,她也給不起。
見到軒孝王給了她銀票就要走,暮皇后冷眼看著他躬著背走出了她小後花園的門,等看到他終於走出,她才收回眼神,就又看到軒孝王彆扭地走回來了,站她面前低著頭問她,「皇后嫂嫂,你就不留我坐一會啊?」
「你坐。」暮皇后朝他頷了下首。
軒孝王頓了一下,挑了個挨著她的小矮凳坐下了。
那小矮凳,是平時放讓暮皇后低手就可拿到手的點心盤子的,凳子不高,軒孝王坐在小矮凳上,一個長大成人了的男子漢頓時就矮了坐在椅上的皇后一截,顯得有幾分可憐兮兮。
除去變化太大的身形,這其實很像他小時候拿著書,坐在皇后腳前搖頭晃腦唸書的情景。
暮皇后一見,也是一怔,那冷淡得總像覆著一層薄冰的眼也像是融化了一些,她低頭看著那不抬頭的小叔子,看了他好一會,見他不說話,她輕啟了薄唇,「你來跟我準備講什麼?」
「給我口茶喝唄。」見皇嫂開了口,軒孝王就又回了句另外的話,不敢看她。
「畫眉,給小王爺抬茶過來。」
「是。」
暮皇后就又轉過了頭,聲音難得地柔了一些下來,「說罷。」
「我先想想,準備準備。」軒孝王悶聲道。
「是麼。」暮皇后淡應了一句。
「那我說了,你不許生氣啊?」軒孝王忍了又忍,覺得這次他還是忍不住要問了。
他那麼喜愛的人都快要到京城了,有些事,他忍了好久,還是想要問上一問。
「說。」暮皇后嘴裡冷淡,手卻輕柔地摸了下他細柔的頭髮。
這個小弟弟,是皇帝同母的親弟弟,他們母親當年生下他沒幾個月就走了,她嫁進來後,照料他直到他出宮立府,養在身邊那麼久的人,她再冷心冷肺,養一個人養得久了,也是能養出點相處之情來的。
她對他,總要比對皇帝別的兄弟要慈軟幾分。
「我要是……要是隨了她去行醫,你說皇兄會不會被我氣死啊?」軒孝王說完,下意識就害怕得縮了縮肩膀。
他不是個懦弱的人,相反,他小時候被太后打得頭破血流,他也不哭不鬧,不讓人包紮,流一路的血,留著頭上的證據,只管去找他的皇兄皇嫂為他報仇。
他是個下定了決心就很堅定的人,但很顯然,因他的話太背宗忘祖,他害怕極了這個要是他做了這個決定就會引發的後果。
暮皇后聽了眼睛越發地冰冷起來,她連猶豫一下都未曾,當下就冷冰冰地道,「不會被你氣死,他還要留著命完成先帝爺在他面前留下的遺願,不過,他會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記得他的親弟弟為了一個女人,背棄了他這個從小護著弟弟長大的兄長,背棄了他們易家為這江山社稷勞碌而死的世代祖宗,背棄了他們易家皇室的榮耀,成為了一個為了女人拋棄祖宗皇族的膽小鬼。」
「皇嫂,求你別生氣……」軒孝王抱著頭痛苦地大叫了起來,他哀嚎了好幾聲,求饒道,「你說了你不會生氣。」
「我沒生氣……」暮皇后疲倦地靠向了椅背,嘴裡淡淡地道,「這話,你就在我這裡說說,在外面半個字都不許吐露,更不能傳到你皇兄耳朵裡去,若不然,他想處置你,你嫂子再有通天的能耐,也攔不住他。」
軒孝王把頭埋在了衣袖裡擦眼淚,哽咽著不能自己。
「別說,軒逸,別讓暮家女承擔一個拐走易家王爺的名聲……」暮皇后著他的頭,話裡藏著不為人知的痛苦,「那不是愛,只會帶給她一生一世都擺脫不了的痛苦。」
「那我怎麼辦?我忘不了她,難道就像別的人一樣,娶一個一生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女人過一輩子嗎?那時,我不高興,我娶的那個人也不會高興的啊。」軒孝王喃喃,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去愛別的人罷,然後把她娶回家,日子久了就好了。」暮皇后忍著心中如被刀絞般的痛,臉上淡然地道。
「我不要這樣過,」軒孝王聽了擦了臉上的淚,抬起頭跟暮皇后道,「我跟她說過要娶她,一直等到她答應嫁給我,沒等到我就一直等,我知道她也喜歡我,皇嫂,這麼多年我也想明白了,她也是喜愛我的,她不是在守天,她是一直在守著我,要不然,外面那麼多比我好的人,她早嫁了,是不是?若不然,您不會多次勸我去娶別的不相干的人忘掉她,您也是知道她對我有同樣的心思,你想讓她死心,忘掉我是不是?」
暮皇后聽了勾了勾嘴角,沒再言語了。
軒孝王一看她沒否定,竟然傻傻地笑了起來,他傻笑著想了好一會,竟歡喜出聲,道,「我怎麼早沒想明白呢?她守著我,我守著她,就算沒成親,我們也是在一起的呀,我怎麼就那麼傻?為娶不到她這麼傷心呢,原來我不知道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啊。」
說罷,他站起就朝皇后行了一個一揖到底的揖,朝皇后歡天喜地道,「我回王府收拾給她備好的禮物去,我給她那一棵絳仙草,她肯定喜歡……」
暮皇后看著他歡跑出去,那一直冷漠如冰的眼睛,竟有了點水光。
端上茶一直在邊上候著的畫眉這時放下盤子,跪坐著收拾著桌面,這時她輕聲道,「小孝王不是皇上,他喜歡了,就會做那人喜歡的事,他不會為難斐小姐的。」
「你也喜歡他?」暮皇后鳳眼一挑,問她。
「我喜歡他,」畫眉不緊不慢地點了下頭,「因為像他這樣喜歡一個女子的男人,這世道太少,他能喜歡我們家斐小姐,就是我們暮家的人,奴婢也就把他當半個主子那般的喜歡。」
暮皇后輕笑了一聲。
「您就為他們想個能在一起的法子罷。」畫眉又言道了一聲。
暮皇后這次斂了眼,臉上無波無緒。
畫眉知道,只要軒孝王不是皇上,不會折斷一生要在高空中飛翔才自在的鳳凰的羽翼,不為軒孝王,她的小姐也會為成全堂小姐而盡力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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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長南的壽辰過後,狄長生受父親叮囑,代入宮伴讀的長兄之責,負起了看顧起三弟和四弟之責。
往常,也會有與狄家處得來的夫人帶著兒子過來閒聊玩耍,但八月十二這天後,狄家人就緊閉大門,那幾家夫人也不再帶兒子過來竄門來了,而長南在八月十二之日被留在宮中,一直沒有回來。
蕭玉珠也被狄禹祥強行禁止不許出門,蕭知遠那頭也是派了大儉把老父送進了狄府,同時告知妹妹,她嫂子進宮陪皇后去了。
蕭玉珠是直到十五,才從夫郎的口裡得知,有人行刺九皇子,九皇子命懸一線,直到今天早上才從昏迷中甦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