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宜的到來讓蕭玉珠大吃了一驚,當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陳芙蓉與曾倩倩也是忙放下了手中針線,跟著她們大嫂站了起來,兩妯娌相視了一眼,眼睛裡也都有著震驚。
莫不是瘋子不成?滿天的烏鴉嘎嘎亂叫,這等時候也能出來亂跑?
「夫人,見還是不見?」鄭非又問了一句。
蕭玉珠撫著胸口,平穩了下心神,問他,「王妃可有帶下人?」
「一隊護衛,六人,還有兩個丫環。」
「護衛在外,不能進門,丫環進來需要搜身,」蕭玉珠說到這又穩了一下,這才敢相信,這等時候,珍王妃是真的到他們府來了,「就說這不是尋常時刻,我們府裡不敢隨便放人進府,王妃來自是不同,但下人就還是要按著規矩來。」
「是,老奴這就去。」鄭管事沉聲回道,領命而去。
「大嫂,這時候,她來幹什麼?順天府不是已經禁止閒雜人等不得出門嗎?」曾倩倩小聲地問了一句。
「等會就知道了。」陳芙蓉拉了拉心急的三弟妹,示意她別這麼急,接著又對蕭玉珠道,「大嫂,可是讓我們跟著去?」
「不了,你們帶著長文他們先回後院的大堂坐會,大軍,」侄兒們在大堂的另一頭讀書寫字,蕭玉珠擔心他們,叫來了門邊的護衛,「你帶人送二夫人小公子小小姐他們過去後面大堂。」
大軍猶豫了一下,見蕭玉珠朝他搖頭示意沒事,他才拱了手,送二夫人他們往後面走。
其實前堂與後堂離得不遠,就幾十步路,陳芙蓉想拒絕,但見大嫂關心地看著孩子們,她也就沒吭聲了。
大嫂自來把孩子看得甚重,這點她們是違逆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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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珠在大堂門口迎了蕭玉宜,見到蕭玉宜那憔悴不堪的樣子,她呆了一下,連朝蕭玉宜福禮的身勢都慢了。
「姐姐莫多禮。」蕭玉宜的說話甚輕,孱弱可憐,她扶了蕭玉珠起身後,朝她勉強一笑,「我冒險來此,姐姐想必不解罷?」
蕭玉珠沒說話,扶了她去座位坐下,又叫了婆子去端茶上來,這才溫和地朝蕭玉宜開口,「是出什麼事了嗎?」
看著她溫和淡定的樣子,這時,她耳上那掛著鑲著大粒祖母綠的鳳尾耳墜在她白皙溫婉的臉邊兩側微微閃動,蕭玉宜心想,如若有人看到現在此景,都不會認為她才是那個尊貴的珍王妃。
這世上,哪有像她這樣的王妃,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兒子沒有回來,僅是下人通報了她一聲,說王爺把孩子放在暮家,過些日子送回來。
「我有好幾天沒見著小世子了,」蕭玉宜說到這,臉上是笑的,眼淚卻從她的眼睛裡流了出來,「自從生下他,他離開我不過只片刻,我就覺得我的心是吊著的,我從不敢讓他離開我的眼睛太久,可現在,都好幾天了,我連他一眼都曾不見過,更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穿暖,姐姐,姐姐,我快受不住了,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了……」
說到此,蕭玉宜掩面痛哭了起來。
「你要我如何幫你?」蕭玉珠輕吐了口氣,道。
蕭玉宜抬起頭,甚是迫不及待地道,「求姐姐帶我去蕭府走一遭。」
「這等時候?」蕭玉珠啞然。
「姐姐……」蕭玉宜突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蕭玉珠面前。
嚇得不敢受她禮的蕭玉珠趕緊逃避,但她卻在動腳的時候怕踩著了跪在她前面的的蕭玉宜,急切中,她往後一個大力閃身,卻連人帶椅往後倒去……
「夫人!」跟著她身邊的阿桑婆大叫了一聲,往前撲去,卻已是來不及,蕭玉珠的後腦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發出了很重的一聲「砰」聲。
守在門外的護衛急跑了進來,這時阿桑婆哆嗦著手叫了蕭玉珠好幾聲「夫人」,蕭玉珠緊閉著眼睛都沒反應,護衛一到跪下,看著大夫人頓失血色的臉,他也是額上青筋一抽,朝阿桑婆道,「趕緊去請大夫,快去,快去……」
隨即他回過頭,朝跟來的兄弟用竭力壓制了力道的聲音道,「快去,快去叫鄭大哥,叫大軍過來。」
「姐姐……」蕭玉宜完全沒料到會發生此種情況,她在一呆後,眼看就要撲到蕭玉珠身上,去扶她起來。
見她要撲,來不及反應的護衛粗魯地攔住了她,急急地道,「珍王妃,您現在怕我們夫人不得,這等時候要是移動了,夫人斷了氣,不是你我就能負責得了的。」
蕭玉宜一聽那個斷氣的字眼,眼睛翻白,這幾天心力交瘁的她一時沒有受住這個刺激,竟昏了過去,這一次,引得跟在她身後的丫環大叫起了王妃,護衛凶狠地瞪她們,也沒把她們的尖叫聲嚇回去。
而那頭鄭非飛快地跑了過來,他這一過來看到情況,急得鼻翼迅速地擴張,他喘著氣先把手探到了大夫人的鼻邊,見呼吸尚在,忙對阿桑婆小聲地道,「來,輕輕地把夫人的頭抬起……」
阿桑婆遵令,把蕭玉珠的頭抬了起來……
一抬起,鄭非,阿桑婆,圍在身邊的三個護衛齊齊倒抽了口氣——這時地上一灘濃密的鮮血,而夫人的腦後,血已浸濕了黑髮。
「我的天爺啊,」阿桑婆已經哭了起來,抱著蕭玉珠頭的血手都是抖的,「這可叫我怎麼跟大公子交待,我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啊。」
「別抖,好好扶著……」鄭非沉聲喝住了阿桑婆。
那邊陳芙蓉和曾倩倩得了消息已經不顧什麼儀態急跑了過來,等過來見到她們大嫂緊緊閉著眼睛,腦後一灘血的樣子,她們頓時以為她們大嫂土怎麼了,一時之間,兩人呆在了原地,曾倩倩甚至因為極度的害怕,摔倒在了地上。
也僅就這麼一摔,曾倩倩反應了過來,她來不及起身,手腳並用地往她大嫂爬去,眼淚大滴地往下掉,流了一路,「大嫂,大嫂,誒呀我的大嫂啊,您可別嚇我,您可別嚇倩倩……」
陳芙蓉軟著腳被丫環扶了過來,看到鄭管事的朝她小聲地怒道了一聲「夫人沒事」,她身子劇烈一震,這時才無聲地哭了出來,跪到了嫂子面前。
「二夫人,三夫人,你們別哭了,你們扶著夫人一點……」
鄭管事急急的話剛說完,那頭拿了藥的大軍已經急跑了回來,把藥放到了鄭管事手裡,他抖著嘴,嚥了品口水才跟鄭管事說,「這是當年暮家斐姑娘為我們兄弟配的藥,極好,平時都捨不得用。」
鄭管事一聽是暮家姑娘給的神藥,當下就咬開鼻塞,見是藥粉,忙讓二夫人三夫人扶好了,把藥倒到了大夫人的頭上。
蕭玉珠是在好一會後,才從完全不知情的黑暗中醒了過來,剛醒過來時,她的腦袋都是木的,等她察覺到腦後一片赤痛,她才慢慢想起,她是摔著了……
等她看清楚身邊的人,看到二弟妹和三弟妹滿臉的淚,和她們紅通通的眼,還有臉上那喜極而泣的笑,她也想笑一笑,示意她沒事,但一時之間,臉竟不受她控制,她連彎了彎好幾下嘴角,也無法彎出弧度來。
隨即,她往前看,看到了也躺在丫環懷裡,絕望地看著她的蕭玉宜……
蕭玉珠彎了彎嘴角,這一次,她總算露出了個笑,她朝蕭玉宜勾了勾嘴角,笑道,「王妃娘娘,我擔當不起,以後您可莫朝我跪了,說出去了,別人還當我欺負您。」
她聲如蚊吟地把這些話撐著說完,隨後閉了閉眼,積攢了一點精神,接著小聲地說了下面的話,「二弟妹,代我送王妃出府。」
蕭玉宜這時開了口,聲音幽幽,「姐姐這輩子想來是不會原諒我了罷?」
蕭玉珠沒說話。
「不原諒就不原諒罷,我知道,我爺爺跟堂兄鬧翻了,我們家於你們就什麼都不是了……」蕭玉宜站了起來,她淡笑了一下,對蕭玉珠道,「既然姐姐沒什麼大礙,那我就走了,改日我會登門謝罪。」
說罷,她帶了丫環出門,但沒有回珍王府,而是讓下人直接往蕭府那邊走去。
而這邊狄府已經派暗衛迅速去找山府的暮家姑娘為蕭玉珠看傷,那邊的蕭府與山府早蕭玉宜到之前就得到了狄府最新的消息,而暮小小一聽小姑砸了腦袋,流了一灘的血,這陣子本就勞心勞力的人急得肚子劇烈地痛,就在她急切地起身因起得太快,還失手打翻了手邊桌上的杯盞……
山府那邊暮斐剛要緊跟暗衛去狄府,卻聽到了她小姐姐怕是要早生了的事……
暮雪晴當即出來作主,讓暮斐去狄府,她來為小小接生。
知道小姐姐有了大姐照顧,暮斐當下片刻都沒耽誤,跟著暗衛狂奔往狄府而去。
等軒孝王出現在山府,暮斐已經走了。
晚一步的軒孝王急躁不已,就因著為了保護她,保護暮家人,這陣子,他根本連宮裡都沒怎麼過去,一直帶著人守在他們身邊,這時暮斐一個人僅帶著兩個暗衛走了,他擔心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口。
可沒等他要去找人,就被暮君山捉住跪腿,要他到宮裡去送信。
小小生子,蕭家玉珠腦袋受重傷,這等事,暮君山深知如若不去告知他那個妹夫,相信他那個妹夫回頭肯定狂性大發,誰都不放過,無辜之人都難免被波及。
軒孝王迅速進了宮,找到蕭知遠,把此事一說,久日未睡,眼睛已經血紅一片的蕭知遠臉色頓時猙獰得惡鬼還可怖萬分,嚇得軒孝王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
而那廂在政事堂的狄禹祥從前來報信的中撿口裡知道了他妻子腦袋受傷的事,他放在桌上的手大力一動,打翻了手邊的墨硯……
他連一下也沒有猶豫,扶著桌子站起來,可能因他看案牘的時間太長了,站起來的一會,他感到一陣昏天暗地的暈眩,好久,他都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