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珠被扶來,下面大院的護衛此時又退了好幾步了。
這便離前堂又近了些。
下面的人需把頭抬得高高才能看到位在上方的前堂,但前堂只需微低下頭,就可看到下方的景致。
「你瞧瞧,我可未跟你妄言罷?」狄禹祥略有些小得意。
蕭玉珠嘴角微勾,微微一笑,不言不語地仔細看了那媚色天成的女子,待看得仔細了,回過頭朝那一直盯著她臉不放的狄大人微笑道,「確是擔當得起國色天香幾字了。」
說著就堂裡走,嘴裡道,「夫君還是少看幾眼罷,妾身有些不放心。」
狄禹祥放聲哈哈大笑了起來,道,「管你是否說得真心,為夫聽了心中已是舒暢。」
經過這次,他倒要看看,他不挖出他的真心,她也能否看清楚他的心有所屬。
「美得似火……」蕭玉珠淡道,「以前竟從未聽說過這世上有這等女子。」
胡主薄在一邊也道,「下官也未曾。」
「嗯,」蕭玉珠點點頭,在狄禹祥的攙扶下坐到了主椅上,偏頭與身邊落座的男人道,「可是查了?」
胡主薄在他們前面答了話,「老朽已派人去了。」
狄禹祥今日心中高興,說話的語調都有幾許愜意輕鬆,他嘴角翹得老高,與妻子又道,「你剛才可是看清楚人了?」
蕭玉珠微笑點頭。
「可瞧仔細了?」
蕭玉珠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再又點了頭。
「可是美?」
「我已說過了。」狄夫人好笑地回了狄大人一句。
「國色天香,嗯……」狄大人咀嚼了這個字眼幾下,眉目皆是笑意與她道,「不過在為夫眼裡,你可知這天下最為國色天香之人是誰?」
蕭玉珠摸著肚子,低頭笑了好一會,才忍著笑抬頭與狄大人淡定地道,「若是沒料錯,應是妾身罷?」
狄禹祥當下就點了頭,「夫人猜得極是,胡大人,你看可是?」
胡主薄雖是狄禹祥從大冕回來到京後才請到身邊的人,但一段長時間的相處後也熟知這對夫婦的秉性,聞言笑著回道,「大人也是說得極是。」
蕭玉珠見夫君連胡主薄都牽扯上了,遂在笑後搖了下頭,把話意拉回了正題,「我方才是瞧仔細了,她眼窩似是有些較深,白膚雪白勝雪,不太像尋常易國女子……」
「夫人所言極是。」胡主薄回了話,「已讓人留了這個心了。」
蕭玉珠讚許地朝胡主薄點了點頭,「胡大人向來行事周全,心思慎密。」
「夫人過贊。」
這時狄丁急步進了大堂,朝大人夫人道,「他們快到階下了。」
一群護衛汗如雨下,就是他們往日皆是訓練有素之人,狄丁也不覺得他們還能撐得多久。
「夫人的意思是?」狄禹祥撇頭,看向蕭玉珠。
見他興葉盎然地看著她,蕭玉珠也懂他是真想看她為他大失儀態的樣子,她略思忖了一下,與他商量著道,「不是什麼正經女子,不見罷?」
狄禹祥聞言也略想了一下,「好,不見,但……」
蕭玉珠聽了在他手中寫了個數字,到底還是許諾了他好處。
她寫畢,狄禹祥搖了頭,「少了,為夫豈是這等好說話之人?」
蕭玉珠好笑,只得再往上又添了兩次,招來的還狄大人的搖頭。
等再添兩次,見他還意欲搖頭,蕭玉珠眼睛微微一瞇,狄大人頓時見好就收,那頭沒再搖了,只是歎道,「你為夫我,還真是這等好說話之人。」
蕭玉珠都想歎氣了,沒再去理會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她正要與狄丁說話的時候,就見鄭管事一頭的大汗,躬著腰狼狽地進了屋,見到主子主母,張了好幾次口才與他們道,「那武家人,非要見不可……」
狄禹祥朝他點頭,「去外邊說。」
躬著腰的鄭管事尷尬至極地去了外邊。
狄禹祥攔了攔夫人的眼睛,與她溫和道,「回後院罷,從後門走。」
說著扶她起來,讓阿桑婆扶她走。
**
蕭玉珠一直沒出聲,等從後門下了階梯,進了後院的平路,她才與阿桑婆笑著道,「沒想鄭叔也有不淡定的一日。」
阿桑婆低頭沒說話。
蕭玉珠看看她,不知道她有沒有生氣,走了幾步才接著道,「桑婆,他有反應才好,想來還能娶妻生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阿桑婆屬意鄭非已不是一天兩天了,也跟人示過好,衣袍鞋襪更是為人做過不少,但鄭非一直沒有回應,她也就耗了下來。
這個時候知道鄭非也是會動凡心的人,只是那個人不是她,阿桑婆心中不好受,聞言勉強笑道,「應是罷。」
「別多想,」蕭玉珠見她笑得太勉強,朝她輕聲道,「我看鄭管事走之前想看你卻不敢看你的樣子,應不是心中沒你。」
「夫人……」阿桑婆卻是不想再說下去了,生硬地轉了話意道,「您看,那個女人會不會是冰國的細作?我們易國可從未出過這等媚艷到能吃人的女子。」
蕭玉珠見阿桑婆也知那女子美到能吃人,就放下了心,想來她也是能理解鄭管事的反應的,食色性也啊……
「看著像,這種事,得大人他們去查才行。」
「他們也真是捨得花心思,」阿桑婆的口氣甚是鄙夷,「這麼美的美人,也不知是武家的那些男人從何找來的,我說他們怎麼敢這麼堂而皇之的上門來,原來是想著沒人會捨得生美人的氣。」
說到這,她看了看蕭玉珠的肚子,心想萬幸,家中大人心中只有夫人,誰人都入不得他的法眼,若不然誰家夫人被人送這麼個人到跟前,誰焉能不氣絕?
就是她,都因那鄭管事的反應,都被那媚狐蹄子氣得快七竅生煙了。
蕭玉珠笑而不語。
「也不知大人會如何處置……」扶著蕭玉珠的阿桑婆一多想,已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
「等會就知道了。」肚中的孩兒在輕微地動,蕭玉珠摸了摸肚子,淡笑道。
**
這廂前堂,狄禹祥看著被一介小女子逼到了階梯上的眾護衛,他們還隔著些距離,但他已經能聽到他們的粗喘聲了。
這時他看不到被他們擋著的那女子,但看她還能站在一群情潮大發的男人面前,而不是撒腿就跑,也足以看得出她不是一般女子。
狄丁已經退到了門廊邊躲著,狄禹祥身邊無人,只得問身邊的胡大人,「我是不是該叫他們散了,再許他們出府一趟?」
再讓他們憋下去,狄禹祥認為他的這些下屬們會憋出病來。
胡主薄看了眼形勢,估量了一下道,「大人所言極是。」
狄禹祥「嗯」了一聲,也沒馬上下令,而是朝胡主薄道,「胡大人,可否請教……」
說著,滿臉笑意的狄大人往他的主薄先生下邊瞄了一下。
被上峰調侃,胡主薄啼笑皆非,答道,「大人放心,老朽那方沒什麼毛病,只是與大人的理由一般罷了。」
「哦?」狄禹祥略挑了下眉,努力回想胡主薄夫人是什麼樣子,想來想去也想不起,只得歉意地道,「胡大人見諒,我想不起曾有曾見過你夫人的事了。」
胡主薄笑道,「大人不必道歉,我那老婦是個容貌平常的,只是晚生五十才及第,中途迫於生計想務農數次,皆是我那老婦拉了我回去,一人辛勞為我胡家維持生計半生,她素知我心意,我僅回之以全心全意罷了。」
「我可未曾聽過這說法。」狄禹祥聽了還真驚訝了一下,「我聽說胡先生可是寫得一手好字,賣銀不少……」
胡主薄笑道,「那是拙內抬舉,出的價高罷了。」
狄禹祥隨即了悟了過來,是那胡夫人為維持主家面子做了那買家?
他是查過胡主薄才用了此人,但這事他從沒聽說過,足見這事瞞法之嚴,也可從中覷知那貌不驚人的胡夫人的不尋常之處。
「胡大人那筆字,確是不錯。」狄禹祥還是誇了一句,又道,「既然護衛趕不及,你們就去罷……」
那被桂花叫來的一眾丫環這時那殺氣騰騰的臉上更添幾分煞氣,狄禹祥話一畢,她們就大步往下跑去。
這群護衛中的人,不是有她們的情郎,就是有她們屬意的人,在路過他們時,丫環們的腳狠狠地往他們的腿上踩去,踩得那群魂不守舍的護衛大叫不已,而在看清踩他們的人是誰後,這群護衛又低下了他們脹紅的臉蛋。
「哪家的騷蹄子,趕也趕不走……」有那脾氣暴躁的粗使丫頭已經大叫了一聲,隨即她的大叫,有人嬌脆地「誒喲」了一聲,隨之而來的是丫環大叫的「把她抬出去,抬也要抬走」的聲音。
那群護衛,在那聲媚叫聲中身形一震,幾個人看到了丫環們朝他們狠狠瞪來的視線,他們不由低著頭,彎著腰抱著肚子七手八腳地爬了上來,這時竟無一人敢直起腰抬起頭來,怕撐起的褲子洩露了他們的窘態。
這時門口,武家的丫環也跑了過來,一時之間,兩群丫頭竟打成了個不可開交。
桂花本在上面看著,見此,狠狠地盯了那躲在廊角不敢出來的狄丁一眼,她也擼起了袖子,大步跑下台階下去助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