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長南看向父親。
看著小兒女,狄禹祥沉默了半晌,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朝蜀光溫和地道,「長怡是狄家女,是她母親一手一腳教出來的女兒,此生你不負她,她就絕不會有負你的一天,要記住。」
蜀光從未聽到過狄家人這種托付的話,尤其說這話的還是狄父……
聞言,他掀袍一跪,朝狄禹祥恭敬地磕了個頭,沉聲答道,「蜀光記住了。」
長怡也隨之跪下,朝父親也磕了個頭,「父母教導女兒的,女兒一生都會銘記於心。」
狄禹祥看著那低下頭時有些肖似妻子的小女兒,那漠然了大半天的眼睛乏力地眨了眨,不過只一眨,他就收住了心神。
他此時不能軟。
「起。」狄禹祥朝蜀光點了頭,「與我說說,你要怎麼走。」
「是。」
長怡看著父親帶了小將軍走到了一角,她看著他們的背影,轉頭問她的大兄,「你看見爹吃東西了嗎?」
長南搖頭。
「我也沒。」長怡黯然地點頭,「便是水,他也未喝。」
她送過去的水,他接過,轉而就放到一旁了。
「娘不在,」長南抿著嘴,淡道,「他就這樣,你也知道他看著脾氣好,其實脾氣可大了,也就娘勸得了他。」
「是啊。」長怡輕輕地應著,兄妹們說到這,誰也沒再說下去了。
兄妹倆勁直站在那,一時之間,皆像是啞了嘴巴,誰也不能再說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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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樸帶人端了膳食進了迎賓院,說要見佑王。
狄禹祥裹著披風正坐在廊上的椅子裡,看到騰樸帶了一堆人走了進來,他微側了下頭,「搬個凳子過來。」
護衛搬來了凳子,放在他身側。
「坐。」一陣夜風襲來,狄禹祥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懶洋洋地道。
騰樸躊躇了一下,還是坐了過來。
「知道我為什麼不把你也抓過來嗎?」他剛坐下,就聽狄禹祥如此說道,令他不禁挪了挪屁股。
騰樸沉了沉神,「不知,還請大人告知。」
「王府裡,應還另有高人罷?」
狄禹祥看向騰樸,他溫和地朝騰樸笑了笑,看在騰樸的眼裡卻如夜魅,多看他一眼都似被要被他吞噬。
他趕緊低下了頭。
他無需再說,狄禹祥也已從他的行為中看出來了。
「所以制住了你有什麼用,到時候,不過是推個不熟的人到我跟前來,反倒不好說話,騰大人,你說是不是?」狄禹祥懶洋洋地說著,就好像就是到了這境地,也沒什麼能打倒他一般。
「大人,我是來給王爺世子送吃的來的。」騰樸勉強笑了笑,道。
「嗯。」狄禹祥嗯了一聲。
「那麼……」騰樸問。
一直有些漫不經心的狄禹祥這時看向騰樸,語氣溫和,但又透著一股與夜風一致的冰涼,「騰大人回去跟這府裡的那位大人說,我沒看到我妻子之前,沒打算給王爺弄吃的,至於小世子就無需擔心了,他在我女兒那,小女心善,不會餓著一介小兒。」
騰樸這下更不知說何話才好,左右為難了一陣,等他再看狄禹祥的時候,發現那望著前方的狄大人的眼神黑不見底,與白日午後那種透明截然不同,不知為何,他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於是他瞬間起身告辭。
「既是如此,那下官告退。」
狄禹祥頷首,看著他又帶著同一群離去。
他走後,大門被關上,長怡從長廊的另一頭走了出來,跪坐到了父親的腳跟前,靠著他的膝蓋。
「怎麼了?」狄禹祥摸了摸她的頭髮,溫和道,「睡不著?」
「爹也睡不著?」長怡輕聲問。
「嗯。」狄禹祥撫摸著女兒如絲緞一般的黑髮,那黑得近乎深墨的眼睛柔和了下來,不再異於常人的噬人,「也不知你娘現在怎麼樣了。」
「應該好得很罷,」長怡猜,「娘性情好,走哪誰人都喜歡她,對她好。」
狄禹祥笑了起來,點了下頭,隨即他的笑容隱去,眉眼帶了些倦意,「你娘其實比你還嬌氣,我一生待她如珠似寶,即便是讓她碰下冷水我都不願,出去了,有人要是對她不好,我又不在她身邊,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除了打仗,這一生我從未讓她離過我左右,你都不知道你娘隨我出門,都要看到我在她身邊,那腳才知道邁步。」
「是啊,看不到你,她怕是要著急了。」長怡閉上了眼,不想再讓眼淚流出來。
她今天已經流了太多淚了,就好像把她十來年的所有眼淚都一起流光了似的。
「是啊……」狄禹祥靠著椅背,看著不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聽著那刀劍相加的聲音,嘴裡歎道,「我一生自詡能對你娘好至死,沒想,臨了功虧一簣,把她都給丟了。」
「爹,你別說了。」長怡轉過臉,把臉埋在了父親的膝蓋上。
狄禹祥拍拍她的頭,無奈地笑了笑,「好,爹不說了,不說了。」
他說著話時,大冕城的城中上空,突然亮起了一道絢爛的顏色……
狄禹祥抬頭看了一會,直到它再無光亮才抬下頭。
「爹,成功了?」
「嗯,成功了。」狄禹祥摸了摸女兒還帶著淚滴的臉龐,回頭對小將狄雲道,「去跟大公子說一聲,可以回來了……」
「是。」
一柱香後,狄長南又帶了一身血腥回了院子,不過這一次,他身上有傷。
他剛從王府的操練場回來,佑王在他們手中,無人敢他下重手弄傷他,但佑王那幾個將領的本事不弱,他殺過去,那幾人聯手,他暫也沒找到讓他們一劍斃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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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南在他們家的大夫給他包紮背上傷口的時候,叫人把佑王帶到了他們父子跟前。
「外面應該有人找你商量事情,」易佑一到,長南朝門外揚了揚下巴,「你知道為何?」
「為何?」易佑臉無血色,但這時的他看起來神情與比狄家父子要老神在在許多。
他已回過了神,這裡是他的易王府,而滿大冕都是他易王府的忠臣,他不比准差,更不比誰弱,更何況,那位狄夫人還在他的手中,他實在沒必要忌憚這對父子太多。
「我讓人把消息傳出去了。」長南呲了呲牙。
「大公子忍著點,這藥勁過了就好。」秦大夫又灑了一股藥粉上去,朝看著外面的老大人道,「刀傷有點重,差一點就見骨了,得養幾天。」
「沒事。」長南不以為然,傷口在左,他伸了伸右臂,「這只依然能殺人。」
易佑掃了一眼脫在一邊椅子上的血衣,眼神波瀾不興,臉孔漠然得就像石像,讓人看不出什麼來。
「義弟覺得如何?」長南接著問。
「兄長好本事。」佑王淡道。
「多謝。」長南點頭。
易佑不語。
一會,大門被敲響了。
有一位彬彬有禮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說來求見狄大人。
「讓他進來。」長南根本沒問人是誰就朝家衛道。
等人進了小廳,見到那位在燈光下的年輕男子,在那年輕男子朝他行禮的時候,佑王朝他搖頭,「子楚不必多禮。」
說罷他回頭朝狄長南道,「兄長怕是有所不知,這是我父王后來收的義子,也是我們的義弟。」
「子楚是個有本事的,」佑王朝長南笑了笑,道,「不用多久,義兄就能知道了。」
「是嗎?」長南冷冷地看向那叫子楚的年輕男子。
「是王爺過獎了,子楚什麼本事也沒有,」易子楚這時朝狄長南恭敬一拱手,道,「初次見面,子楚這就給護海將軍見禮了。」
狄長南冷冷地看著他。
「狄大人……」易子楚拜過子後,恍然大悟般地拜向其父狄禹祥。
拜其子後才拜其父,易子楚也是真會激怒人,在長南捏緊了拳頭要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易子楚的狄禹祥朝長子道,「看他長相,應是蕭家人,不是溫北蕭家的,就是當年蕭家女為如家生下的那子。」
「蕭玉兔?」狄長南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
「狄大人火眼金睛,不愧為我大易朝真正的第一謀士,」易子楚居然沒否認,反而微笑著朝狄禹祥道,「不過半天,我都被你激出來了,不過應是不巧,狄大人現在都沒找到你夫人在哪罷?」
狄氏父子皆冷眼看向他。
「狄大人想不想知道貴夫人在哪?」易子楚嘴角帶著一抹乖巧的笑,那帶著幾分羞澀與無邪的笑容,像極了他的生母蕭玉兔,「如若想知,狄大人何不告知我等,剛才那封信,您是發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