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這個行爲倒也不能說是故意的, 他只是絲毫沒有遮掩的打算, 而藉着這一行爲把兩人的關係擺在明面上是剛好順勢而爲。
反正再怎麼正式說明, 基地裏的其他人也會被他們驚嚇到, 謝臨不想讓小姑娘多費腦子糾結, 假如就這麼攤開了也挺好。
顧餘最近被謝臨照顧得太習慣,等旁邊男人把碗給她挪回來的時候,她非常自然地拿起勺子開始從碗裏舀粥喝。
等吃了幾口發現桌上氛圍實在太過安靜, 顧餘才後知後覺擡起頭,但她依然沒有從其他人的異樣目光裏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顧餘沒反應,謝臨也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不過前者是真的毫無所覺,後者則是心理素質過硬,哪怕明知道桌上其他人在想什麼也能保持面無表情。
兩個當事人都這麼淡定, 圍觀羣衆裏反而有人先忍不住了, 許望把碗一放,實在按捺不住說:“沃日,你們倆去一趟加拿大回來之後是怎麼回事啊, 臨哥你老實說, 你該不是真對顧餘下手了??”
許望問這句話, 他心裏其實還是比較信任謝臨的, 畢竟謝臨高冷慣了,基地裏無論是誰都想象不出對方談戀愛的樣子, 更何況顧餘還是個小姑娘。
但主動給小姑娘挑走碗裏的皮蛋, 又還把自己碗裏的肉分過去這事未免也太親暱了點, 就算是關係特別親近的朋友之間也不一定能做出這樣的互動, 這讓許望想不想歪都不行。
客廳裏的衆人都等着謝臨回答,但沒想到謝臨就只不冷不淡地瞟了問他話的許望一眼,卻並沒有反駁對方的話。
而他們看見坐在謝臨旁邊的顧餘忽然把勺子一放,頭也稍微低下去,耳尖看着還有點紅。一副被戳中死穴後沒臉面對衆人的樣子。
其他人:“……”
得,看顧餘這樣子,這事是沒跑了。
清楚意識到這件事情,此時客廳裏除了兩當事人以外的其他人表情頓時都格外精彩,就像調色盤裏的顏料一下子嘩啦全糊到一起,那叫一個色彩繽紛。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無疑是許望,他脫口而出一個艹字,隨即以萬分強烈的譴責眼神指着謝臨:“你你你……臨哥你居然是這種人,顧餘還是17歲的未成年小姑娘呢,去一趟加拿大你竟然就把人給拐了?!”
說完這句還尤覺不夠,許望一臉震驚外加痛心疾首:“之前誰跟我說自己不是那種會喜歡未成年小姑娘的變態,結果出個國回來,你就告訴我你們倆談戀愛了??我坐個火箭的速度都沒你們進展快,你們在加拿大到底幹啥了,臨哥你做人了嗎?!”
接受着許望的指控譴責以及客廳裏其他人的同仇敵愾,謝臨面不改色,臉上表情紋絲不動,甚至有空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喝一口。
喝完一口熱咖啡,謝臨用平靜聲音說:“總之,就是你們認爲的那樣。”
至於許望剛才說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謝臨選擇性忽略,避而不理。
自從和顧餘鬧過一次關於初戀的誤會事件,謝臨對把自己說過的話收回去這技能已經運用得十分得心應手。
心理素質夠硬就完事了,只要不承認不理會、當沒聽見,那就沒有收不回的話。
謝臨這句話一說出來,客廳衆人裏就連除了顧餘以外年紀最小的曲一帆也加入了譴責大軍。
要知道對這位年輕後輩來說,謝臨一直是他非常尊敬的前輩,訓練時被謝臨指點那都是說一不二地去執行,平時更是非常懂事禮貌的性格,對謝臨絕對幹不出像譴責這種態度放肆的事情。
感覺自己再不出聲,謝臨就要被當成誘拐未成年小姑娘的罪人,顧餘在這時擡起頭,小聲說:“那個……臨哥沒對我做什麼啊,我們最多最多也只是躺一起睡覺,其他沒別的了,現在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
純蓋棉被睡覺,啥事沒幹,不是一般純潔。
但顧餘不說還好,一說,衆人的譴責眼神反而更強烈了幾倍,進化成有如實質的程度,而許望更是又將一聲“沃日”脫口而出。
這還得了,才剛在一起沒幾天就把人小姑娘給拐上牀了,就這還說沒做什麼——
“臨哥,做個人吧。”許望表情沉痛,特別語重心長地說出這句話。
和喜歡的小姑娘躺一張牀還能不做什麼,同樣作爲雄性生物,許望總覺得這話他實在不太相信。
說沒做到最後一步吧,這許望還是願意相信的,但除了最後一步以外做了什麼,那就不好說了。
沒等謝臨出聲說什麼,顧餘這邊大概讀懂了其他人的反應是怎麼回事,她趕緊舉個手語氣認真地強調:“真的就只是躺同一張牀上蓋被子睡覺的那種,沒有任何不可描述情節。”
說到“不可描述情節”這六個字的時候,顧餘自己先微紅了臉,這種事情光是用說的都已經很觸動她的羞恥心了。
一般來說,顧餘都是穿着睡裙下樓吃早餐,今天她回房間換了身衣服才下來。
想到那個留在她接近鎖骨位置的紅印子,顧餘的表情略微有點不自然,但她說剛才那句話時的堅定語氣還是讓衆人信服了。
客廳衆人的表情和譴責眼神都相對緩和下來,衆人中性格比較穩重的莊延在這時開口說:“我稍微提醒一句,雖然說包括這個月在內,顧餘還有三個月就能說是十八歲,但嚴格來說這只是虛歲,要滿十八週歲才能算是成年。”
“沒錯。”許望馬上應和,“在顧餘成年以前,臨哥你一定要好好做人,否則我們是不會包庇你的。”
眼看着旁邊的小姑娘被說得捂起了臉,謝臨冷靜迴應一句:“我的良心還在,不會對未成年小姑娘做什麼。”
許望聞言,第一反應是——
呸,你之前還跟我說你不會喜歡未成年小姑娘呢,現在還不是當放屁了。
然而不敢把這話這麼直白地說出口,許望只能一臉正色道:“我現在對臨哥你說的話,信任度已經打折一半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說話能讓我深信不疑的你了。”
“……”謝臨表情不變,眼皮稍稍掀起來瞥了對方一眼。
看看這人面不改色的樣子,看看這理直氣壯的態度,許望不禁扼腕嘆息:“顧餘啊,你怎麼就着了臨哥的套路,他是怎麼就把你給拐了,你看看他這人吧……”
說到這裏,許望頓了頓,片刻後不得不承認:“艹,是還挺優秀。”
要臉有臉,要錢有錢,就連冷漠和毒舌現在都不能成爲攻擊對方的點了,沒看人剛纔還幫小姑娘挑碗裏的皮蛋嗎,說明對小姑娘還是挺寵着的。
“我看你們兩人是之前就有苗頭,我就說臨哥對你特別不一樣,就連你之前喝醉酒當個醉鬼抱着他喊小哥哥,還嚷嚷着要買糖葫蘆,他都能忍你,換個人早被扔地上去了。”許望說着,深深感覺之前的自己果然是火眼金睛。
聽到“小哥哥”這詞,顧餘撓了撓頭,嘗試組織語言:“我小時候遇見過臨哥,六歲的時候,我那時候是喊他小哥哥的,他照顧了我差不多一個暑假的時間吧。”
爲了澄清自己當時喝醉以後不是故意往謝臨身上掛,顧餘又補充一句:“但我之前沒認出來,是在去加拿大的前一個星期才發現的。”
顧餘渾然不覺自己在說出什麼爆炸性信息,而客廳衆人的表情逐漸往目瞪口呆方向靠攏,一直沒出聲的方明也不淡定了。
“所以說,顧餘喝醉酒以後對臨哥喊的那句小哥哥還真撞對人了?”方明表情複雜。
許望表情更復雜,且他的重點有點歪:“臨哥你小時候真給顧餘買過糖葫蘆啊?”
“買過。”謝臨並不否認,語氣平淡,“不止一次。”
顧餘從小就喜歡吃甜食,而謝臨每次在小姑娘一張口喊他小哥哥,並且眼神發亮看着某樣東西的時候,就會牽着小姑娘去買她想要的東西。
雖然謝臨本人對甜食並沒有興趣,平時完全不會碰,但在小姑娘分給他吃的時候,他多少會願意賞臉吃幾口。
“這是什麼奇妙緣分。”葉茜感嘆了。
假如是有這樣的緣分,這兩人會走到一起似乎也跟命中註定一樣,無數的巧合拉扯在一起,偶然就成爲了必然。
雖然中途有過道路偏差,最終結果卻沒有改變。
這一大清早的,衆人吃個早餐接收到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以至於今天的訓練誰也正常進行不下去,於是他們乾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
談個戀愛,衆人有種謝臨整個人彷彿都不毒舌了的錯覺。
這一整天下來,他們就沒見對方再懟過顧餘一句,和之前拉人訓練時一天不懟不舒服的狀態簡直截然相反。
然而,這也只是錯覺,面對其他人的時候,謝臨的表現一如既往。
“基地裏誰都有資格說別人狀態發揮不穩,但你就算了,你忘了你把大獎賽參賽資格都摔沒的那年?”在衆人聊天討論到圈子裏最近冒頭的一些新人選手時,謝臨擡眼瞥了許望一眼,“如果我是你,現在已經開始深刻反省自己了。”
許望:“……”
他就是瘋了纔會感覺謝臨不毒舌了。
整個基地裏只有顧餘才擁有不被懟的特權,許望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想破腦袋大概也想不到,謝臨在面對顧餘的時候之所以消除毒舌屬性,並不是因爲完全不想懟,而是因爲不太敢懟了。
有時候懟人的話到嘴邊,謝臨還得面無表情吞回去。
怕再多懟幾下,小姑娘要說他對她不好,謝臨對這句話就很沒轍。
要是因爲多懟了幾次,小姑娘一氣之下跑了,甚至可能跑去找前男友,那他豈不是得糟心慪氣到吐血。
划不來。
不懟了,忍着。
而當天晚上,衆人差不多都陸續上去二樓的時候,顧餘先走回自己的房間裏,準備洗漱睡覺。
走廊裏還站着許望和方明,他們看着謝臨表情淡定地跟在小姑娘後邊,後一步進去了小姑娘的房間。
許望:“?”
方明:“……?”
他們要報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