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小聲,「沒有。」
洛音凡道:「那又為何頑皮?」
重紫只耷拉著小腦袋,不吭聲。
見她委屈的樣子,洛音凡心軟,好言相勸,「今後不可這樣,下去吧。」忽然想到此話已經說過幾十遍,效果似乎不大,他又加了句,「再淘氣,為師定然重重罰你。」
重紫默默起身出去。
要趕著重修一封信了,洛音凡搖頭坐到案前,重新提筆,不知為何,方才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總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心頭隨之升起更多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準確的。
第二天起床後,洛音凡記起殿上的東西忘記收了,匆匆出門去殿上一趟,回來就發現房間有人來過,果然,日常束髮用的墨簪找不到了。
其實也未必非要那支墨簪,只是用順手的東西突然沒了,不太習慣。
一個不好的念頭正在緩緩形成……
洛音凡愣了半晌,披頭散髮出門去證實,果然見重紫正趴在四海水邊,拿簪子撥水玩呢!
洛音凡哭笑不得,「重兒!重兒!」
重紫看見他,飛快跑過來,「師父。」
「怎能擅自取用為師的東西?」
「……」
洛音凡當然不會與小孩子生氣,可是小徒弟如此頑劣,連師父也不放在眼裡,縱容實非教徒之道,該好好責罰了,於是他沉了臉,「目無尊長,罰你在這裡跪兩個時辰!」
重紫只好跪下。
洛音凡取了墨簪,轉身進殿。
不多時,外頭傳來哭聲。
這樣罰一個小孩子,是不是太重了點?洛音凡本就在忐忑,聞聲起身出去看,果然是小徒弟在哭,「怎麼了?」
重紫仰起小臉,滿臉淚痕,「師父,我……腳疼……」
到底還小,頑皮是孩童的天性,洛音凡不忍再責備,伸手扶她起來,「既知道教訓,今後就要改過。」
「師父真好,重兒一定聽話。」重紫抱住他的腿,一雙大眼睛卻閃著促狹的光。
再兩日過去,洛音凡終於崩潰了。
「重兒!重兒!」
獨居紫竹峰,從無外人敢上來打擾,因此洛音凡經常幾天都難得開口說話,可如今他發現,自己說話的次數明顯增多,其中唸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而那小小的人兒總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面前。沒學仙術也能跑這麼快,似乎早就等著他叫,期待得很,這讓他好氣又好笑,小徒弟莫非喜歡受罰不成?
他嚴厲地看著面前的重紫,「去殿外罰跪,跪足兩個時辰方能起來!」
殿外很快又傳來哭聲,越來越響亮。
這個不長進的徒弟!洛音凡決定不去理會。
果然,外面很快安靜了。
洛音凡反而開始擔心,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決定出去看看。
這一看倒好,殿外階前空空如也,人居然不見了!
洛音凡頭疼了,他從未遇上過這樣的情況,不論何時何地,所有仙門弟子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無人敢亂來。此刻他實在難以理解,師兄師叔們的徒弟都那麼聽話守規矩,偏偏自己的徒弟就如此頑劣,果然師父不是人人能當的,不得其法,當得也很辛苦。
人跑了只是小問題,紫竹峰上有什麼事能瞞過洛音凡!很快重紫就被拎回來,跪在了大殿內。
在我眼睛底下看你還跑!洛音凡在案前坐下。
這回重紫陪在殿上罰跪,竟出奇的安靜規矩,不吵也不鬧,只是拿大大的眼睛望著他,似已入神。
洛音凡暗地裡也在留神觀察,心下詫異,小徒弟真喜歡受罰?
兩三個月下來,日日習吐納之法,得天地靈氣滋養,初上山時那個頭髮黃黃雙頰凹陷的小丫頭早已不見,如今重紫頭髮烏黑而有光澤,瓜子小臉上長出幾分肉,臉色也日漸紅潤,整個人看上去水靈靈的。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亮晶晶的,不動時乖巧可人,一旦轉來轉去,就變得古怪機靈,透著幾分狡黠,這時多半就是有什麼壞主意了。
被她看得莫名,洛音凡終於忍不住,生平頭一次主動詢問別人的心理問題,「你又想做什麼?」
彷彿做了錯事被發現,重紫立即漲紅臉,垂下眼簾,透著幾分心虛。
洛音凡嘆了口氣,起身走到她面前。
感覺到面前的人是真的在生氣,重紫終於不安了,抬臉,「師父……」
他看著她,不說話。
做得過分了?重紫越發驚慌,再次試探性地喚了聲,「師父?」
洛音凡終於俯下身,一手扶著她的肩,輕聲道:「為何故意如此,為師收你為徒,是盼著你學好,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不長進?」
師父已經看出來她是故意的?重紫呆住。
美麗的眼睛俯視她,裡面是濃濃的無奈與失望之色。同樣的姿勢,讓重紫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神仙大哥,他若知道她這麼不學好,也很失望吧?
重紫終於撇撇嘴,小聲哭起來。
洛音凡自悔說重了,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今後不得淘氣,要聽話,記住了嗎?」
面前的臉美得令人窒息,配著期待的表情,重紫再也不能拒絕,哽嚥著點頭。
見她真有悔意,洛音凡頗覺欣慰,「下去吧。」
重紫欲言又止,不情願地出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