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袋紅豆餅就像一個開關,一下子就把場景拉回到了今天早上,只是清乃和所有看熱鬧的人都變得模糊了起來,最清晰不過的是良平不假思索地衝進女洗手間將雨穗抱起帶離那個潮濕冰冷的地方的場景,難怪學校裡會傳出那曖昧的流言,那樣的舉動,良平這麼多年裡從來不曾有過,也不是沒有同班同學經歷過類似的校園暴力,可良平最多只會叫叫老師並不以身去管閒事,這一次,連良平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像是一次行動上的表白。
而現在,他又那麼不假思索地給了她一袋熱騰騰的她最喜歡的店裡的紅豆餅……
他沒有說出來,可就像他書本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得雨穗的名字一樣,他的嘴巴閉得再緊,對雨穗的愛意還是從身體的各個部分以各種行為冒了出來,怎麼藏也做不到萬無一失滴水不漏。
雨穗不可能不知道學校裡現在的情況,美芝和其他人都給她發來了資訊,有疑問的有調侃的,總之良平和雨穗,這兩個昔日裡被認為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名字,突然間就並列在了一起。
氣氛徒然間曖昧了起來。
這樣的沉默讓人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清晰地感覺到血液在漸漸沸騰的感覺。
良平看著低著頭看著手上的紅豆餅的雨穗,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心裡十分忐忑,恐懼感和期待感交織,後背唰唰地冒汗,現在怎麼辦?她會說什麼?她一定察覺到了,會像拒絕其他人一樣對他說出「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樣的話嗎?如果她這樣說,他該怎麼辦?還是說他先出聲岔開話題或者解釋一下自己真的只是路見不平而已比較好?真糟糕,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己呢?如果在行動之前能夠冷靜一點多思考兩分鐘也許就不會面臨現在這樣讓人害怕的時刻了。
心裡想著那麼多,可良平始終還是沒有出聲,心裡那一點點妄想,讓他有了一點點陰暗鬼祟的期待,即便在今天以前,他在雨穗眼裡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但至少今天過後,他會是比較不一樣的,她會記得在不管是那個只會找些愚蠢的藉口跟她多說幾句話的學弟綱一,還是其他跟她表過白的人,只會像個傻瓜一樣在外面叫叫嚷嚷連幾個小太妹都對付不了的時候,是他進去了。
她會因此意識到嗎?他比所有人更優秀,比所有人更愛她。
我比所有人都愛你啊,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我還很優秀,跟我在一起吧。
那點兒妄想就像燎原之火,他心裡的野獸在瘋狂地咆哮著。
雨穗抬起頭來,對面的少年衣冠整潔,身姿挺拔,每一粒扣子都乖順地和扣眼待在一起,眼鏡遮擋住了他輪廓漂亮的鳳眼,顯得斯文俊美,但冷淡疏離的氣質和近乎嚴苛的衣著穿戴,依然讓他看起來十分地高冷禁欲,好說話不到哪兒去。
他的外表看起來那麼心如止水平靜無波,可是雨穗知道他表面下的山搖地動,無論他的性格如何變化,他對她都有熱情而瘋狂的一面,不表現出來,就是藏在了心裡。
她捧著紙袋,臉頰緋紅,眼角也有些泛紅,說:「謝謝……」
他想聽的不是謝謝。良平看著雨穗緋紅的面頰和水潤的似乎有幾分羞澀的眼睛,腿邊的手漸漸地握得更緊了,他儘量克制著自己的聲音,冷靜得能夠表達清楚每一個字,「這樣說可能有些突然,學校裡的關於『良平喜歡雨穗』的傳言……是真的。如果你不討厭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我……交往?」
越是後面,聲音就越是無法平靜,這次的告白完全沒有在腦子裡有過預演,那麼突然的,連他自己都嚇到了,計畫永遠也趕不上變化。會被拒絕嗎?
「好的。」雨穗說。
良平驟然瞪大眼看著她,不敢置信。
雨穗笑容溫和地朝他招招手,良平傻了似的聽從命令地走了過來。
「把頭放低一點。」
良平腦子無法思考地低頭。
雨穗踮起腳尖,輕輕地吻在他的唇上,含笑的眼睛藏著幾分狡黠。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良平世界裡的花瞬間連石頭縫隙裡都冒出來綻放了開。
……
「你這傢伙雖然長著一張妨礙工作的臉,不過好歹也是一張好臉,身材也好,得物盡其用啊。」課長拍了拍桐平的肩膀說。
「……是是是。」桐平十分無奈。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雖然總是被自己全優生的弟弟嫌棄,工作上也因為模特一樣的外形總是出問題被同事和上司嫌棄,但他切切實實是他們學校當年的精英畢業生啊,全世界還有第二個像他這樣被太好看的臉拖累的員警嗎?
「那麼這次峰會的安保工作就交給你和大雄他們了,會來好幾個重量級的官員的,千萬不能懈怠!在記者拍照的時候記得露出員警威嚴帥氣的一面,你代表的可是我們廳的形象。」
「知道了。」
桐平回家的路上又開始後悔起來自己閒著沒事幹在弟弟面前誇下的大話,說什麼戀愛經驗很豐富說什麼戀愛秘笈,他戀愛經驗確實很豐富,但是他沒追過女孩子啊,從來都是女孩子主動追求他的,而很明顯雨穗和良平之間,是良平要主動啊。他得好好想想女孩子追他時,他在哪一瞬間被打動了,然後教給良平,要不然他在良平面前就真的要毫無哥哥的威信力了啊。
結果桐平拼了命地回想,也就回想起來兩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個渣男了,根本回想不起來跟她們交往的多少細節和畫面了,有些前女友的臉和名字都記不清了。
苦惱地拒絕了兩個女性的搭訕,苦惱地回到家中,桐平突然聽到春風迎面般的溫和的聲音:「歡迎回家。」
瞬間一陣麻意從背脊爬到頭皮,桐平驚恐地看著良平,這是誰?這是我弟弟嗎?眼前這個臉上帶笑並且溫和地看著他的英俊少年,是他八百年不笑一下的弟弟嗎?!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知道他並沒有寫戀愛報告,對他的嫌棄已經到達頂端,所以終於決定消滅掉他了嗎?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