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7章暗记(第1/2页)
夜色浓重,把长信宫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过段时日,就快到皇后诞辰日,青禾拿着一套华丽的宫服给云芷穿好。
这是皇后给太子妃的寿衣,想让她艳压群芳,为东宫增光。
衣服用的是最上等的云锦,密密地绣着金线凤凰飞翔的样子。
裙摆处点缀着东海珍珠,随动作而动,则会洒落满地光辉。
铜镜中倒映出的人影虽美却不够完美。却是一种玉石雕琢般的、冰冷的、没有生机的美丽。云芷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脸精致得无一丁点儿瑕疵,也没有半点血色。她想起下午宫女带回的消息,那张无形的网,那只抹掉一切痕迹的手,“娘娘,您这身好看。“青禾的声音带着刻意提起的轻快,想驱散殿中凝滞的寒意。
“后面寿宴上,肯定能让人看呆。“云芷,你不说话了啊?这么华丽的衣服,哪里是荣耀,分明就是一件织金绣凤的囚衣。”
“砰!”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发出巨响。一个浑身酒气的人踉踉跄跄闯了进来,太子萧瞻脸色阴沉,眼底全是血丝,心情好到不行。
他看见盛装的云芷,脚步猛然一顿。他的眼中有过惊艳的一闪而过,那惊艳很快就被猜忌和暴躁淹没。“穿得这么隆重给谁看!”萧瞻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青禾与殿内的宫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跪成一片,连气都不敢喘。云芷慢慢转过身来,淡然地看着他,“回殿下,这是母后赐予臣妾的寿宴礼服,臣妾不过是想先试试衣服合不合适。”。”她的平静,就像是一瓢热油倒进他的怒火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骨节相错的剧痛袭来,他就要将她的腕骨捏碎,“母后所赐?”他阴森地笑,带着酒气的吐息喷在云芷脸上,让她反胃。
“云芷,你最好老实点!”“皇叔回来了!这会子满朝文武,京城百姓都在笑话我们东宫呢,你就不好好反省一下,反而在这儿打扮!”云芷任他抓着,也不反抗。她只是低下头,把所有的感情埋进了阴影里面。
萧瞻的愤怒就如同是打在一团棉花之上,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因此他把她的手甩开了,像一头烦躁不安的困兽,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萧墨寒一定会参加母后的寿宴。萧瞻停了下来,回头凝视着她,眼神阴冷。“你听好了,到时候寿宴,你不许离开我半步。”。他的用词斟酌再三,最后说出来的只是寥寥几个字而已,并且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到时候我们必须要表现得…恩恩爱爱的。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的东宫稳若泰山,你听清楚了吗?”
恩爱有加。云芷在心里默默咀嚼了这几个字,三年前那个夜晚,他为了某个侍妾,强行将她按在殿外跪了一宿、受尽宫人耻笑的羞辱,早已将她对他最后一丝幻想碾为齑粉。在他心里,她这个太子妃的尊严,从来都比不上他一时兴起的喜恶。但她抬起眸,面对着萧瞻一双锋利如剑的眸子时,只是轻轻地颔首。
“臣妾,遵命。”
见她这般识相,萧瞻神色才舒展几分。满意的哼了一声,又警告般瞪了她一眼,这才甩袖而去。殿门再次关上,将外面的夜风吹在外面。
青禾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云芷手腕上的那一道刺目的红色印记,顿时眼眶泛起了红。“娘娘…”“我没事。”云芷打断她,自己动手解那身华服的盘扣。宫装一件件被剥下来,换上素净常服,就像卸下千斤重担。
而她那藏在袖中的一只手,却一直紧握着一样东西。一根样式有些古朴的桃木簪,簪子那一端,已经被她攥得尖锐锋利,此刻就抵着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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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尖锐的、清醒的刺痛,让她在萧瞻带来的屈辱和恶心中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夜,更深了。青禾在偏殿歇下,偌大的内殿只有云芷一人,此时她并无睡意。白天时断了线索的绝望、萧瞻那番令人作呕的命令,在她脑中反反复复冲撞。她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
云芷走至妆台前,从一上锁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木匣。打开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三年前,她生下澈儿不久,身体极度虚弱、几度濒危之时,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冒死将此信塞入了她的宫中。
那封信上没有任何人签名,在上面用很随意的笔法写了很少的文字。“娘娘此番产后重疾,非是体虚,乃汤药相克,有人暗下毒手。万望珍重,静待时机。”
正是这封匿名信,支撑她熬过了那段最黑暗无望的岁月。是这封信让她确信,她产后那场几乎要了她性命的大病,并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三年来,她反复研读这封信上千遍,试图从那歪斜的笔画中找出写信人的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今夜,她又把信纸凑到了蜡烛旁边。跳动的火焰反射出她的冷漠脸庞。一遍遍看着那些熟悉的字句。突然间她的动作就停滞下来了,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字,而是纸。
这张信纸啊,用的都是宫中最平常的竹料纸,并无特别之处,不过…云芷抬起手中书信,对着烛火,缓缓眯起了眼。火光照穿薄纸的背面,在信纸右下角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个极其淡的按压痕迹。压痕非常轻微,除非像今夜这样心神不定反复地查看,否则根本无法被发现出来。它不是文字,更像是一个小而独特的印记。
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在云芷脑海中炸裂开来,这并不是一般的压痕,而是一种暗记!是宫里某些特制的地方为了区别纸张的批号以及来路所特意留下的标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疯狂生长。
她强迫自己在记忆深处疯狂地搜索,作为太子妃的她曾掌管过东宫的庶务,所以对于宫里的各个角落的开销都略知一二。
带有一种特殊压痕的纸张,她一定在哪见过…谁用过?是司礼监吗?还是内务府呢?都不是啊…不是啊…一个久被遗忘的记忆片断,忽然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刚嫁到东宫的时候曾经陪同太子去拜访一位老太妃,而这位太妃年迈,不再过问外间的事情,在佛堂里面天天只抄写经文。当初她无意间看见了老太妃用来抄写的纸张,与眼前的这封信笺颜色质地很相似。
她记得,太妃身边掌事的姑姑笑着解释过,太妃抄经所用的纸,是宫里一个叫“净经坊”的地方专门供给的。净经坊,专门给宫里信佛的贵人们提供抄经用具的小衙门。
因为小而偏僻,三年来,她查遍了宫中大大小小几十个部门,唯独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那封匿名信,居然是用净经坊专用的经文纸写的!
这使云芷周身的血液立刻变得冰凉起来,谁?是净经坊中人?亦或是能取到净经坊纸张之人?那个人,为什么要冒头掉的风险给她寄这么一封信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她的心里炸开。线索没有中断,被云芷紧紧捏在手心中的那张信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她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那个掌管净经坊的管事太监,三年前,也就是她在收到这封信没多久之后,失足落水淹死的,大家都说是意外。但是此时回想起来,世上有多少巧合呢?
一个令她浑身发冷的惊人的猜测,在她心中萌芽。
她脸色在一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