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0章芷决还玉(第1/2页)
殿内熏香的气息似乎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萧澈委屈地哭声渐渐平息,在乳母的轻声安抚下,他步履迟缓又不舍得离开大殿。孩子含着泪,迷茫的眼睛仿佛两根细刺插在云芷心里。
殿门轻轻合上,把外面的声音挡在外面。死寂再次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比以前更冷,更闷。
云芷仍然保持着蹲跪的姿态,过了一会才慢慢起身。
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那块墨玉玉佩被她紧紧地抓在手心里,冰凉的棱角深深刺进了肉里,带给她一阵疼痛、清醒的感觉。这痛感正好把她的内心惊涛骇浪镇压住。
她垂眸,摊开手掌。那枚螭龙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掌中,墨色的玉质在昏暗的光线里流淌着幽深的光,像一只冰冷而窥视一切的眼睛。
净经坊线索刚断,仿佛被人提前掐灭了唯一的光亮,把人丢进漆黑的迷途里头,就在这时,这枚玉佩就这么“恰到好处”地冒了出来,从她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软肋,也就是她的澈儿。怎会有如此巧合呢!
萧墨寒送东西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为了叔侄之情上演一场戏码,而是一种信号。
一个冰冷、傲慢,还带着挑衅意味的信号。
就像是站在她无尽黑暗之后的人一样,冷眼旁观她的挣扎和绝望,在她即将迷失方向的时候,顺手丢过来这样一件旧物。就像是在告诉她,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去寻找,都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曾经的恩怨,他从未忘却,也不会让她忘记。
“挑衅…”云芷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沙哑却冷得犹如一柄尖刀。“他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是否还记得这块玉佩的来历,是否还有半点念想?甚至更坏,他想在澈儿心里种下一颗好奇的种子,让她不知不觉靠近自己。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感到如芒刺在背、如鱼刺在喉。
这玉佩绝对不能留在这澈儿身上,片刻都不能!
它不仅是件旧物,更是个陷阱,一颗定时炸弹。
它是萧墨寒那一双看透宫墙的眼睛,是她拼命想要掩盖住却总被人掀开的过去,也是对于东宫,对于澈儿未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必须马上归还。
不但要还,而且当面对着他亲手还给他,让她看清楚,在她丢还给他的时候,他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
是愤怒的怨恨还是阴谋暴露后的慌张?是俯视的姿态在冷嘲热讽?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她希望以此刻的机会明确地划分界线,告之对方以及那些窥探者们:已经过去了三年了,云芷是东宫的太子妃,萧澈是东宫的皇长孙。
他们早就和摄政王萧墨寒分道扬镳,陌路相逢。一切想跨越界限搅乱现世的行为都是无用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她的所有迟疑和不安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行动!她必须要马上行动。萧墨寒还未来得及完全估计她的反应速度之前就给她一记措手不及,“青禾”,云芷猛然转过身来,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比以往更加坚定果断。
一直屏息垂首候在殿外的青禾听见声音立刻快步而入:“娘娘。”“更衣,不必礼服,寻常宫装便可。“青禾愣了以下,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云芷紧紧握着的拳头里,那枚玉佩的轮廓若隐若现。她心中有数,不敢多问,只是轻声应了:“是。”
云芷走到妆台前,把玉佩放在桌上,对着铜镜,自己动手拆解发间的珠翠,原本稍显繁琐,现在却显得简单了,因为镜子里的女人的脸色依旧是那样苍白,可那深如潭水的眼睛里原先的一丝慌张、无奈早被驱逐殆尽,剩下的是一股近乎锋利的安静以及孤注一掷般的光。
净经坊的路被堵死了,眼前的迷雾变得越发浓重,这枚玉佩就像是在这团雾里突然冒出来的一道明灯,是萧墨寒本身。既然不能从外围查到答案,那就面对这个风暴的中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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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拿来一件湖蓝的素装宫袍递给云芷,她忙里忙外地给云芷穿起来。
简单的发髻、素雅的衣裳,没有了太子妃的高贵气质,反而使她眉宇之间多出几分不容人欺负的清冷倔强。“娘娘”,青禾小声禀告道,声音里藏着一些微弱的担心。
“此时摄政王应当在武英殿旁边的偏殿处理军务,据说今早北疆传来军情,摄政王应该还在宫内。”。
“云芷眼动。武英殿偏殿…是必经之处,不过不是私密之地,有时也有官员来往。
在哪儿碰头,刚好合适—不那么**以致会引起人们的猜疑,也不会太隐蔽以至被人遗忘。
“很好”云芷拿着妆台上那枚玉佩,指尖透着凉意,她把玉佩握在手中。“不用带人多,就你自己跟着我就行了。”“是。”青禾垂首。
主仆两人前后走出长信宫的大门,午后阳光灼目,射到朱红的宫墙和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发出耀眼却冷冽的光芒。
长长的宫道看不到头,空气里有山雨欲来的感觉,云芷脊背挺得很直,步子迈得很稳很快,湖蓝裙裾在身后掠过,无声无息地扫去一尘。
她的脑子飞速转了起来,见着他该说啥好呢?去问他为什么要送玉?
不行啊,太落了面子,她要是真那样问就显得自己太上心。淡然地归还,表达感激?不对,那样太懦弱了,与此时的她想分清界限的心态不符。也许…最简单、最平静的态度就足够了。
“王爷厚爱,东宫心领。这物件太贵重了,不是我能收下的。还物给主人家,望殿下好生惜着。”好,就这样。不卑不亢,点到为止。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交锋,全都藏在平平淡淡的言语里头,他要是心里有鬼,就会晓得。
越往武英殿靠近,周围空气就愈发凝滞起来,巡逻的侍卫也多了起来,警惕的眼神从每一个路过的行人身旁飞掠而过。空气中有一股不属于此处的、冰冷的肃杀之气,那是属于他的领域。
云芷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些许,但很快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住心底涌起的一阵紧张。千万不可失态。
她此番来的不是为了重叙旧情、求取怜悯,而是要展示—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以及身为太子妃所持的立场。
最终武英殿侧殿熟悉飞扬屋檐映入眼帘,大门紧闭门外两队黑甲持刀卫士戒备森严,目露寒芒显然是北疆跟随而来的心腹武士。
当云芷一行人接近的时候,两个亲卫已经跨出半步,右手轻轻按着刀柄,并未拔刀而出,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杀意。
青禾下意识屏住呼吸,云芷没有停下脚步径自走到台阶之前,目光平静地望着那两道带着漠然的杀气、审视的目光。
“劳烦通传,”她声音清冷平稳,在空旷的殿前显得十分响亮,“东宫云氏,求见摄政王殿下。
其中一名亲信目中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好似辨识出她的身份,在其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之色,不过很快便又变回冷峻。他微微抱了下拳,低沉地声音没有起伏道:“王爷正处理要务中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太子妃请回。”
意料之中的阻挡。云芷唇角微扬,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全是冷意。她并没有退缩,反而提高声音,使殿中的人都能听见:“本宫确有要紧事,需要当面禀告王爷。”。有关…王爷刚才送给皇长孙的礼物。如果王爷真的抽不出时间,那本宫就在那里等吧。”
她特意重读了“亲赠皇长孙之礼”。殿前立刻静了下来。两个侍卫互看一眼,有些犹豫。
在这一瞬间的安静当中,沉重的宫殿之门却突然间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个小缝。一道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隐匿在门后的阴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