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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鴻文的眉頭皺了起來:“女戶可以免役和減稅,查得甚緊,不好通融的。查出來,我爹輕則坐牢,重則掉腦袋。”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杜錦寧不好意思地笑道。她還真不知道這些,看來得找這時代的律法書來看一看才行。
“你年紀小,又沒人跟你說這些,不知道很正常。”章鴻文擺擺手,倒沒怪罪杜錦寧。
“唉,那怎麽辦呢?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要是不分出去,日子過得差倒不說了,我幾個姐姐,怕是要被毀了。”杜錦寧唉聲歎氣,瞅了章鴻文一眼,又問,“那改年齡呢?把我的年齡改大兩歲,是不是也不好改?”
章鴻文對杜錦寧也是十分同情。以前他跟杜錦寧接觸不多,印象裡只是一個膽小沉默的瘦小孩子。這兩次的接觸,讓他對杜錦寧大為改觀,杜錦寧的聰慧,著實令他讚歎,他也十分惋惜以杜錦寧這樣的資質不能念書,簡直暴殄天物。
所以能幫上杜錦寧一把、又不損害他爹的利益的,他自然也願意伸手。
章鴻文想了想,提醒道:“你要知道,一旦你改了年紀立了戶,到時候就得去服徭役,這可不是小事。而且,你真能讓你祖父祖母分家麽?不說父母在、不分家的祖訓,單單你們分出去了,杜家二房的田地就只能佃出去,到時候是要分一部分糧食給別人的,這一點你祖母恐怕就不會同意。否則以他們對你的猜忌,何不早早把你們這一房分出去呢?”
看來,牛氏吝嗇的名聲全村人都知道,即便一心隻讀聖賢書的章鴻文也有耳聞。
“分了家再改年齡。”杜錦寧道。
章鴻文皺了皺眉:“這個我得回去問問我爹。你也知道,如果把年齡改小,即便是改小一年兩年,也可以少交些免役錢。所以,對於年齡的改動,朝庭也是不允許的。不過這個有沒有立女戶查得那麽嚴,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把年齡改小,那也是要花錢打點的,可省下的免役錢並不多,且如果有人去告,那懲罰只有更厲害,得不償失。如果這種情況不多,查得可能就沒那麽嚴。”
杜錦寧站了起來,端端正正地給章鴻文行了個禮:“如此就有勞章大哥了。”
章鴻文忙避開,擺手道:“不用這麽客氣,我也沒幫上你啥。”
兩人重新坐下,杜錦寧便換了個話題:“那個關七少爺,你可認識?”
說起這個,章鴻文也輕松了許多,笑著道:“我認識他,他並不認識我。他叫關嘉澤,是我們書院山長的侄兒,隻比我大一歲,卻已讀到甲班了,成績十分好,每次張榜前十名都有他的名字。聽說明年他就能下場一試,以他的能耐,中個秀才不難。”
“甲班?你們一共分為幾個班,每個班大概多少人?”杜錦寧好奇地問。
“有甲、乙、丙、丁四個班。每班的人數不一樣。甲班人數最少,只有十七個;乙班二十八個,丙班三十五個。丁班人數最多,足有五十六個。”
“那章大哥你在哪個班?”
章鴻文嘴角一勾,
面上隱隱有些得意之色:“我是去年才進去的,經過考試,直接入了丙班。今年八月就升到乙班了。” “哇,章大哥你真厲害。”杜錦寧不吝誇獎之辭。
章鴻文臉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岔開話題:“你問關嘉澤做什麽?”
“上次買話本,他不是說有了新話本就去找他嗎?我雖沒有寫好,但腦子裡已有想法了,今天就可以動筆寫。寫完後我打算去尋他。只是我見你早出晚歸的,想來那位關七少爺也這樣。所以問一問他的情況。”
章鴻文一聽,很熱心地出主意:“我們是十日一沐休,平時都早出晚歸,很少時間在家。你可以去書院找他。他在書院很有名,只要不上課,問一問就能找到他。我們書院雖不能隨意出進,但把他叫出來想來不會有問題。”
杜錦寧點了點頭。
章鴻文就是過來跟杜錦寧說說話、結識結識的。此時看天色不早,便告辭回家了。
而在此期間,坐在屋裡看書的杜辰生一頁書都沒看進去。
杜錦寧現如今暫露頭角,連裡長家的少爺都主動跑來跟她結交,可見往後想要壓製她,怕是做不到了。
他歎了口氣,看著送了章鴻文回來的那個瘦小的身影,久久沒有動彈。
良久,他對坐在屋裡納鞋墊的牛氏道:“你去把寧哥兒叫來。”
“啊?”牛氏瞪大了眼睛。
除了打罵,他們向來是不主動跟杜錦寧說話的,唯恐被她克了去。這會子老頭子怎麽一反常態?
杜辰生心情不好,對牛氏這蠢笨的樣兒就十分看不上,眼睛一瞪:“叫你去你就去。”
“哦。”被杜辰生這一瞪,牛氏就習慣性地順從。她將鞋墊放下,起身出去。直到走到院子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隨著老頭子亂來,應該攔著他的。
不過走都走到這裡了,她也懶得回頭,免得再跑一趟。她用力地拍了拍杜錦寧的房門, 嘴裡凶凶地道:“不是說氣悶嗎?怎麽人家一走就把門關上了?死崽子,年紀不大,心眼不小,整天地就知道給老娘使心眼子,當初老娘就應該把你溺……”
“老婆子!”那頭傳來杜辰生的一聲怒吼,“叫你讓她過來,你嘴裡唧唧歪歪個什麽?”
牛氏的話被打斷,她心裡氣惱,但也不敢再說什麽,隻覺得老頭子今天怪怪的,也不知是不是吃錯了藥,隻瞪著杜錦寧道:“你祖父叫你過去。”
牛氏那嘴就是糞坑,永遠吐不出好話,杜錦寧早已習慣了,隻當耳旁風,從來懶得去聽她罵些什麽。
聽得杜辰生叫她,她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往杜家正房走去,心裡好奇杜辰生叫她過去到底想做什麽。
不過她猜想應該不是壞事,否則剛才杜辰生就不會打斷牛氏的話了。以前牛氏罵得再惡毒,杜辰生都是充耳不聞,從來不阻攔的,今天倒是一反常態。
正房一進去就是堂屋,上面放著一張八仙桌,桌旁還放著幾張靠背椅。最裡面則是一張長條案,條案上擺放著大瓷瓶;右邊手再進去,就是杜辰生的書房,裡面的擺設很是齊整,書案、書架、博古架、盆栽種種不缺,古香古色,可見杜家二房頗有幾分家底和底蘊。
看到這裡,杜錦寧眼裡不光沒有豔羨,反而閃過一抹嘲諷。
“祖父,您叫我?”她平靜地問道。
杜辰生自她進屋起,就一直在打量杜錦寧。此時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從來沒有被他正眼瞧過、打心眼裡厭惡的孩子,是人中龍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