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杜寅生:“我不介意你說我是你們這一支的,但去給祖宗磕頭的事,還是免了吧。”
“這、這怎麽行……”杜寅生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從來沒感覺到杜錦寧離他們如此遠,遠得似乎跟他們杜家無關一般。
“就這麽定了。”杜錦寧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回院裡去了。你們早些歇息吧。”
走了兩步,她又道:“我已定在五日後去京城。如果你們跟祖宅到那進還沒能議出個結果,我會給你們在客棧裡包個小院住著,費用由我出。我這宅子當初建的時候,是跟梁家合作的,就是為了給他們的買家做園林展示,到時候經常會有客人來參觀,留你們在這裡住著不方便,還請伯祖父見諒。”
她拱了拱手,不待杜寅生和杜雲翼說什麽,便轉身離去。
她不讓這些人在這裡住著,是防著杜雲翼。杜雲翼和張氏心中的貪念並不比杜辰生、牛氏和杜雲年少,只不過他們更精明,更懂得把自己的**隱藏起來,不引起她的反感。
一旦她讓他們在這裡住著,就會給他們一種他們是這宅子的主人的感覺——杜錦寧一家進京了,這宅子空著,他們不住也不浪費,所以住住對杜錦寧也沒什麽影響不是?而住著舒服了,想要讓他們搬走,那真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到時候怕是又有一翻撕扯。
杜錦寧完全不願意放精力在這些人身上,一點兒也不想。
所以能避免麻煩,就盡量避免。
不過以防打老鼠傷了玉瓶,待杜雲翼夫妻倆也離開,這個客院只剩下杜寅生和杜雲昌父子倆時,姚書棋便過來了,把杜錦寧對杜雲翼的防犯說了一遍,道:“少爺擔心老太爺和四爺誤會了,這才吩咐我過來解釋一聲。他自己卻是不方便過來,讓大爺看到不好。”
“另外……”他又道,“少爺說了,以後他做了官,祖宅杜家和這邊二房的人,比如二房的二爺,難免不打著他的旗號為非作歹。趁現在斷了關系,他們沒了倚仗,還能安份守已一些,免得作奸犯科,落個不好的下場。
杜寅生聽到杜錦寧說不願意認祖歸宗,他心裡異常難受。作為杜家的老大,他是希望家裡能有人出人頭地,並且把大家都帶出來,如此才是興旺之家。現如今杜錦寧發達了,卻忽然連祖宗都不要了,他難免覺得杜錦寧太過冷淡與薄涼。
現如今聽到姚書棋的解釋,他這才好受一些,倒也能理解杜錦寧的顧慮。而且,由著這話,他想得更加深遠。
他雖只是個童生,又一輩子呆在鄉村裡,但跟黃澄明他們交往,倒也聽說過一些事。
有些人,好不容易考上了進士做了官,但因沒約束好家中父兄,讓他們做出欺男霸女,強佔農田之事,最後被禦史一彈劾,被降職罷官。
想想杜雲年的性格,那就是個愚蠢且膽大的,賭錢、賣侄女,甚至仙人跳他都敢參與,以後杜錦寧真的做了官,尤其是做了大官,杜雲年豈會不打著杜大人伯父的旗號,在外面招搖撞騙,為非作歹?
而杜家不僅僅只有一個杜雲年,還有杜錦壽呢,還有府城老宅的杜家人呢。老宅那些杜家人可都不是什麽好鳥,誰能保證他們不借著杜錦寧的官威做壞事?他們跟杜錦寧沒什麽感情,連累了杜錦寧也無所謂。
難道杜錦寧真要為了他們這些人,被降職罷官,多少年寒窗苦讀毀於一旦?
如果這些人對杜錦寧好,杜錦寧吃過他們的飯,穿過他們的衣,受過他們的恩惠,被他們連累還能說得過去。可杜錦寧不光沒沾過他們一點光,而且還受過不少他們的欺負。杜雲年就不說了,隻說祖宅杜家,杜錦寧可不止一次被他們所欺負。要不是杜錦寧身後有齊家和楊大人支持,還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呢。
現在杜錦寧有出息了,他們倒想來沾光,過好日子。末了借著杜錦寧的名頭做壞事,還連累杜錦寧,憑什麽?
杜錦寧憑什麽要被人佔便宜還得受連累?
當年分家的時候讓那孩子淨身出戶,跟他簽斷絕文書;現如今他發達了,杜家就讓人家認祖歸宗,要沾人家的光過好日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麽一想,杜寅生的臉就火辣辣的,羞愧難當,隻覺自己沒臉見杜錦寧了。
杜雲昌見姚書棋說完,杜寅生沒有任何表示,臉上倒是一陣紅一陣白的,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便擔心父親真生杜錦寧的氣了。
他連忙喚道:“爹,爹……”
杜寅生回過神來,連忙對姚書棋道:“姚管家放心,我明白寧哥兒的心思,我不會怪他的。”說完這話,他老臉一紅。
他剛才還真責怪杜錦寧了。
真是不應該啊不應該!
姚書棋見他說得真誠,輕舒了一口氣:“老太爺不怪我們少爺就好。”
他歎道:“您老人家不知道我家少爺從一窮二白, 沒錢沒依仗,到掙這份家業,再考上舉人,有多不容易。別人都看到他人前的風光,覺得他是資質好,考上舉人一帆風順,輕而易舉,又依靠著關、齊、梁家,把生意越做越大,可誰能看到他人後的艱辛呢?他一面讀書,一面掙錢養家,要花多少心血,要遇多少困難,被多少人算計與陷害,又有誰知曉?”
杜寅生聽了,驚道:“難道他還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
姚書棋特意領了這樁差事,就是怕杜寅生誤會杜錦寧。他知道杜錦寧挺看重杜寅生的,不希望他跟自己生份。而他作為管家,有義務為主家排憂解難。有些話杜錦寧不好說,由他來說,最好不過。
當下,他把杜錦寧所遇到的一些事,比如周東平、祁思煜等人對杜錦寧的為難與陷害,還有這次鄉試時的危機,都一一跟杜寅生說了一遍,直聽得杜寅生和杜雲昌心驚不已。
“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唉。”杜寅生深深歎道,“我們沒給他半點助力,還想沾他的光,想想就覺得羞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