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和齊慕遠看她這樣子,心疼的不行。
“叫你別再生孩子你偏要生,現在知道難受了吧?”陳氏責怪道。
杜錦寧訕訕一笑。
如果懷齊自蹊的時候像這般難受,她肯定不找虐,還想生孩子。
“錦寧,看看這個你吃著如何。”齊慕遠從外面進來,手裡端著一盤洗好的葡萄。
這葡萄跟平時吃的不一樣,想來是從大宛傳過來的好品種,皮是綠的,卻晶瑩剔透,口感倒有點像後世的提子。
陳氏見杜錦寧吃了幾個也沒想吐,心下滿意,表揚女婿道:“難為你,到處去給錦寧掏換好東西。”
齊慕遠望著杜錦寧,眼眸裡全是愛意,聲音低緩:“她也是為了我,為了蹊哥兒,受這般苦。”
杜錦寧抬起頭,朝齊慕遠嫣然一笑。
齊慕遠待想說他叫人獵了些野雞,一會兒叫廚房給杜錦寧做野雞粥,但想起她一聽這些吃的就難受,便閉嘴不談,生怕杜錦寧連葡萄都吃不下去。
陳氏見女婿來了,正打算起身,就聽門外有丫鬟進來,稟道:“公主、駙馬、太太,門外來了個士子,說是公主、附馬的故舊,名叫章鴻文,特來拜訪公主和駙馬。”
“章鴻文?”杜錦寧和齊慕遠對視一眼,忙道,“快請,領他到外面廳堂稍坐,上好茶好點心。”
陳氏甚是詫異:“章鴻文?是桃花村裡正那個兒子?他怎的來京城了?”
“可能有事吧。”杜錦寧也很疑惑。
她剛來京城時,還跟章鴻文陸陸續續通過幾封信。但古代的交通不便,一封信在路上要走一兩個月,時間久,郵資還十分昂貴。章鴻文難以承受郵費,杜錦寧又十分繁忙,兩人之間的聯系在杜錦寧去潤州後徹底斷了。算起來,他們已有好幾年沒聯系了。
她只知道章鴻文考了好幾年才考上秀才,跟她失去聯系之前,還沒考上舉人。
“莫不是他考上了舉人,進京考試來了?”杜錦寧一拍腦門,站了起來,“我去換身衣服。”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輕點,別忘了肚裡還有個孩子。”陳氏被杜錦寧這虎虎的動作嚇了一跳。
杜錦寧望著同樣滿臉緊張的齊慕遠,吐了吐舌頭,被春禾攙扶著進裡間去了。
陳氏和齊慕遠對視一眼,滿臉無奈。
而被奴仆領著進廳堂的章鴻文,正目瞪口呆地望著姚書棋,滿臉震驚。
古代既沒電視,也沒收音機,除了官府的邸報和在京城發行的《盛世民報》,並沒有全國發行的報紙,消息十分閉塞。而且章鴻文這些年不光埋頭讀書,還得為養家賺錢,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所以京中發生的一任事,他都絲毫不知。
這會子聽姚書棋說杜錦寧是個女子,已被敕封為長公主,並嫁給了齊慕遠,章鴻文簡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完全不相信這是真的。
姚書棋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想當初,他也是這種反應啊。
“一會長公主和駙馬出來,你就知道了。”姚書棋說著,又放了一個雷,“對了,現在全國正推廣的高產水稻,就是咱們寧國長公主研究出來的。她現在是朝庭的大司農,前段時間還去南方指揮修建興寧水利。”
“高產水稻,是杜錦寧研究出來的?還有興寧水利,也是杜錦寧修的?”章鴻文滿臉呆滯,對聽到的消息已經麻木了。
他作為備考的舉人,國家大事是要關心的,因為這很有可能跟會試的題目有關。
高產水稻,去年在全國推廣,種植了一季後產量出來,全國的百姓簡直要瘋了。就算買稻種的時候就是衝著高產量去的,但真種出這麽高產量的水稻時,所有的谷倉都堆滿了仍然還有許多稻谷堆在一旁的情景,不知有多少百姓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一個勁地朝京城方向磕頭,感謝皇上和寧國長公主。有人還給寧國長公主立了長生牌。
章鴻文受杜錦寧的影響,並沒有成為依靠家人勒緊褲腰帶供養的讀書人,而是一面讀書,一面想辦法賺錢。他如今也小有家產,田地裡去年也種了高產水稻,當收割稻谷的時候,他也是這感激涕零中的一員。
而興寧水利,就是今年大宋的一件大事。以工代賑,讓許多災民得以活命就不說了。那大型水庫和灌溉系統修好後,不僅灌溉了大面積的農田,讓興州許多旱地能被改良成水田,而且還有極大的泄洪作用,以後再有連續暴雨,也不會形成洪澇災害了。又聽說興修水利的錢還是杜錦寧所種的稻種售賣所得,興州百姓對她感恩戴德。在給水利給名字的時候,一定要加上寧國長公主的“寧”字。
寧國長公主,都快被傳頌為觀音菩薩了。只因女子的名諱不便讓外人知道,所以世人只知道寧國長公主,並不知道寧國長公主的名諱。
可這會兒姚書棋卻告訴他,百姓稱頌的這位寧國長公主就是杜錦寧,章鴻文整個人都懵了。
“怎、怎麽可能?”他喃喃道。
他去年考上舉人,還有些飄飄然呢。畢竟二十來歲的舉人,那也是不多見的。他覺得自己雖沒有杜錦寧和齊慕遠這些人那樣天才,但跟當地的讀書人比,他也算是厲害的了。
他還以為,他只是比杜錦寧他們遲了幾年。等他考上了進士,他跟他們仍會站在同一階層上。
可現在他才發現,他跟杜錦寧等人,相差太遠。
“齊慕遠呢?他現在是什麽職位了?”他問道。
“駙馬現在是大理寺右少卿。”姚書棋道。
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官,再往上升就是大理寺卿了,以齊慕遠的年紀,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升到這個官職,也是極厲害的人物了。
不過姚書棋作為公主府的管家,隱隱知道一點別人不知道的秘密:齊慕遠絕不僅僅是大理寺右少卿,他在暗地裡應該還有職位,而且這個職位比大理寺卿還要厲害,是朝庭裡沒多少人敢惹的存在。
但這個職位,仍然震住了章鴻文,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章少爺是怎麽找到府上的?”姚書棋好奇地問道。
章鴻文這才回過神來,道:“我住在桂省會館裡,跟會館的人打聽來的。”說完他神色十分複雜。
當時會館的人得知他是杜錦寧的同窗好友,還是同一個村的,對他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熱絡起來。他還以為杜錦寧好歹是桂省考出來狀元,現在估計也做到了五品官的位置,會館的人才會知道她。現在想想,人家完全是因為杜錦寧如今的身份地位及不凡成就。
“公主和駙馬來了。”姚書棋忽然站了起來,迎到門前。
章鴻文下意識站了起來,就看到台階下走上來兩個人。
一個是金冠玉帶、俊美挺拔的男子。雖幾年未見,無論氣勢還是容貌都有了改變,但從眉眼裡他還能認得這人正是齊慕遠。
而另一人是個女子,眉眼如畫,氣質出塵,因為容貌和氣質太過出眾,讓人一見就隻注意到她的人,而忽略了她的穿著打扮。
這女子,在街上遇見,別人要說她是杜錦寧,他半點都不會信。可現在姚書棋都直接指出她是杜錦寧了,章鴻文隻好竭力把她跟他曾經認識的那個杜錦寧聯系起來。這麽一對印,他赫然發現,這還真是杜錦寧!
“鴻文兄。”杜錦寧看到章鴻文,抬手拱了拱,笑道,“沒想到你會上京來。怎的不早寫信告之?我也好派人去接你。”
齊慕遠朝章鴻文笑著點了點頭。
章鴻文以前跟他們一夥兒玩,全都是因為杜錦寧的緣故。他本身的才華家世性格並無出彩之處,齊慕遠、關嘉澤跟他的交情也隻泛泛。
所以章鴻文到了京城,第一個想要找尋的就是杜錦寧。
章鴻文這才如夢中驚醒一般,作揖回禮,不過說話卻是結結巴巴的:“我、我來考試。想著到了京城就見面了,不、不必提前寫信。”
杜錦寧裝作沒看見他的不自在,問了他一路可好,又問候了他的家人,這才問道:“鴻文兄剛才說來考試,不知你是準備考哪一科?”
杜錦寧這樣問,是因為現在的科舉考試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當初陸九淵他們教育部要把杜錦寧寫的《物理》、《化學》兩本入門書推廣出去,杜錦寧就告訴他們,上行下效。只要科舉考試的內容涉及到這兩門學科,書生們就會主動去學習。而且他們也不必為各級書院培訓老師,只要他們宣布這個消息,自然就會有老師出現。
當時陸九淵等人還將信將疑。不過杜錦寧從來不空口白牙,她說的話都是十分靠譜的。教育部便趕緊請趙晤擬旨公布,要在去年的府試考這兩門學科,當時由杜錦寧的印坊印出的《物理》、《化學》頓時被搶購一空,各書院也請到了教這兩門課的老師。
大宋以前雖沒有開這兩門課,但自古就有天生喜歡研究此類知識的人,這在以前,被統稱為格物學。只是這些學科沒有系統的理論,這些人都是野路子出身,甚至有些人都沒上過學。
野路子不要緊,沒上過學也不要緊,這不是朝庭要考這兩門學科了嗎?看不懂的學子或是書院的先生,知道有這些人後,必要去請教一番。請教之後自己懂得了,那麽這人自然而然就能成為這類學科的老師。
但杜錦寧自打給趙晤展示了蒸汽動力這後,趙晤就忍受不了這樣慢慢培養出來人才——這樣從零開始培養,到最後能用上,起碼得花費十年功夫,趙晤實在等不得。 於是杜錦寧就給他出了個主意,直接開個恩科,專招這方面的人才。
去年府試,《物理》、《化學》取“優”的人,今年就可以到京城來,參加恩科考試,朝庭會根據需要錄取相應的人數。
取“優”,至少是百分製裡的八十分了。
這個消息對於某些考生來說,簡直是天降鴻福。
人與人之間的學習天賦是有差異的。在古代科舉一味偏文的考試制度下,大家對這個沒多大的認知。但經歷過文理分科的杜錦寧來說,卻是再了解不過的了。
在現代,語文歷史地理考不及格,物理化學數學卻恨不得次次滿分的學生,大有人在。
而如果這些人生在古代,那真叫生不逢時,任你是愛迪生轉世,都不一定能考上秀才。
杜錦寧這個主意,簡直就是拯救這類人。
現在章鴻文出現在京城,說來考試的,那必是《物理》、《化學》學得極好的了。杜錦寧很為他高興。
這畢竟是偏門,比不上正統以會試、殿試晉身的人。杜錦寧問起,章鴻文便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考《物理》,我覺得這門學科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