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可知是誰?」賴雲煙輕問。
「工。」任金寶簡言。
那就是工部尚書賴游了。
「難為舅舅了。」賴雲煙頷首道,靠山翻臉,跟他們兄妹倆脫不了關係。
任金寶點點頭,笑瞇瞇地看向賴雲煙。
賴雲煙伸出手,摸到了任金寶的衣袖,靠近他輕道,「此路不通,總會有別的路是通的,舅舅莫擔心。」
「不擔心,不擔心,」任金寶搖搖頭,「先走走別的路。」
他與兄長怕是已經在找人周旋了,賴雲煙瞭然,點了點頭。
賴震嚴派了虎尾送來了抓好的藥後,任金寶就隨他走了,在派人煎藥之前,賴雲煙想了一會,讓杏雨梨花進來。
「小姐。」杏雨梨花都請了安。
「嗯。」賴雲煙臉轉向她們說話的方向,笑了笑。
說來,她們想嫁魏瑾泓的那兩個小廝,她沒什麼好怪她們的,蒼松燕雁是魏瑾泓身邊的人,不知有多少比她們出色伶俐的丫環想嫁,在這年代,她們年齡已是偏大,有這等人想娶,心動了也無可厚非。
丫環也是女人,她們也是需要一個歸宿的。
現在機會就在她們面前,賴雲煙不想打破,再則這世畢竟與前世不一樣了,她要是壞了她們這樁姻緣,一輩子下來,誰知她們會不會恨她。
就別糟蹋了上輩子她們主僕一場的情份了,賴雲煙心裡歎道,嘴上同時開口笑道,「你們婚嫁之事,今日我就開口跟你們說說罷。」
「小姐。」梨花已哭著跪下了。
「別哭。」賴雲煙柔聲安慰道,「有什麼好哭的?」
「小姐,我們全都聽您的。」杏雨跟著跑下答道。
「你們想嫁嗎?」賴雲煙輕聲問道。
兩個丫環先是沒有說話,在賴雲煙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開口後,梨花先答,「想。」
「杏雨。」賴雲煙叫她。
「想。」
「日後不能留在我身邊侍候了,也想?」賴雲煙笑著道,她不願意逼迫她們,所以口氣是輕鬆的,「你們嫁出去,可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她身邊,不可能放與魏瑾泓有關的人。
她們要是沒想到這點,她便提出罷。
「小姐,我沒這麼想……」梨花已經哭出聲了,「您就留我和杏雨姐姐在你身邊侍候罷。」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才為難啊,賴雲煙在心裡輕歎了口氣,不知者不怪,可就是這份不知,才是日後傷她的利器。
「杏雨,你說呢?」杏雨要比梨花清醒一點。
「小姐,我們就真不能留下嗎?別的奴婢不敢說,但我與梨花對您的忠心,就跟過去一樣。」杏雨的聲音裡也帶著泣聲。
這個倔強的丫環也哭了,賴雲煙這一刻心裡真是滿心苦澀。
這兩個傻丫頭,怕是不知道人到了一定時候,就會身不由已了。
到時候她們就是不想背叛她,但指不定會被利用,也許有一天,哪怕不用她們的夫婿說什麼,她們也自會幫著她們的夫婿來算計她。
人心這個東西,是經不住考驗的。
「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我哪還能留你們啊。」賴雲煙嘴裡笑道,「你們想想罷,想清楚了再來跟我說。」
賴雲煙這時揚聲叫了冬雨過來,等冬雨走到她身邊後,她搭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對她們溫和地道,「說來,嫁進魏家,以後我們也是能常見面的。」
冬雨扶了她進內屋,等丫環們哭著離開後,冬雨不解地問,「您捨不得她們,為何不開口?」
「留下恨我一輩子嗎?」賴雲煙朝她說話的方向看去,平靜地問她,「若是我斷了你的好姻緣,你還會對我一輩子都忠心而不怨恨我嗎?」
冬雨良久不知如何回答,在小姐眼睛閉上眼後,她仔細地給她掖了被子,淡道,「婢子還是一生不嫁罷。」
賴雲煙便笑了起來,閉著眼睛道,「去給我煎藥罷。」
「是。」
「鑰匙拿好了。」
「拿好了。」
冬雨退下後,賴雲煙伸出手,擦過了眼邊滑過眼角的兩滴淚。
這樣也好,至少她們這輩子嫁了她們想嫁的人,以後是好是壞,能幫的她自會幫一手,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她們的人生路岔開了,就只能各走各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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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杏雨梨花一大早天還沒亮提就跪在了屋前,賴雲煙就知曉了她們的答案了。
她讓夏荷秋虹她們進來為她沐浴更衣,讓冬雨去給她煎藥。
等用完早膳,才叫她們進來。
「是嫁還是留?」賴雲煙說這話時,聲音溫和。
「嫁。」杏雨答了。
「奴婢……」梨花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這時她又見杏雨姐姐看著她,她抽泣著道,「奴婢嫁。」
她是想嫁,可是又捨不得小姐啊。
為什麼同是在魏家,她就不能再伺候小姐了?她的心還是留在這的啊。
「那就好,回頭我翻翻盒子去,看有什麼好打發給你們的。」賴雲煙笑道。
說罷,轉頭對秋虹說,「大公子出去了?」
「是。」秋虹回道。
「要是下午回來了的話,就請他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
「是。」
「你們就下去等好消息罷,還有記得為自己多繡點衣裳,等會我讓人給你們送幾匹布過去。」無論如何,她們選擇了嫁,賴雲煙也願意她們嫁得風光點。
「小姐……」梨花痛哭失聲。
「下去罷。」賴雲煙朝她們揮了一下手。
這時,她們之間說什麼話都是多說無益了,這時再多的溫情,也不過是增添戀戀不捨校花的貼身保鏢。
她不留她們下來,也不過是不想以後反目成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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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間,蒼松跟燕雁隨了魏瑾泓過來與賴雲煙磕了頭,請了安。
兩人身邊的奴僕都退下後,賴雲煙先開了口,「要娶的話,就提日子罷。」
魏瑾泓看向她,見她平靜從容,嘴裡也淡淡應了一聲,「好。」
賴雲煙笑了笑,只一下,笑容就一閃而過了。
見她黯然,魏瑾泓心裡才略鬆了一口氣。
在意就好。
哪怕以後她不再用她們,這也無關緊要,她這人念舊情得很,哪會不管她們的死活。
魏瑾泓也沒想利用她們做什麼,不過就是想在她這裡多增添點對府裡的掛念罷了,再說,蒼松燕雁這世這時都未訂親,娶兩個死心眼的妻子,未嘗不是件好事,比前世他們娶的差不到哪裡去。
兩個丫環嫁出去的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月初。
文定那天前日,賴雲煙把她們的賣身契給了她們,每人又給了二百兩銀子,給了幾支首飾,布又多給了幾匹。
至此,杏雨梨花離開了她的住處,住進了外院備嫁。
她們主僕這世的緣份,不過一年多一點。
過了幾天,魏母又來了趟府中,見賴雲煙神情鬱鬱,言語中還寬慰了幾句,還在府中與賴雲煙用過午膳,這才離去。
京中有閨中蜜友來看望賴雲煙,說道京中都知魏母甚是疼愛大媳,時不時要坐著馬車來看望患有眼疾的大媳,甚是仁善慈愛。
賴雲煙聽了就差沒有大笑,回頭等魏瑾泓一回來就把人請過來,與魏瑾泓商議了此事。
「她的名聲好了,我這怎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罷?」賴雲煙一開口就開門見山地問他。
魏瑾泓沒說話,賴雲煙等了好一會,才聽到他不輕不重地說,「她也有好意之時。」
「那是我功利了?」賴雲煙訝異道。
魏瑾泓又再不語。
賴雲煙想了一下,只一下就輕描淡寫道,「是我功利了,老想著你們在我身上得到好處了,佔盡便宜了,我總得得回來一些才好。」
「何必如此,」魏瑾泓淡淡道,「這於你無利。」
賴雲煙失笑,又問,「我舅父的商船,您與我父親瓜分得如何了?」
魏瑾泓沒有開口。
賴雲煙也完全安靜了下來,閉眼不再出聲。
魏瑾泓走後,賴雲煙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清楚了舅父的底細後,只想著怎麼刮盡她舅父的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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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賴震嚴再訪通縣。
他慢魏瑾泓一步,沒有拿到崔平林賭債的欠契,不過帶來了個新消息,舅父的商船已拿回了兩船末世黑暗紀。
「另一船呢?」
「得不回了。」賴震嚴看著妹妹定住不移的眼睛,又問道,「你的眼睛這幾日如何?」
「尚好。」賴雲煙再轉過話題,「魏大人瓜花了一半?」
「嗯。」賴震嚴冷冷地笑了起來,「幾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了。」
「父親的呢?」
「給了皇上。」
「呵。」賴雲煙輕笑了一聲,聲音諷刺無比。
賴游討好皇帝,向來都有一手。
「您跟我夫君談過?」賴雲煙道。
見兄長不語,她又道,「哥哥,別瞞我,要不然雲煙不知如何是好。」
「談了,本是那兩船都拿不回,是他從中在周旋。」
「他佔了便宜,還跟你賣了個好。」賴雲煙歎道,「真不愧為九大家之首的玉公子。」
「事實本是如此。」賴震嚴垂眼冷道。
是他太弱,才以至於如此舉步維艱,不得不順勢而為。
「舅舅呢?」
「絕食兩天了。」說到這,賴震嚴無奈極了。
賴雲煙苦笑,伸手遮眼,「拖累他了。」
「我下月去戶部,王侍郎讓我跟著他整理一段時日的籍冊,下月還要應旨去長原查冊。」
「這是好事?」
「是,侍郎大人是明芙父親的好友。」賴震嚴簡言。
「下月嫂嫂已懷胎七月了,到時你還趕得回來嗎?」
「來往二月有餘,如不誤時就能趕得回來。」
賴雲煙半晌無語,良久才淡淡地道,「哥哥就去罷,家中還有我。」
工部,刑部,戶部,六部就快過了一半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一次,還是魏大人勝了,他手裡還有個元辰帝,賴雲煙不得不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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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賴雲煙帶回來的口信,任金寶就回了江南,他來去多日,身上掉了十來斤肉。
這時賴雲煙暗中得了訊,說她查的那個人,轉道去了蘇北,自此就在蘇北消失了。
「消失了?」賴雲煙甚是不解,鎮遠怎麼就在探子的眼前消失了。
這邊她不解,那邊魏瑾泓緊鎖眉頭聽著燕雁報,「他與六皇子遇上,與其相談甚歡,隨六皇子走後,下面的人就沒再跟上去了,回音要等六皇子身邊的人前來報之才能知曉。」
六皇子這次是改道秘密下的太蘇,除了他,無人知曉,好巧不巧,就與被他們暗中逼得進入蘇北的江鎮遠遇上,魏瑾泓想了半天,才想他這次真是弄巧成拙了。
讓屬下退下後,魏瑾泓出了屋,看著對面隔著長長的走廊的院子,不知那邊的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才跟他鬆口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