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泓這事幹得有點不厚道,她早跟他說過,他以後做什麼不做什麼,還是順著天意來的好。
現在魏大人插了手,賴雲煙這個時候跟他去耍嘴皮子,也沒什麼意思了。
過不了兩天,魏家族中有學子偷了同窗筆墨紙硯的事傳了出來。
與此同時,魏瑾瑜攜美婢在妻子臨盆當晚作樂的事也傳了出去。
這時,魏大人不喜太子的事也在市井中傳得紛紛揚揚。
魏瑾泓找來時,賴雲煙正掐了削好了皮的果子往口中送。
見著臉色冰冷的男主人,丫環們沒用吩咐,就自動退了下去。
「魏大人,要不要用點?」賴雲煙客氣地道。
「你想如何?」
「我實在厭倦了,」說到這,賴雲煙吞了口中的果肉,才慢條斯理地答,「我跟你說一套,你背後做一套。」
「他就值得你奮而出手?」魏瑾泓的嘴角是冷的,眼也是冷的。
賴雲煙笑而不語。
魏瑾泓這兩輩子,自身未改之事太多了,例如他從不檢討是他逼得她無喘息之地,她才反擊這點。
若不然,按她這謹小慎微,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哪會老被他逼得時時都有不耐煩之感。
就跟當年一樣,她怎麼說他都不懂後,她也不耐煩解釋了。
就如此罷。
「賴雲煙。」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賴雲煙又捏了一塊果肉往嘴裡送,眼皮都沒抬。
「你就不想想你兄長?」
又來這一套天才極品仙師。
「我就是想了,想得太多,才讓你無所忌憚,為所欲為不是?」賴雲煙抬眼直視著他,「魏大人,我現在也是想著我的兄長,想著你是不是還有點誠意繼續合作下去,才小打小鬧了一翻,若不是,你以為我的全力反擊就是如此?」
他們已重新來過兩年多了,這兩多年,魏瑾泓做了多少事,那她做的就算比不上,但也差不離多少。
「你不喜他成親?」
見他老糾纏於此,賴雲煙心中是相當的不耐煩了,她扔了手中只咬了一口的果肉,很是厭煩地道,「他喜歡跟誰成親那都是他的事,不用你管。」
魏瑾泓便什麼再也未說,掀袍而去。
「魏大人,多想想你魏家整個一族的事。」在他背後,賴雲煙多了一句嘴,提醒道。
但願她這次的提醒他不會再不當回事了。
他有整個魏氏一族,可在她這裡,只有兄長一家值得她犧牲罷了。
他要拿整個魏氏一族換她那點擁有,非要兩敗俱傷,她也懶得攔他。
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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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魏家的事傳了出去,魏家名聲有損,聽說祝家還相當不快。
賴雲煙上門去見了祝家老太君,見她來,老太君忙讓她坐到了她身邊去,滿頭銀花的老太太一臉疼愛她之情,「怎麼這時候來了?」
「好久未給您請安了,趁眼睛好了一點,能看得見一點東西了,就趕緊過來了,生怕這麼久未給您請安,老太君就忘了我。」賴雲煙笑著道,又從袖子裡掏出幾個小荷包,交給了她背後的老婆子,「三婆婆你們拿去分一分,沒什麼好賞你們的,就給點碎銀子去買點糖吃罷。」
這話把老太君逗得笑起來了,「你當她們還是丫環,心裡只想著吃糖啊。」
賴雲煙便笑。
老太君看著她嬌艷的笑臉,也跟著笑了一會,隨後才道,「來了就來了,用過飯再走。」
「誒。」賴雲煙應了一聲。
「你自來是個膽大的,」老太君疼惜般的輕拍了下她握在手中的手,道,「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吃虧。」
要是魏家的那夫人敢拿她來的事作話說,那就別怪她這老太婆不給小輩留情面了。
「祝奶奶,您說的這是何話?」賴雲煙笑道,「我哪來的什麼虧吃,替遠處的慧芳孝敬您都來不及呢。」
「你是個長情的。」說到她的乖孫,祝老太君也悵然,坐在當地怔怔地想念了乖孫半會才接道,「嫁去一年多了,說生了一個,又說又懷了一個……」
這事賴雲煙也是知曉的,這時她也頗有些無可奈何去何地道,「說是岑南王說生的越多越多,生個□十個,他與老王妃都高興。」
「□十個?」祝老太君的老眼都瞪大了。
「可不就是如此。」賴雲煙說到此處,就又攔了嘴,嘟囔道,「難不成她未跟您說過?」
「上次她說要是生六個就是最好的了,」老太君說到這都眼紅了,「生六個就不易了,哪生得了□十個,這不是要我孫兒的……」
見她眼紅,祝慧芳的生母古氏忙道,「慧芳身子好,王爺自來又對她頗多呵護,想來也是問候不大的妙不可言。」
「什麼問題不大,」祝祖母說著捶腿,「我那時候只生了他們七個,就像活活受了七回罪……」
「祝奶奶,多生幾個雙胎就好了,都用不了生七次。」賴雲煙忙道,這時就又湊到兩婆媳之間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聽後兩婆媳都瞪大了眼,問,「可真?」
說罷,祝祖母已經用眼神命令身邊的婆子帶著房中的丫環全部退了下去。
賴雲煙忙把自己懷中藏著的信拿了出來。
兩人看後,古氏還在震驚中,祝祖母從震驚中硬回過神,對賴雲煙道,「難為你了。」
她是為著這事才冒著被婆母不喜的風險來的。
「不為難,」賴雲煙搖頭道,「慧芳說此事尚不確定,她也只是一猜,寫信時她也是未跟岑南王說了實話的,便連那大夫,她也未讓他把話說全,這事也不好在家信中與你們提起,便讓我來跟你們提一句,好派你們信得過的人過去替她打點一下。」
家信會被府中的男人拿來去看,難免被太多人知情。
現在她帶去的人,已不夠用了,在岑南王府,她一過去就是發現有孕,孩子剛下來不到三月,現下便又有了孕,哪還有那時間去收自己的人。
現在這當口,不得不往娘家求人了。
「得派,得派,得派那最好的。」古氏都已經亂了,她拍著胸口胡亂地說著話,氣都有些喘不過來了。
她的老天爺啊,如果這胎是三個,她女兒到時可怎麼辦啊。
「慌什麼!」祝祖母見二兒媳那慌亂的樣子,忍不住喝斥了一句。
「是兒媳的不是。」古氏被喝道了一句,也有些穩了下來,她拿手帕纏了手板兩道,又與賴雲煙道,「那幾個蠻夷送來的人是不是不太安份?」
賴雲煙輕輕地點了頭。
岑南王專寵王妃已經是京城有名了,而王府中那三個侍妾是早她一兩年在府中呆了下來的,這時也送不走,只能防著。
這一胎三命,尚不能確定,但必須作是如此的準備。
「找人,我來找。」祝祖母已經扶著椅臂站了起來,古氏與賴雲煙忙扶了她起來。
「個中厲害,老太君比我這等小輩了然得不知多少,」她起來後,賴雲煙輕道,「那雲煙就此回去了,要是用得上我的,您打發身邊之人來提一句就是,雲煙自當遵辦。」
「瞧你說的。」祝祖母被孫女之事鬧得有些心神不寧,這當口只顧得著說出了這句話。
賴雲煙淺淺微笑,這又施禮告退,帶了丫環離去。
她走後,祝家祖母在前去托人的轎子裡對古氏說,「她也是個懂事的,對慧芳也自來用心,以後能幫得上她的,便伸手幫上一把,莫欠了人的情。」
「兒媳知道了。」古氏拿扇子給她扇了扇風,又拿帕給她擦了頭上的汗滴,「是我們不孝,讓您到享福的年紀了,還要為著我們操心。」
祝老太君閉眼不語,多年前,她還以為多年媳婦熬成婆,這人生大概也就風平浪靜了,可到了心中又有了可心的小孫孫了,這時她才知,女人這一生為著兒孫轉的命啊,是輕易掙脫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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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慧芳的事,賴雲煙只能如她的意思,把信從她這裡轉交出去到祝家人手裡就好,別的她也沒有能力幫得上了。
當年她出嫁,兩人商量出了用她們的方式彼此傳信這一個徐徑,說來事情早做準備有早做準備的好,這還只出一年,就派上了用場了。
而她去的這趟祝家,魏府那邊沒什麼動靜,魏崔氏只派了人來傳說過一次話,說她眼睛好了一些還是要專心治病,等養好了眼睛再回去跟她說說話。
這話說得客氣,賴雲煙就當魏母是真這麼想的。
她鬧出來的小動靜,還是讓魏瑾泓忙得手忙腳亂。
皇太子又盯上了他,魏瑾泓藏了近一年的尾巴又被揪了出來。
再加上陵墓之事,魏瑾泓又置身在了風口浪尖之上,都有人傳他是諛臣了,專侍奉承之事,無君子之范。
他有近十天沒回府後,賴雲煙在聞中突聞賴游被罷免了尚書之職。
這事一傳到她耳朵裡,當時在用午膳的她就擱了碗,讓門房備馬車。
到了京中又讓人去打趟了一圈消息,她這才讓馬車改道去了賴府。
一進賴府,蘇明芙就在門口迎了她。
「這出了什麼事?」姑嫂急步向內,途中賴雲煙輕語問。
「我所知不多,爹還在宮內。」蘇明芙語氣也稍有點加快。
「哥哥呢?」
「也在。」
兩人到了蘇明芙的主屋,身邊之人全部退下後,蘇明芙才跟賴雲煙直接道,「我們兩家這次有麻煩了。」
賴雲煙皺眉,她前天得到的消息是魏瑾泓被太子爺參了一本,隨之楚候爺進了宮,更多的她是不知道了,「什麼麻煩?」
「太子說他魏家家風不正,有辱士族之風,」蘇明芙說到這秀眉皺了起來,「父親的罷免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對魏家也是有損。」
魏府一被參上,賴府就出了事,這在有些人眼裡那就是說明魏賴兩族被皇上不喜了,便是她蘇家,也會擔上事。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壞誰都逃不脫。
「那父親之事……」賴雲煙抬眼看向蘇明芙。
「這事要看你兄長之意。」蘇明芙搖頭,這種事,她什麼話都說不得。
「不管是怎麼被罷的,卻也是恰恰好。」賴雲煙看著自己的腿,心道。
這時她抬頭,朝蘇明芙笑著說,「這次是專程來跟嫂子報喜的,我眼睛在早幾日前全好了。」
蘇明芙便驚喜道,「真的?」
「真的。」
「若不是父親之事,真該為你擺一次宴……」蘇明芙歎道。
賴雲煙也跟著了口氣,這時兩人眼睛交會了一下,彼此都輕頷了一下首。
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她們還是慎重為上,不能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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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天,宮中就又傳來了消息,說是大太子被皇帝打了幾個大板子,被抬回了東宮天運。
這事一傳到人的耳朵裡,還在賴府的賴雲煙都費解,她演練了事態好幾回,也沒預料到太子會有損這一舉。
這時賴府也回了人來報,說大概晚上的時候,老爺公子就回來了。
賴游要回來,賴雲煙便趁著天色還有一點亮光,帶著一肚子的不解上了馬車回通縣。
剛走到半路,後面就有了馬蹄聲,不久,那後面的馬兒騎到了他們的馬車身邊,下人來報,是大公子他們。
馬車剛一停下,魏瑾泓就上了馬車,有了前車之鑒,車內的丫環就又退了下去。
這時車內只掛著一盞並不是太亮的燈火,在昏黃的光線裡,賴雲煙上下打量了魏瑾泓一眼,見他除了眼睛處有點黑之外,身上並無其它痕跡,她不禁挑了下眉,道,「魏大人好氣色。」
沒想到,他又活著回來了。
魏瑾泓聞言翹了翹嘴角,張嘴說話時的聲音也很是溫和,「你父親下去了,你和你舅舅的人只要再多用點力,尚書之位就是你們的人的了。」
賴雲煙看他一眼,便不出聲了。
魏瑾泓知情的,看來也不少。
「任老爺什麼時候上京?」
賴雲煙垂下眼,看著手中帕子繼續不語。
「他最好這段時日不要上京,便是江南家中也不要回,出去藏一段時日,要不然,任家辛苦百餘年的家業,就要毀於一旦了。」
「您這話何意?」
「皇上要建大燕北了。」
建一個大燕北,不亞於重建一個王都,這錢哪裡來?還不是從他的子民裡那來,且還是從他最有錢的那些子民裡來。
「錢都用來建行宮了,這對您的好處不大罷?」到時天下無錢,國家窮得叮噹聲,便是要貴族的稅錢,也得有錢交得出來。
「太子被打了,你說他會不會心生不滿?」魏瑾泓也看著她放在膝上的手指,淺言了一句,突然又道,「當年我送你的那枚戒指,你放在了哪?」
「拿火熔了,我看著熔的,在高爐裡跟著鐵水混在了一塊,消失得一乾二淨。」賴雲煙抬頭,朝魏瑾泓歎了口氣,「真是好算計。」
太子不滿,皇帝再被他氣氣,會短好幾年的壽,加之弄來的銀錢再多費個幾年,到時都未必會用到建陵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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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魏瑾泓自動把封地上獻了上去,賴雲煙隨他回了魏府。
七月,天氣炎熱,從蕭府搬出來的江鎮遠突生怪病,四肢無力。
再到八月,他瘦得皮貼骨,雙眼無神。
蕭家的小姐他不願娶,宮中的公主他也不願意要,六皇子拿他沒辦法,就隨他去了。
勍西的江家來接人,坐在對面宅子亭中的賴雲煙聽說他笑了,樂得要親自下地上那馬車。
聞言,她便也笑了起來,起身平靜吩咐小廝丫環準備馬車,回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