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茶案對面的溫婉女子看了數息,許元表情逐漸變得古怪。
一開始聽大冰坨子說起天衍這名字時他確實覺得挺怪,畢竟有句古話叫做天衍六.咳,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直接叫做天衍略微顯得有些太霸道,但後來熟悉了也就不再這麽覺得,只是沒想到這搓衣板聖女的名字居然是授名。
“授名天衍?”
“自然。”
洛熙然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監天閣主與天同齊,以天為姓。”
看著洛熙然理所應當的表情,許元咧了咧嘴。
這監天閣比當世皇朝還霸道。
大炎皇朝的九五至尊都隻稱天子,監天閣主竟然直接自命為天。
不過想想也是,皇朝天下至今也不過數千年,期間幾經還更迭,而監天閣可是實打實存在了數萬年的大勢力。
自命為天,倒也沒什麽可說的。
不過天衍的名字居然是監天閣的授名。
拿起對方給自己斟好的第二杯醒神香茗,許元笑著調侃:
“你們監天閣的規矩可真多,成為聖女之後還得改名.”
說著,許元一邊品茶,一邊上下打量著洛熙然那叫:
“當初熙然你作為聖女備選,若是被選上了會改名叫什麽,天洛還是天熙?嗯還是叫天然吧,這個好聽點。”
洛熙然冷眸掃來:“你的關注點就只是這個?”
許元很是無所謂的攤了攤手,笑著道:
“只是調侃一下伱們監天閣這規矩,但若是按照你們這規矩,那你們閣主也叫什麽,也叫天衍?就不怕混淆?”
洛熙然忍著心中對這小鬼的不爽,
冷哼一聲,解釋:
“當代閣主本座不清楚,不過萬年前的閣主倒是與當代聖女同名。”
“.”
話落沉默,許元帶笑意的眼神忽然一凝。
話語雖短,但他卻意識到其中信息量的龐大。
當代閣主不清楚.
換而言之,當代閣主可能並未完全領悟衍天訣?不能得授天衍之名。
放下茶杯,許元身子坐直,語氣帶上一絲凝重:
“你這話的意思是監天閣主也不一定能夠完全領悟衍天四篇?”
洛熙然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單手拂袖拿起茶壺為自己添茶:
“你很好奇?”
“.”
看到這眼神,許元扯了扯嘴角。
壞了,這大齡義妹不會跟洛老頭一樣玩謎語人吧?
好在洛熙然終究不是洛老頭那個老硬幣,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細緩:
“監天閣存續數萬年,大多閣主皆是習得三篇而得位,四篇皆習者已然不過四十余人,而得授天衍之名者亙古以來更是僅有寥寥十三位。”
數萬年.
十三位.
嘶.
聽著這些就連洛老頭都不曾得知的秘辛,許元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受氣包聖女居然這麽強?
沉默中,許元略顯好奇的問道:
“如此罕見,那衍天訣的第五篇內容是什麽?”
“不知。”
“嗯?”
“別這麽看著本座,本座沒騙你這小鬼。”
被許元那狐疑的眼神盯著,洛熙然眸露一抹追憶:“衍天訣即便在監天閣的聖尊圈層內亦是絕密,本座得知這些信息還是因為曾為聖女備選,至於更深層次的.當時閣主並未向本座透露。”
聽聞此言許元腦海中下意識浮現那天衍那屬於少女的清麗面容。
既然洛熙然不知道,那天衍應該知道吧?
作為監天閣的當代聖女,衍天訣五篇皆修之女,天衍絕對知道這件事情的答案。
若他直接問她,她會和他說麽?
沉默一瞬,許元還是在心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太願意用感情去套路那受氣包聖女。
思維至此,許元搖了搖頭,低聲道:
“如此說來倒也可惜了,那熙然你當年為何落選了。”
洛熙然倒也沒有隱瞞:
“當年本座三次參悟衍天石碑也僅僅隻領悟了天字真言的一頁殘篇,功法無法完整運轉。”
聞言,許元忽然想起了洛老頭,略顯好奇的問道:
“那你哥呢,他的天資應當不弱吧?”
“.”
洛熙然沉默一瞬,搖了搖頭,語氣平淡,說及那位血親骨肉也沒有任何波瀾:
“他在測靈祭典上他輸給了我,而我們洛族之中只有一個名額,不過你若問洛道凡的天資,他最終能成為聖尊天資自然亦是不弱。”
許元發覺這義妹似乎有些不待見洛老頭:
“也就是說,你哥他天資弱於你?”
“自然。”
“可他會天字真言。”
“.”洛熙然。
許元眼中閃過一抹古怪:
“你不知道?”
頓了一瞬,洛熙然纖細的聲音顯得有些複雜:
“不知,當年閣主未曾將細節透露於我。”
說著,她抬眸看向許元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絲遲疑,再次確認:
“他真的會天字真言?”
許元略微回憶,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我親眼見他用過,用來破除天衍的天字真言。
“嗯他好像是趁著異鬼大劫來臨之時,前線吃緊監天閣空虛,偷偷潛入去參悟了衍天石碑。”
“.”
洛熙然歎息一聲。
契機與時間皆是對上了,這小鬼沒有騙她。
衍天石碑所在之地便是監天閣主的閉關之所,當年他叛逃之時正是閣主她外出圍殺聖人異鬼的時間點。
她記得,閣主她似乎僅僅隻外出了一個月。
也就是說,當年他參悟衍天石碑的時間只有一個月不到
思緒至此,洛熙然一雙明眸緩緩垂落。
晨風輕撫過窗帳,她看著杯中自己倒影,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一個月不到便參悟出了天字真言。
呵,原來當年那家夥是故意輸給她的啊.
“.”
垂眸思緒間,洛熙然忽然察覺眼前有什麽東西湊近了。
略微抬眸,便見那小鬼似笑非笑的笑顏。
許元摩挲著下巴,調侃似地說道:
“怎麽,時隔萬年才發現自家兄長的好?”
一邊說著,許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不過你倒也不存在子欲養而親不待,禍害遺千年,洛老頭還活著呢,你現在叫我一聲兄長,本公子回帝京就讓你們團聚。”
盯著那賤模賤樣的臉龐,洛熙然直接“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手,冷聲拒絕:
“不必了。”
許元砸了咂嘴,眼神有些戲謔。
傲嬌早就退環境,這女人不知道麽?
還未等他說話,洛熙然公事公辦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本座今日告訴你這些事情,只是因為聖女將衍天訣傳於了你。”
得,原來是以為他在招攬她。
不過許元也沒把話說破的意思,搖了搖頭,低聲問道:
“好好好,所以這衍天訣到底怎麽參悟?”
洛熙然瞥了他一眼:
“你方才不是已經參悟過了一次麽?”
許元一愣,遲疑著問:
“直接回憶便可以?”
洛熙然唇角一勾:
“別問我,本座也不知道,方才之言只是通過你身上氣息進行的推測。”
許元皺眉:
“你不是參悟過衍天石碑麽?”
洛熙然眸若碧湖,唇角莞爾:
“對啊,小鬼你也知道當年本座參悟的是衍天石碑。”
“.”
許元不說話了。
得,洛老頭這兄妹倆都一個德行,有啥事全是一問三不知。
洛熙然見狀,柔聲的安慰道:
“小鬼,你放心吧,以先天道體的悟性.”
“別把本公子和以前的先天道體相提並論,我是特殊的。”
“.”洛熙然。
白了這不知所謂的小鬼一眼,洛熙然悠悠的說道:
“小鬼,其實比起”
“不是,你能別叫我小鬼了麽?”
“生氣了?”
“沒有。”
“那便不能。”洛熙然唇齒含笑,笑意嫣然。
許元盯著她看了數息,點了點頭,曖昧一笑:
“好,我記得我義妹有具軀殼還在那地宮,日後我就去”
洛熙然笑容僵住,柳眉一豎:
“你敢?!”
許元看著她眉眼的怒意,笑了:
“你再叫一聲小鬼就知道我日後敢不敢了?”
“.”
洛熙然玉手攥得咯吱作響,半晌,長長呼出一口氣:
“許元.”
“怎麽?”許元笑:“不叫我小鬼了?”
得寸進尺,小鬼就是小鬼。
心中輕哼一聲,洛熙然不搭理對方的挑釁,輕聲提醒道:
“其實比起聖女傳你功法,你應當去想一想她傳你功法的原因。”
許元聞言眸子半眯,笑道:
“熙然,你能想到的東西為兄自然能夠想到。”
洛熙然輕哼一聲:
“聖女她傳你功法應當是想要讓你記起某些事情,但你知道這件事情聖女是她經過了閣主同意的麽?”
“.”
許元心底猛然一沉,語氣瞬間嚴肅:
“此事是昨夜我昏迷過之後,天衍與李清焰交代的?”
“是。”洛熙然頷首:“即便本座不說,一會武元應該也會告訴你。”
話落無言。
許元一雙眸子輕輕眯了起來。
天衍的動機許元大概能夠猜測,但那位閣主又是為何允許他參悟衍天訣?
按照監天閣對於衍天訣的封鎖力度,連自個家的聖尊都捂得嚴嚴實實,更別提讓他一介外人染指這種立宗之物。
天衍不懂事,那閣主還能不懂事?
所以,這是準備認他這女婿了?
念頭剛閃過許元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
除非監天閣全面倒向他們相府,不然這就是一個無稽之談。
但監天閣與相府之間的利益溝壑,可比相府和皇族要深得多,幾乎可以說是深到不可見底的地步。
思緒飛速運轉,一個又一個的推測浮現腦海,旋即又被否定。
時間在沉寂中一分一秒的過去,許元最終還是放棄了思考。
想不出來。
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天衍那位師尊想要讓他記憶恢復,然後利用他與天衍患難十余年的情愫去做一些事情。
但即便是這個可能依舊被許元自己給否了。
因為當初在瓊華秘境中破幻而出之時,他對天衍的態度已經說明此路不通。
他的理性是能夠壓製住感性的。
洛熙然看著略顯沮喪的小鬼,哼笑一聲:
“如何?”
許元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
洛熙然看著對方光棍的模樣,略微皺了皺眉,警告道:
“所以你就不管了?你應當已經知曉衍天訣對於我監天閣的重要性,此番謀劃若是處理不好,可是有性命之憂。”
許元將面前杯中的香茗一飲而盡,反問:
“我知道又如何?如今已知信息太少,根本不足以讓我推出天衍那位師尊想要做什麽,總不能指望先射箭後畫靶的推測能中吧?”
說到這,許元緩緩站起了身,向身後擺了擺手,便朝著門外走去:
“等再見到天衍,我準備直接問問她怎麽說,這個最簡單直接。”
洛熙然看著他的背影,問:
“你去哪?”
“找李清焰,你都說了人家守了我一夜,總得去道聲謝吧?”
許元走到廂房門口,將手搭載門把手上,半回眼眸:“你去麽?”
洛熙然眼神似笑非笑:
“如此重要之事,你放心本座?”
許元聞言笑呵呵抬手一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這義妹:
“懂事~為兄甚是欣慰啊。”
說著,他將脖頸上血神玉佩隨手摘下,扔向了洛熙然:
“為兄去去便回。”
洛熙然隨手接住玉佩冷冷斜了許元一眼:
“口舌之快,趕緊走吧。”
說罷,便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在茶案前端然自飲起來。
走出廂房雅間,外面是一條很長的環形行道,順著地面鋪著的那條皮絨地毯望去,卻是空無一人。
見到這畫面,許元眼神略微有些疑惑。
看方才那間廂房陳設,此處勾欄明顯是頂端豪奢的那一類。
一般這種級別的勾欄, 在雅間外的廊道上都會隨時侍立著一些等待客人吩咐的侍女或小廝。
如今無人,想來應該是被屏退了.
看來真的是那位太子大伴了,只是為何要將地點定在這勾欄之中?
靴子踏在皮絨地毯之上,許元一邊系著敞開的錦袍內襯,一邊大聲喊道:
“來人,本公子醒了,要用早膳。”
“.”無人應聲。
見到這一幕,許元心間大概明了估計是有閉音陣,略微思索,唇角忽然勾起一個笑容:
“不出來是吧,來人,本公子要見太子大伴!”
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