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事吧?”
凝重的聲音自密閉的鐵鎧之下傳出,休倫懷中奧倫麗放了下來,看著她脖頸和臉上的傷痕,語氣有些愧疚:“可需要我使用聖術為您療傷?”
“沒事,他控制了力道。”
奧倫麗微微一笑,拍了拍休倫厚重的肩膀示意將她放下,望著那邊傳音交談的兄弟二人:“畢竟,他似乎是想把我當做他弟弟的試煉。”
重新站離水田表面,紫晶靴在水面泛起陣陣漣漪,奧倫麗盯著不遠處的青衣男子,聲音輕柔的問道:
“西德斯,你方才用全力了麽?”
“.”
對於這個問題,休倫沉默了一瞬,但卻沒有任何狡辯,只是低聲道:
“屬下無能。”
那名青衣大炎人很強,強到他休倫可以篤定正面對決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但對方卻選擇褻瀆對決,褻瀆立場不同的對手,壓製修為與他對戰。
作為一名騎士,休倫覺得自己應當不滿,應當出言指責對方的褻瀆之舉,但對於主君安危的擔憂卻讓他壓下了這個念頭,甚至為此他心中還升起了一抹令人羞愧的慶幸之情。
因為這是休倫他唯一能夠勝過那名青衣大炎人的可能。
他需要在對方壓製修為之時製造一個機會,然後用殺招將其直接重創,乃至於擊殺。
而結果便是他失敗了。
未等他創造出機會,對方便已然抵臨自己守護的主君之前,並且用無禮的方式羞辱了他的主君,帝國的三皇女。
而當失職發生,任何的解釋都是給自己無能的狡辯。
奧倫麗側眸瞥了自己守護騎士一眼,玉手微抬,纖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拂過紅腫發痛的臉頰,毫不在意的輕聲道:
“不必自責,同等實力下能夠做到這一步的人,我也僅在皇儲那個怪物身上見過,你失敗,我並不意外。”
“.”
話語如刀,休倫心中羞愧讓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拿劍身五尺的寶劍,伴隨著一陣厚重金屬摩擦聲,聲音帶上了凝重:
“殿下,還請您立刻逃走,我拚死會為您拖住他們二人。”
“逃?”
奧倫麗窈窕身形略微轉過,纖長的食指點在了休倫的胸鎧之上,嫣紅的唇勾起,笑靨如同冬夜的血瑰:“我為什麽要逃?”
休倫聞言平淡沉穩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急切:
“殿下,事態緊急,還請您不要隨著性子”
“閉嘴。”
奧倫麗笑吟吟的碧藍美眸之中的光芒有些幽冷:
“西德斯,既然他想把我作為他弟弟的磨刀石,那就要承擔起這份自信帶來的後果,
“不管你用什麽方式,都幫我拖住他十五分鍾,好麽?”
“.”
銀白雪輝灑落無垠田坎,寂靜無聲。
休倫手中的劍刃略微垂落,點在水田表面泛起一陣細微漣漪,右手撫胸行了一個騎士禮:
“您心所向,吾劍所指,殿下。”
“這算是討論完了吧?”
許元溫潤含笑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傳來:“事到如今還能處變不驚,伱們西恩皇族的尊嚴我這便算是認可了。
“這樣吧,等你被俘獲之後,只要你願意主動交代我們想知道的情報,我可以答應給你一個體面。”
奧倫麗回過眼眸,背著月光,碧藍瞳孔如同深淵般深邃:
“長天公子,偷聽一位淑女的密語,可並不是一位紳士所為。”
柳木鬼刃拖在水中,許元踏水而行,一邊走,一邊笑:
“我有說過我是個紳士麽?而且我覺得你獲取的情報之中,應當也有我在大炎境內的名聲吧?”
奧倫麗聞言低垂含笑:
“說的也對,一名惡棍自然不可能是紳士.
“西德斯!”
“砰!”
話音一落,奧倫麗身後驟然濺起了一大片水花,而站在她身後那如鐵塔般的騎士已然消失不見。
許元沒有任何多余動作,依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去。
既然許長歌說要讓他處理這個來自西恩的皇女,那麽就不會讓他人來打擾他。
而也正如他所想,
在休倫消失之後,一陣轟鳴驟然在他與奧倫麗之間炸開。
在休倫撲向許元的同時,許長歌幾乎轉瞬便擋在了他的來路之上。
在沒有了修為壓製之後,二人的再次交鋒已然完全逆轉。
許長歌握著未出鞘的名淵劍以劍柄格開了休倫這勢若山嶽的一劍,劍勢卸入地面瞬間在水田之中砸出了一個數丈的深坑,並且讓休倫的身形出現了一瞬的前傾失衡。
對於許長歌與休倫這種境界的人來說,這種轉瞬即逝的空檔已然足夠致命。
不過,許長歌沒有用劍,依舊選擇了用腿。
一記快若閃電的鞭腿順勢抽在了休倫脖頸處的鐵鎧之上!
“轟!”
狂風掀起了許元未曾束起的長發,以及奧倫麗那如點綴著繁星的紫色禮裙。
當一切碰撞中心的塵埃落定之時,許元看到了讓他略顯驚訝的一幕。
這一次,休倫並未如初見時那般被許長歌一腳直接踹飛。
水田中被氣浪卷走的泥水細聲汩汩的重新流入那被破壞出的大坑。
坑底的中心,二人依舊佇立著。
許長歌的鞭腿劈在了休倫的側脖頸之上, 狹長的眼眸中帶著一抹思索,俯瞰著眼前近乎跪下的魁梧甲士。
休倫歪著脖頸,如榕樹般高大挺拔身形受力前傾躬身,雙腿微屈,以手鎧撐著地面,依舊站著。
在一瞬靜謐之後,休倫那厚重的鐵鎧之上逐漸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熒光。
沉寂數息,
休倫緩緩的動了,半躬下的魁梧身形緩緩的扛著許長歌劈在脖頸處的小腿一點一點的站起。
二人的角力讓周遭的空氣都在顫動,無聲的勁力使得重新流入坑洞之底的泥水逆著斜坡倒流而上。
看到這幅畫面,許元心中估摸著這大概便是之前李筠慶所言,那層能夠在大宗師道蘊殺招下巋然不動的光膜。
想著,許元腳下依舊不停,繼續朝著奧倫麗走去。
他想看看這大哥該如何處理。
嘴上說著讓他這三弟和奧倫麗單挑,總不能連清場都做不到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方才營造出來的逼格可就變成一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