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回來時,艾西已經睡著。
胖胖看著艾西安詳的睡顏,悄悄松了口氣,最近艾西精神繃得太緊,一直沒能好好休息,能順利入睡真是太好了。胖胖站在床邊守了一會兒,飛出屋外,飛上屋頂,盤在屋頂上守著木屋,以防有人來襲擊艾西。
樹人們熱情地遷來不少樹木,在湖泊周圍鬱鬱蔥蔥地圍了一重,將幾棟木屋團團包圍起來,悄然無聲地保護著這幾棟房子。
只是有些東西,並不會被這點阻礙攔住。艾西入睡沒多久,就感覺一種熟悉的悸動從心底躥起。他竭力睜大眼,只見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陌生,是因為見得少;熟悉,是因為他時刻警惕著對方出現。
是雷奧菲爾。
不是雷奧,是雷奧菲爾。
雷奧菲爾說:“我的陛下,您可真不乖。”
艾西無法動彈,只能由著雷奧菲爾逐漸逼近,最後將他困在身下。艾西是赤-裸著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雷奧菲爾火熱的軀體抵著自己,兩個人裸裎相對、赤-裸交纏。艾西的呼吸有些急促,這就是他不敢入睡的原因,他早就有預感,一旦他入睡雷奧菲爾就會找到自己——至少會在“夢境”裏找到自己。
雷奧菲爾的雙手在艾西身上游走。
帶著尖刺的玫瑰花,一朵一朵地開在艾西身下,嬌柔的花瓣將艾西托起,那尖銳的利刺卻像隨時會刺破他的皮膚,讓他渾身血流如湧。艾西不能動彈,只能忍受著雷奧菲爾懲罰般的揉-捏。他微微發顫,忍住喉間的呻-吟:“雷奧菲爾,你放開我。”
雷奧菲爾說:“陛下您沒有好好吃飯,也沒有好好睡覺,身體虛弱了很多,”他親吻著艾西光潔的脖頸,還飽含惡意地舔了舔,語帶指責,“才小半個月不見,您就變瘦了。您是屬於我的,怎麼可以這麼不乖?要是您讓我的陛下病倒了,您怎麼賠得起?”
玫瑰花們像是聽懂了雷奧菲爾的話,紛紛開合著花瓣,不時用花蕊搔弄艾西的背脊。艾西只覺自己像是無數雙手撫-弄、無數根舌頭舔-吻,羞恥又燥熱。他身體繃緊,雙腿微微蜷起,想躲避雷奧菲爾越發過分的懲戒。玫瑰的芬芳在這一刻顯得那麼可怕,感覺它們連他的呼吸都不放過,肆意地侵佔著他的鼻腔和口腔,鑽入他的身體深處。
艾西只能破碎地重複:“……放開我……”
雷奧菲爾說:“陛下您為什麼總不願意說點我喜歡聽的話,”他吻咬艾西的耳朵,“比如說一句‘我很想你’,說不定我就捨不得懲罰您了。”
艾西生氣地說:“你有什麼資格懲罰我!”明明偽裝身份接近他的人是雷奧菲爾,明明先開始欺騙的人是雷奧菲爾,雷奧菲爾有什麼資格懲罰他!
雷奧菲爾看著艾西的怒容,覺得他比他們身下那盛放的玫瑰還要美麗。
是的,他沒有資格懲罰艾西,他這段時間沒有馬上追上來,一來是要騰出手解決煉獄的麻煩,二來是讓自己先冷靜一下,免得盛怒之下傷害了艾西。
雷奧菲爾用那些想對魔王下手的傢伙發洩完怒火,對艾西的欺騙和偽裝也就不再那麼憤怒,相反地,他比從前更愛艾西了,他的艾西這麼地狡猾、這麼地可愛,連自己都能用來做餌,吸引著他這個愚蠢的、被情-欲控制的傢伙。
雷奧菲爾說:“我當然有資格懲罰您。”
艾西直視雷奧菲爾的眼睛,像是想聽雷奧菲爾說出個理由來。
雷奧菲爾湊近他的唇,啄吻了一下才說:“因為您比我弱小啊。”
艾西瞪圓眼睛。
雷奧菲爾說:“因為您比我弱小,我想怎麼對您您都逃不開,所以只要您讓我不高興,我就可以懲罰您。”他惡狠狠地吻上艾西柔嫩的唇,將它蹂-躪到發紅才放過艾西,語氣依然那麼理直氣壯,“我就算沒有理由,也可以懲罰您,因為您根本沒辦法躲開。”
艾西氣紅了臉。
雷奧菲爾說:“懲罰才剛剛開始,陛下您準備好了嗎?”
這一夜對艾西而言是漫長而可怕的,雷奧菲爾幾乎把他身體裏裏外外都“懲罰”了幾遍,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拆吞入腹。
每一次被雷奧菲爾吻住的時候,艾西都覺得自己會被雷奧菲爾吃掉。更讓艾西難以接受的是,雷奧菲爾還以魔族原形和他做-愛,那可怕的力道和可怕的尺寸都令異常敏感的艾西渾身發顫,卻無法躲避那無乎不在的魔族氣息,被迫承受這樣一個魔族雄心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上烙下無數印記。
艾西醒來時,陽光已經照進屋裏。他蜷縮在床上,身體還微微顫抖著,那只是“夢境”,卻已經讓艾西痛苦到極點。雷奧菲爾那瘋狂的佔有欲令他恐懼,令他想要徹底逃離,可他又悲哀地發現自己無處可躲。
不知道為什麼,艾西總覺得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艾西下了床,赤著腳走到窗前,推開窗,讓風吹走“夢境”的餘悸。沒想到一打開窗,他就看到了雷奧菲爾。雷奧菲爾仿佛已經站在那兒很久,見他醒來了,放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在艾西反應過來之前,雷奧菲爾伸手擁住了艾西。隔著窗臺,雷奧菲爾輕輕擁住艾西,親吻著艾西的額頭:“陛下果然瘦了。”這話說得和“夢境”裏一樣,艾西渾身一顫,想起了昨晚那並不美好的記憶。
艾西面帶薄怒:“放開我。”
雷奧菲爾說:“陛下,您對我永遠只有這句話嗎?”雷奧菲爾輕鬆地將艾西抱起來,直接將艾西抱到窗臺上,讓艾西坐在上面和他對話,“自從被陛下您派去平叛之後,我每天都想著快些幫陛下解決叛亂,早些回去見陛下。離開陛下的每一天,我都深深地思念著陛下——陛下您難道一點都不想我嗎?我們之間難道只有謊言和欺騙嗎?陛下,我愛您,我愛可愛的您,也愛狡猾的您,我愛著您向我展現的每一面——陛下您也喜歡我的,不是嗎?”
艾西說:“我不信。”
雷奧菲爾雙手環抱在艾西腰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會這麼大度。眼前這膽大包天的傢伙膽敢耍他、騙他,他卻不願意傷害到他,只能在“夢境”裏對他稍加懲戒——別說艾西不信,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雷奧菲爾拿出此生最大的耐性,溫柔地說道:“我也想知道陛下您到底給我施加了什麼魔咒,為什麼我沒有辦法真正對您生氣。我甚至覺得您對我的欺騙、您對我的戲弄,都是那麼地可愛,可愛到讓我恨不得把您拆吞入腹,讓您再也無法離開我。”
艾西捏緊拳頭:“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雷奧菲爾說:“那是因為陛下害怕。”他緊扣著艾西的腰,“因為陛下您害怕相信,您害怕我是在騙您。您的害怕,源自於您內心深處的期待。陛下,我確實騙過您,用虛假的身份欺騙您,可那是因為我那時候並沒有愛上您,我不知道您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我們會墮入愛河。那時候我對您懷有偏見,所以才做下一些傷害您的事——”
艾西不想和雷奧菲爾說話。
在雷奧菲爾宣稱“墮入愛河”的時候,雷奧菲爾的做法也和以前沒什麼不同。艾西知道要和一個魔族談“尊重”是荒謬的,就像雷奧菲爾在“夢境”裏所說的那樣,他是個弱者,只要雷奧菲爾想,雷奧菲爾就可以佔有他、懲罰他,不管他逃到什麼地方,雷奧菲爾都可以輕鬆找到他,除非他一輩子永不停歇地逃亡。
可是,那又有什麼意義。
艾西覺得自己從一座牢籠走入了另一座牢籠。
前一座牢籠是皇座,後一座牢籠是雷奧菲爾所謂的“愛”。
艾西覺得很疲憊。他懨懨地看著雷奧菲爾,神色疲倦至極:“要怎麼樣你才能放過我呢?你所說的‘愛’只是錯覺而已,你愛上的是征服和佔有的過程。你只是受不了我不願意讓你屈服,才會覺得你愛上了我——你口裏所謂的愛不過是你用來征服我的武器而已。”
雷奧菲爾心底又痛又怒。痛的是艾西看起來那麼痛苦,好像再和他待下去會讓他連呼吸都覺得難受。怒的是他都已經擺出這樣的姿態,他都已經不計較艾西的戲耍玩弄,艾西卻還能說出這種話來氣他。
雷奧菲爾真想像艾西所說的那樣,狠狠地佔有艾西,讓艾西知道什麼才叫“愛上是征服和佔有的過程”。
雖然他有時沒有注意艾西的感受,可是在發現以後他都會改變,他一直學著去尊重艾西的意願——他在改了不是嗎?
為什麼艾西連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莫名地,雷奧菲爾竟有些明白他父親當年的心情。
如果往他胸口刺一刀能讓艾西相信他,那他願意把刀遞到艾西受傷——讓鮮血和死亡證明他的愛。只可惜,鮮血和死亡也許都不能讓艾西相信他。雷奧菲爾說:“那陛下就讓我征服您吧,”他親吻艾西的唇,“既然您說‘愛’只是我的錯覺,那麼讓我徹底征服您,您也就自由了。”
艾西安靜下來。
這是艾西最初的打算。只要雷奧菲爾膩了、厭倦了,他也就從這個困局裏解脫了。可是在他們“墮入愛河”之後,他卻不敢再這麼想,他能感覺出事情逐漸失去控制。就像雷奧菲爾所說的那樣,他害怕了,他害怕雷奧菲爾是認真的,或者說他害怕自己相信雷奧菲爾是認真的。到那個時候,就是他親手將世間最鋒利的刀刃遞給雷奧菲爾。
現在他不相信雷奧菲爾,所以不管雷奧菲爾怎麼對待他,都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可是如果他相信雷奧菲爾是愛他的,如果他相信他們之間是相愛的,那麼雷奧菲爾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令他感到受傷。
艾西一直知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他不願意向任何人敞開心扉,包括尤裏安和馬科斯。他可以對他們好,可以把他們想要的一切都送到他們手裏,但是他並不期待他們回以同樣的感情。也許這也是一種自欺欺人,欺騙自己說不去期待就永遠都不會失望。
有的時候他真的是個懦夫。
自私又怯弱的懦夫。
這也許正是他沒有朋友、沒有親近的人的原因。
他自己不肯邁出第一步,誰都不可能走進他的心。
艾西說:“我確實曾經喜歡上你。”他伸手環住雷奧菲爾的脖子,“你對我說的謊言打動了我。”
雷奧菲爾當然知道。在艾西在他背上哭出來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打動了艾西。只要對上艾西,他的所有怒火都會變成心疼。因為心底太過渴望那樣的感情,所以才會被謊言輕易地打動,明知道前方是可怕的陷阱也閉著眼睛一腳踩進去,被尖針利刺紮得滿身傷口也咬牙忍著。
他為什麼不早一些出現呢?
他如果早一些出現,他的陛下就不用忍受那樣的痛楚了。
或者說,如果他在相遇一瞬就深深地愛上他的陛下,他們之間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楚和懷疑?雷奧菲爾有點痛恨不久前的自己,如果他早一點愛上艾西,就不會在艾西心臟最脆弱的、最柔軟的地方狠狠地紮一刀。就像艾西所說的那樣,那個時候他把所謂的“愛”用來當武器,試圖用那樣的方式引-誘艾西愛上自己——
艾西既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怎麼可能會相信?
他的艾西這麼聰明,怎麼可能看不清他的意圖?
所以,艾西不相信他了。即使他把愛意說得再真切,即使他再怎麼信誓旦旦,艾西也不會再相信他的任何話。雷奧菲爾深深地懊惱著,收緊環抱著艾西的手臂:“對不起,陛下,我的陛下。”他注視著艾西的眼睛,“以後我再也不會對您說半句謊話,我以魔族的血脈發誓,如果我再對您說謊,就永遠地從您面前消失。”
艾西一怔。
雷奧菲爾說:“所以,陛下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