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他不可能那麼快成長嗎!”美麗的王后這一刻顯得有些狼狽,神色倉皇,面容憔悴。一夜之間,王宮被層層圍攏,王都之外也有各地的駐軍控制著,他們想外逃都不行。
國王臉皮直抖。
他怎麼知道?他怎麼知道那個不祥之子會回來得這麼快?他怎麼知道那個不祥之子怎麼會那麼容易得到第一大巫和查理親王的支持?
王后見國王不說話,上前撲到他身上,揪著他的衣領說:“你不是說一定會讓我們的孩子當上國王的嗎?現在怎麼辦?現在我們怎麼辦?”情緒激動之下,王后揪緊國王衣襟,勒得國王幾乎喘不過氣。
“放手!”再愛一個女人,心煩氣躁之下也沒心思哄人。更何況是國王這種人?國王這樣的人永遠更愛他自己。被王后這麼指責,國王登時氣上心頭,一把將王后推開,順手啪地給了王后一巴掌,“你閉嘴,會走到這種地步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想得到凱佩爾的獸骨,我們又怎麼會落到這種境地!”
王后捂著臉,傷心地哭了出來。國王愛她的時候,能把凱佩爾的獸骨挖出來給她。現在他們的孩子長大了,她也老了,國王身邊有許多更年輕、更貌美的女人。
於是他為她所做過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過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王后突然有些羡慕凱佩爾,至少凱佩爾就算被殺死,也不曾愛上過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王后一踉蹌,跑了出去。不行,她得做點什麼,至少她得把兒子送走,要不然的話,國王說不定會把他們的兒子推出去!
要死,就讓國王去死吧!
*
這天清晨,陽光明媚。姬瑾榮舒舒服服地醒來,聽到了大巫韋布的聲音:“陛下,我們抓到了亞倫王子。”
姬瑾榮微訝。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打開房門。
大巫韋布恭謹地站著。在瞭解過姬瑾榮在光輝要塞的佈置之後,大巫韋布對年僅十幾歲的姬瑾榮喜愛至極,心中覺得這就是自己要尋找的最高強者。
有這樣的國王在,獅族一定會強盛起來!
姬瑾榮說:“我去看看他。”
對這位亞倫王子,姬瑾榮是不怎麼在意的。雖然這孩子帶著契石想和魏霆鈞聯姻,可那契石最後變成了他和魏霆鈞的,姬瑾榮覺得沒什麼好計較的。
亞倫王子身份特殊,沒有被關押起來,而是被禁錮在一個房間裏。房間裏整潔又明亮,亞倫王子臉色卻蒼白無比。
聽到腳步聲,亞倫王子瞬間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放我走!你這個小畜生!爸爸當初就該弄死你!”
亞倫王子正罵著,忽然感覺一陣寒意滲入背脊,四肢竟像是被固定了似的,根本無法動彈。
姬瑾榮擺擺手,示意大巫韋布停下來。對付這種熊孩子,光是揍一頓是不夠的。他也不和亞倫王子交談,只淡淡地交待看守人:“把他送去給查特,讓查特好好給他特訓特訓。”
查特一路追隨著他,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更是立志向他效忠。姬瑾榮早已觀察許久,知道查特在訓練隊伍方面很有一手,於是把一些人交給他訓練。
亞倫王子雖然是個雌性,不過也是個男子漢嘛,要堅強。
熊孩子揍一頓哪行,要持之以恆地揍,揍到他不熊為止。
亞倫王子被抓獲不久,王宮那邊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國王和王后幾乎在同一時間被殺死了。
殺死他們的衛兵都自稱有對方的命令,並且拿出了足夠的證據,表明自己確實是在奉命行事。
也就是說,國王和王后都以“對方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導致獅族內亂”為由,派了人去殺死對方。
滑稽的是,他們都成功了。
姬瑾榮不知其中有沒有查理親王的推動。這段時間以來,他和大巫韋布主要是在平民和貴族之中造勢,讓人知道國王和王后的惡毒。
國王和王后的聲譽每況愈下。
他們會相互撕咬起來在姬瑾榮的預料之中,但他們都成功的話,就有點出乎姬瑾榮的意料了。
這樣的結局一傳來,所有人都知道國王和王后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別說他們不愛獅族子民,他們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不愛!
一夜之間,連原本站在國王和王后那邊的人都倒戈了,恨不得剖開胸口向姬瑾榮表明忠心。
且不說國王和王后都已經死了,就算這兩個冷血的傢伙還活著,他們也不敢再追隨——連枕邊人都能砍幾刀的人,難道還能指望他們把別人當人看?
一切順利得叫人不可思議。
查理親王卻突然失蹤了。
徐清澤正屈指算著一切結束的日子,卻迎來了這麼個意外的客人。比起前世,查理親王長得更為高大,即使同為雄性,徐清澤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脅迫感。
“親王殿下親臨,令光輝要塞蓬蓽生輝。”徐清澤用標準的獅族禮儀迎接查理親王。
查理親王卻說:“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文縐縐。”他伸手撫摸徐清澤的長髮,這樣一頭長髮在獸人世界並不顯眼,只是徐清澤將他打理得乾淨整齊,摸上去柔軟又順滑,看起來便和其他人不大相同。
有一年在眾多領主之中見到了徐清澤,他就上了心。後來細心觀察,果然發現了不少端倪。
查理親王的目光過於專注,徐清澤久久無法回神。他失神許久,才茫然地喊:“查理親王?”
“我還是更喜歡你喊我明遠。”查理親王手掌微微一收,將徐清澤的長髮握在掌心。
他叫姬晟,明遠是他的字,只是身為王爺,哪有人能與他親近得互喊表字?
姬明遠說:“你應該認出我來了吧。”自從發現了徐清澤的存在,他就一直試圖引起徐清澤的注意。令他悲哀的是,若不是姬瑾榮出現,徐清澤永遠不會主動與他相認。
即使在這陌生的世界之中,只有他們能夠懂得彼此的寂寞和痛苦。
徐清澤一頓。聽到姬明遠一句“更喜歡你喊我明遠”,徐清澤心裏百味雜陳。
他們相識之初,他不知姬明遠是堂堂王爺,姬明遠不知他是丞相之子,兩人相攜遊歷,一路相談甚歡,早早互通表字,他喊他明遠,他喊他清澤,相處得極為融洽,頗有些相逢恨晚。
後來的種種,徐清澤不願去回想。
姬明遠所做的一切,他不贊同也不喜歡。他所堅持的一切,姬明遠同樣也不贊同,甚至覺得滑稽可笑。
不管是在朝堂之中還是在朝堂之外,他們之間的矛盾都越來越大。
即使知道查理親王就是姬明遠,他也從來不曾想過要去相認。
徐清澤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能“嗯”地一聲,並未再接話。
姬明遠哼笑起來,一把將徐清澤抵在牆上,抵近徐清澤的臉龐,看著那臉上平靜無波的表情,恨不得將徐清澤的冷靜狠狠撕碎。對於這個親手將他送上死路、親手扶持他那個侄兒登基的傢伙,他卻一點恨意都生不出來。
姬明遠忍不住問:“我死了以後,他成為你想要的明君了嗎?”
徐清澤想到後來的一切,閉上了眼睛。也許他選錯了,但他沒有後悔。他們陛下永遠是他最想要效忠的君主,只是老天容不下他們陛下而已。
姬明遠緩聲說:“他死了對吧?在我死去後不久,他也死了對不對?你的苦心統統都白費了,他信任的那個魏霆鈞,骨子裏可比我好不了多少。”
“對。”徐清澤並未否認。
“那你呢?”姬明遠窮追不捨。
“我?”徐清澤頓了頓,有些想不起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微微有些怔忡,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我就是普普通通地娶妻,在陛下大行之前生了個兒子。魏霆鈞也沒有為難我,徐家的門楣沒有倒在我這裏,我們徐家人走出去依然是人人都禮讓三分、以書香傳家的官宦世家。”徐清澤的聲音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敲在姬明遠心頭。
姬明遠咬牙,咬得嘴巴都快滲出血來。是該這樣的,徐清澤就該是這樣的,既忠君又孝義,永遠都不丟徐家的臉,一言一行都是士人的楷模。
姬明遠想說很多話,他憤怒,他難過,他恨不得狠狠地佔有眼前的人,最終卻只是再一次問:“你呢?”
徐家保住了,徐家的榮光也保住了,徐清澤依然是那個能光耀門楣的徐清澤。
那麼徐清澤自己呢?
徐清澤喉結動了動,最終沒有說出半句話來。
外出遊歷的那段時光,是他一生之中最開懷的時候。他與姬明遠素不相識,不需要端著丞相之子的虛架子,可以進行地玩鬧,可以做一些父親和夫子不允許他們去做的事。回想起來,自己真正曾經開懷大笑的,也只有那麼一段日子。
只是在快活的同時,也看到了許多苦難。
只是目睹那些慘況之後,他看到的是百姓的苦楚,姬明遠看到的卻是實現野心的機會。
徐清澤說:“我和別人一樣,成家立業,平安一世。有不少知己好友,也賞玩過不少美景。”他定了定神,對上姬明遠灼烈如火的雙眼,“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姬明遠鬆開了徐清澤。
姬明遠說:“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就好。”他望著徐清澤,“要是你能陪我到處走走的話,我就不去找你的陛下麻煩。怎麼樣?除了我之外,可能沒有人知道怎麼破壞掉那個‘力量源泉’。只要三個月,我就帶著你去。”他站在原處看著徐清澤,“這樣的交易很簡單吧?”
徐清澤的心臟微微停跳了兩拍。
三個月啊。
他們之間也只有那麼三個月,回到京城就像回到了籠中,不得不被命運驅使著前行。
他不往前走,辜負了無數人的期望。
姬明遠不往前走,隨時可能命喪黃泉。
過了許久,徐清澤才緩緩擠出一個字來:“好。”
在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之前,他就再放縱一回吧。
反正曾經的家國重擔,早已不復存在。
*
姬瑾榮整頓好獅族內部,才察覺徐清澤消失了。
查理親王也一起消失。
三個月後,姬瑾榮收到徐清澤寄來的信。信上提到了他與姬明遠的三月之期。
而三月一到,大鬍子希歐多爾就找了過來。他的大鬍子已經留回來了,他和蓋伊的孩子也出生了。
魏霆鈞體內的邪靈也消失不見。
姬瑾榮不死心,又讓人找了好幾年。及至許多年後,獅族與狼族、虎族合併,建立大陸上最為強大也最為龐大的帝國,徐清澤和姬明遠還是杳無音訊。
姬瑾榮這才死心。
在這一個世界結束之際,系統給出了一個新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