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殺氣充盈,早就想將胡飛置於死地。
他並未有來遲,事實上。一大早他就居于某處。暗暗地觀察著時而憑欄眺望,時而飲酒品酌的胡飛。
第二場的比試實際上早就開始了。
如果說第一場,是一種先機的比拼。那麼第二場就是心靈的較勁。
一開始。兩人就互拼耐心。如果胡飛心神松懈。或者生出石之軒沒有來赴約的失望情緒,那麼石之軒毫無疑問地會將許多優勢扳回來。
在這個世界上,武學空前發展。絕頂高手相爭。爭的就是一線優勢。不單單是武功,更涉及到氣勢、詞鋒的互拼。
石之軒沒有找到胡飛的破綻。
這簡直不可思議。
因為胡飛在明。石之軒在暗。胡飛需要時刻提防,石之軒只需要暗中窺探,注意不要露出馬腳便可以了。這種心理優勢。對于石之軒來講,非常巨大。
石之軒整整窺視了一個白天。卻只找到失望。胡飛一舉一動,莫不切合天地至理。一直讓精通補天閣刺殺魔功的邪王也琢磨不透。
“江湖之中什麼時候出現如此恐怖的年輕人?!見微知著,毫無疑問他是比寧道奇更加高明的武學魁首!”石青璇的醫術傳自她的父親。是以石之軒也能一眼看出胡飛的真實年齡。
有些東西,在醫道大行家的法眼中。從來都無所遁形。石之軒以絕代的幻魔身法。來到胡飛的身邊時。立即肯定對方的年齡。這更加打擊他的自信。
他身負花間、補天兩道心法。又偷學佛門心法,創造出生死兩道,天下絕幻的不死印法。天資縱橫。無人可及。心高氣傲。睥睨天下。
無數的事實向這位邪王證明,他的才情曠古爍今,在他的心中,實在是高傲透頂的。
然而現在,胡飛的出現,卻好像是一柄利刃割在他驕傲的心中。斬出一道裂痕。胡飛的年齡配合他的實力,不需要動手。就是一項對世人巨大的打擊。誰也沒有想到他如此年齡,就已經是天下的大宗師。
尤其是在雙龍未有成長起來的時候。胡飛的存在如果宣揚出去,將要震撼天下武林。不管是白道,或者黑道,都會對他的成就報以奇跡和高山仰止的心態。
即便是強如邪王,也心生復雜情緒。皆因在他的生命歷程中。像胡飛如此年齡段的時候,他還未有如此成就。甚至現在,他都未有把接擊殺掉這位不知從哪里鑽出來的變態年輕人。
他不知道的是,神靈本是就是切合規則的那類存在。早就脫離了凡人的層次,胡飛閑得無聊,直接接觸這個世界的規則運轉,體悟天心來證自心。是以每個舉止,都融合天的。無形之中,令石之軒這位最強大的刺客,也下不礙手。
所以,哪怕石之軒最後一次試探,晏露殺氣,面向胡飛背影只有步之遙。卻仍舊不能動手。
雖然這僅僅只是他第二次見胡飛。連一句話都沒有講過。但是他已經將胡飛視為平生最大的敵人。沒有之一。
他坐下來之後,立即暗自決定︰今晚怎麼樣也不要主動提出石青璇的事情。否則會陷入更加大的被動之中。除了那一次和寧道奇的比試。他還從來未有一刻如此被動過。
夜空依舊深邃,月兒懸掛高空,散發出燦爛的銀輝。月明則星稀。在這個時候,天空中漂浮過一朵雲翳。將疲倦似的月亮遮住,只余下三兩顆星星在夜空中放哨。
胡飛驀地出聲,道︰“月亮光隱,風雲涌動。其實不過是我們的心在動罷了。石師以為然否?”
石之軒已經將殺氣收斂趨至虛無,在這一刻,他好像又化作大德聖僧,慈悲中帶著領悟天地的智慧情感。他張開口,發出磁性厚重的聲音,道︰“與其說你我的心在動,倒不如是天地的心在動。”
胡飛啞然失笑,明白石之軒的辯才無礙。和他這位“聖僧”打禪機弄話鋒,完全不是自己的風格,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石之軒在此時,終于扳回一點優勢。
胡飛搖頭嘆息,話鋒一轉道︰“石師觀之當今天下如何?”
“群雄並起,逐亡隋鹿。天下大亂,梟雄並起。”當此時。大唐雙龍還未有成長起來,石之軒這句“梟雄”的確是點楮之筆,看得通徹至極。說話的同時石之軒卻心中暗凜︰胡飛話鋒如天馬行空。表面上被自己佔盡便宜,實際上心靈卻無任何阻礙。心境堅固,一如先前。
胡飛哈哈一笑,又問︰“石師如何看魔門數百年來,一直被慈航靜齋打壓一事。”
石之軒眼中精光暴漲,皆因他在此刻猛然察覺到胡飛正在布局。他的每一句話就像圍棋大匠在行圍闕之事。待到布局完整。必定神來一筆,莫不可抵擋。偏偏他在先前。因為石青斑的出現已經落入下風。教他不得不答,為自己增添一絲優勢。如此積沙成塔。才能慢慢將局面扳回。
當下只得冷冷地道︰“獨尊儒術,聖門分裂。人心不齊,國心不濟。”
“哈哈哈,說的好胡飛朗笑一聲,再問。“石師怎樣看待裴矩經略西域,盅惑隋朝皇帝出征高麗一事
在這一霎那,石之軒幾乎要起身動手殺人!
皆因裴矩就是石之軒,石之軒就是裴矩。當年裴矩攻略西域,分而治之,挑唆突厥分梨,又制成圖文並茂的《西域圖志》,遍及西域四十四國山川地理、風土人情,成為隋代經略西域的必備參考書。
他在原本一片空白的基礎上。不帶一兵一卒,僅僅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在短短數年間,在西域初步建立起了隋朝的霸主地位。然而最後一著,挑唆楊廣兵發高麗,卻功虧一簣。
以舉國兵力做出來的軍事行動,過分政治化,嚴重拖累軍事部署。導致失敗,將大悄朝的底子敗光。隋朝遂亡。
這實為石之軒最失敗的一件事情之一。
胡飛此問,簡直是圖窮匕見,刺向石之軒心靈深處的一把利劍。但是他猶自不滿足,又問一句︰“石師,又如何對待己身人格分裂的破綻?”
重重包圍之勢已成。
石之軒嘆息一聲,終究知道對方攻勢如潮,對自己研究透徹得令自己都頭皮發麻。對方知己知彼。反觀自己對來人好無資料。兩相對比。造成自己招架不住,進退失據的境況。
他明白,如果此時動手,必然處于下風。但是不動手,將更加的被動。
一時間心情矛盾而又激蕩。偏偏石青斑又是他唯一的破綻,被對手掌握手中。
“不好!”石之軒心境原本就處于崩潰邊緣,長久以來不願意看石青瑣,就是怕面對過去。偏偏卻在昨日被胡飛算計。看了石青簸一眼之後,破綻增大。此時胡飛話鋒如絕世劍法,一**攻勢如潮。立即洞穿石之軒的心境。讓他眼中時而哀婉神情。時而凶狠毒辣。
在這一刻,胡飛終于成功。石之軒心靈崩潰,兩種人格存他身上交替出現。
一切盡在胡飛掌握之中。
但是此刻,還不走動手的良機。
如果他一動手,生死的壓力立即能讓石之軒恢復清明。石之軒如此。不是他三言兩語打動的,而是他自己擊敗了自己。胡飛的一席話。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接下來的一席話,才是真正的殺招。
胡飛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契合天象,如同群星閃爍的天地光輝。他接著說道︰“石師陷入魔障哩。其實以上種種,不過都是人心的變化罷了。大隋朝將亡。失去的是天下人心。魔門失策。在于的也是人心不齊。石師功虧一簣,算不出高麗之心。因過去而產生破綻。不過是失去了我心。”
“武學根源,在于唯我。天下一切,都是“我。的表達。觀當今天下,群雄逐鹿,都是野心的逞能。魔、佛、道。都為宗教。真正的成功,在于收服信徒之心。然而魔門教義不一,行事乖張極端,不為當今世間所融。哪里比得上佛門統一的教派、經書,引人入勝的佛理?”
“石師的失策和破綻,更是在于看不起自我。其實什麼是破綻?不過只是不自我罷了。須知花間派的是你,補天閣的也是你。過去是你。現在是你,將來也是你。你就是我。唯有保持一顆真我之心,不為外界所動,破綻自消。”
“石師你要融合花間派、補天閣的武學。卻學自佛門,本身就是緣木求魚的大荒謬。為何不從自己身上找出我心,來聯系平衡花間、補天二道。卻偏偏尋求佛門的心法。看似寬容平和。實際上卻大違魔門思想。”
“石之軒吶,真正的武學,必定要切合自己的性格。從真我,本我出發,而不是需要自己去委曲求全的適應武功。你的高傲,讓你看不清自我。你犯下的錯誤,讓你不敢面對自我。失去了我心,強行用佛門心法融合出來的不死印法,不過是一種高明的幻術罷了。”
末了,胡飛頓了頓,總結道︰“這第二場比試,就此結束。石之軒。你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