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西是不介意反撩回去,但還不想馬上捨身就義,也只得認聳。
所幸截至目前為止,四爺身上還沒發生過「情不自禁」這種事,把寧西一張小臉憋紅了之後,覺得滿意了,就放開人,穿鞋下床,辦正事了。
這正事還不是別的,竟是更衣梳頭。
原來四爺的發辮給躺亂了,這樣可走不出房。把蘇培盛叫進來之後,四爺就逕自轉到內室另一側的洗漱室更衣去了。頓時間,小房間裡人突然多了起來。四爺的下人端水捧衣,穿梭來去的,寧西來到這裡之後,還沒伺候過四爺,沒碰過這種陣仗,頓時不知該幹嘛。
也跟著進來伺候的青絡見寧西頭髮也有像是蹭亂的痕跡,又偷瞥了眼床上凌亂的被鋪。雖然心底疑惑時間實在太短、不像是發生過什麼,也不可能,還白天呢,但小主子總算與主子爺有些親近的苗頭了,當下喜孜孜地把寧西帶到梳妝的鏡台邊,重新幫寧西把頭梳了一遍。
於是等到兩人出了內室,又是整齊端正的模樣。
四爺這時轉頭交代一句,「以後梳洗好,再出來,爺等。」
寧西這才知道,方才四爺讓人出去是為了什麼。但他剛剛怎麼了,他不就是氣喘大了點而已?不太懂的寧西,心底嘖了聲,嘴上也得應下。
之後才進入四爺這趟來的正題。
方才跟著蘇培盛身後那些被抬著的木箱,這會兒全都抬進房裡了。
幾個大木箱擺地上,兩個小木盒擺桌上。
「這些是賞。賞你壽禮,送的好。」四爺不廢話,讓蘇培盛開了箱。
大木箱裡,有各色的緙絲、江綢、漳緞、雲面紗各四匹,另外熊皮、兔毛及狐毛也裝了兩箱。花色精緻,目不暇給。不過桌上兩盒小的,才是重點。其一里頭放著一整套鎏銀掐絲綠松石首飾,包含扁方、髮簪、耳飾、手環、長鏈、甚至指甲套,精緻繁複。另一盒就是大小不一的南珠了。
現代珍珠是越來越便宜了,因為人工養殖,可這時代的南珠,指的是合浦方面出的海水珠,就都是天然珍珠。雖然價值比不上黑龍江養出的東珠,東珠也只有皇帝與皇后太后才能用的,這一盒南珠的價值,完全能抵上寧西送出的那塊翡翠原石還超出許多了。
何況,一個盒裡這麼多顆,要少幾顆拿去換銀子,肯定不好察覺。
更喜歡銀子的寧西,想到這裡也就滿意了,真心誠意地給四爺謝了禮。
「另外,汪大全,」四爺又點名了。
一直緊繃地站在一旁的汪大全渾身一抖,立刻滾到四爺面前跪下。「奴才在!」
四爺淡淡俯視他,「這次功過相抵,你寧主子也幫你圓了,就領八個板子。」
「嗻!」汪大全臉色一白,卻知道主子爺是輕罰了,立刻磕頭謝恩,「多謝主子爺開恩!多謝主子爺開恩!」
寧西在旁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吱聲。大BOSS教訓底下人,小主管插手通常更慘。對自己的事寧西敢沖,可要害了旁人,寧西就有些抓不準。要不這個月底給汪大全加多一點銀子吧,汪大全這次也是大意了。
隨後四爺又交代幾句,這才領著人走了。
四爺一走,便是青絡臉上都有明顯的放鬆。但這其實都不是合格的奴婢奴才們該有的神情,怕是寧西平日太沒有主人的架子,近身伺候的青絡或者汪大全雖然沒有奴大欺主的意思,但情緒及語言的表達上,確實隨意許多。
寧西原先也沒有意識。實話來說,他覺得他們都是同事,各司其職。誰也不用看不起誰,但這次的事倒給他提了個醒。他們不只是同事,還是負連帶責任的。一人出了差錯,可能就牽連其他人。這也是四爺今天罰的理由。
「唉,認清真正的老闆是誰。得罪我都不能得罪四爺。」寧西自認還管不了人,他都還在摸索這個時代的規則,也只得這般叮囑。
四爺要知道寧西這麼管人,肯定無言。不過寧西房裡的情形,四爺這次也注意到了。
所以接下來這個新嬤嬤的人選,就得慎重選擇。
不會是福晉身邊的楊嬤嬤,她還不夠格教導寧西這些,也無法忠心。
畢竟,讓寧西學的這些管領本事,以後是要……
四爺一頓,跳過心中那份不可觸碰的野心,重新把人脈想了一遍。
是該去向額娘討人?還是直接在宮裡找人?後者忠心無法保證,要是前者,額娘似乎也不會樂意自己向她討的人,最後放到了格格房裡。這種作法,肯定又會激起德妃敵意,好一陣胡思亂想。
那麼又該找誰?
隔天上書房上課時,四爺一直在心底琢磨著這個問題。
現下康熙北巡還沒回來,這段期間上書房是比較放鬆的,容的四爺分心。畢竟有沒有一個皇帝三不五時地衝過來抽查功課,這氣氛還是差很多的。不止皇子們,就連師傅們神態之間,也不免帶上一種大老闆出差不在的輕鬆。
不過康熙絕對會在冬至大典前趕回來,冬至祭天是象徵皇帝神權的一個重要儀式。若沒有相當份量的理由,康熙不會缺席。聖駕隊伍這會兒也趕赴到了京城附近,宮裡直通圜丘的街道早已開始整頓,這次大典依舊由康熙主祭,該是不會有錯。
「四哥!等等弟弟!」
這天下了課,四爺招了蘇培盛就要走。四爺的課業只有上半天,與年幼的皇阿哥們不同,午休過後就可以不用來。這才到了門口,卻被攔了下來。
一轉頭,倒是一臉機靈古怪的老九胤禟,以及跟在旁邊的十四。老九與老八玩得好,跟十四也經常混在一起。而或許是受了十四的影響,老九偶爾對自己是有些不滿的,畢竟自己先前經常訓的十四。
這群經常玩在一塊的弟弟,裡頭應該還有個老十胤俄。視線一瞥,見功課不好的老十又被師傅給留著訓話,難怪就只有這兩人找過來。
四爺停下腳步,點頭招呼,「有事?」
九阿哥嘿嘿笑道,「四哥,聽說你府裡有神奇的事兒,弟弟們想聽聽細節啊。」
十四同樣帶著一臉好奇。先前四爺送他扳指、還給他道了歉(後面是重點),加上十三不遺餘力地奉送四爺好話,這扭性子的只要一扭了過來,對四爺還真親近了許多。
「是啊哥,那石頭真有這麼神奇?」
一聽到石頭,四爺也知道問的是什麼事,可心裡卻是一驚。
他竟不知,這事已傳的這般遠了?
四爺首先皺眉,「你們從哪打聽來的?」
十四一見四爺變臉,心底又防衛了起來。「什麼打聽啊,是膳食房那邊的人說的。壽宴情形他們可都知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對啊。可不是四哥想自己把好東西藏起來吧,那什麼可以帶來好運道的石頭,也讓弟弟們瞧瞧唄。」九阿哥這話也就隨口一說,更多的是好奇心。他腦子靈活、喜歡奇妙的新事物,後世他還是個可以設計戰車、使用拉丁文的皇子。這會兒碰上了神奇的石頭,怎麼也想要摸摸瞧瞧。
然而話讓四爺聽在耳裡,冷汗卻是先出了一背脊。
帶來好運道的石頭?私藏起來?整件事傳的膳食房都知道了?
想想那天壽宴,擺大膳時,確實有許多膳食房過去的奴才們。他們從頭到尾聽見了汪大全的話、也被留在廳裡等太醫宣佈喜訊。兩件事連結起來後,奴才們把那翡翠石頭視為能帶來好運道的祥瑞事物,傳了出去,確實是可能的。
而四爺這才發現自己竟忽略了這個細節,只覺得悚然。
畢竟四爺自始至終信的都不是石頭,是背後把石頭帶回來的寧西,是寧西身上的天鳳命格。所以對於石頭,四爺的想法裡它就真只是個小玩意兒。
可這要傳到聖上耳裡,一個想把祥瑞事物私藏起來的皇阿哥……
這代表了什麼!?
四爺不知道流傳這事的人,是有意還是無意,背後有沒有什麼目的。
但這確實是他的疏忽。
四爺這一沈默的期間,連十二十三都好奇圍過來了。畢竟看老九拉著十四主動跑去找四哥,實在稀奇。而兩人一靠近,老九就又突嚕地都把事情說了。
四爺聽見,臉色才要一沈,不滿他們把事兒又傳的更開了,可突然間,他想起寧西先前說的那些話。踢到了石頭,卻如何不知是石頭救了自己一命?兩位弟弟莽撞跑來詢問,不正是無形之中救了自己一次?
「算你們好運。這石頭,等皇阿瑪回京就要獻上去。讓你們瞧瞧,也未嘗不可。」四爺即時改了口。
見嚴肅的四哥竟然應承下來,老九與十四就樂了,頓時也不在意四爺什麼臉色,趕忙要約那什麼時候看石頭。他們下午還有課呢。這要晚上下課去了,不知四哥行不行?
四爺於是乎乾脆定了晚上兄弟們在院裡吃飯,讓想來的都來。
既然都要獻給聖上了,那麼就傳的越開越好。
而不得不說,那「恆生行」的老闆,隔天就喜哭了。
原來皇四阿哥竟然真的大駕光臨到他的小店了!還詢問店裡有沒有粗石頭,用來賭石的那種。老闆只好老實兮兮地交待,說那天貴人回去後,他們早把店裡邊的粗石頭都解開了,給別人賭還不如自己賭。這會兒一顆石頭都沒了。
可惜的是,再沒有第三顆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