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格格先是一怔, 而後也嘆, 「姐姐我能有什麼想法。一切都是爺的意思。」
李格格有些忿忿,「姐姐不覺得這武氏、佔了我們太多便宜?如今這般,讓武氏撿了大阿哥回去養, 不就又繼續壓在我們頭上了?」
話裡話間, 李格格是把大阿哥看成了個香餑餑。因為大阿哥被武氏搶走了, 所以爺這才優待的她。
但宋格格看在眼裡, 卻是笑在心裡。不是愉快,而是冷笑。端午那天她不阻擋、甚至暗中鼓勵李格格搶位,除了測試爺的態度, 也有順勢挑唆這還看不清的李格格的用意在內。
便看近日四爺來房裡看望阿哥, 也就是看望阿哥而已了。若想多說些貼心話、體己話, 四爺回應總是淡淡, 與先前處著的感覺已不同。宋格格敏銳覺得,這不只是孝期的緣故, 而是爺的心,不知何時有了轉變, 是她們無法得知的。
正好在這個時候, 四爺扶了武氏, 所以是這武氏真得了四爺的心?宋格格不得不如此懷疑。
恐怕李格格那邊,也有如此感覺, 卻倔強地不想承認吧。畢竟,以前最受四爺寵的人是她,真要換了人, 最不好受的就是李格格了。就看她提都不提四爺給武氏端的那杯茶。這會兒,過來自己這邊,可是要尋求盟友?
上次自己心急、想暗算武氏不成,宋格格心裡是後悔的。這後悔,在福晉故去後,就又更深了些。所幸武氏事後沒趁管事之便找自己的碴,一切月例用度都沒有差錯。但宋格格想,這仇該是結下了,便是她自己,受了旁人這樣暗算,總會記上許久的。
她原先也曾想過拉武氏下馬,然而,天天看著院外種的野花,宋格格不得不承認,她也是怕了。就好像她心裡那些算計,會在四爺面前暴露的一清二楚。她現在能盼望的,就是新來一名繼福晉,打破現有格局。
所以要讓自己親身作亂,她,是不打算了。不過李格格想,她可不會阻止。
宋格格笑了笑道,「妹妹稍安勿躁。武妹妹照顧大阿哥,只是從權。格格身份就在那兒,大阿哥可不能叫武妹妹額娘的。所以,便是妹妹也能對大阿哥關心一二不是?況且妹妹這麼有經驗,武妹妹該是沒有理由拒絕呢。」
這頭的李格格卻立刻聽出宋格格不想參和的意思。瞧瞧外頭的野花,她能理解宋格格的怯意。她不也是因著小方子的事兒,才想找個同盟壯膽的?這要宋格格不參和,她其實也……
但難道就這般眼睜睜地看武氏坐大?看爺的心,就這樣漸漸偏過去了?
想起額娘的告誡,她已錯了一次,可要再錯第二次?
李格格咬咬牙,又看宋格格垂著眼,擺弄著手裡的小鞋。
不,她不想像宋格格這般,只把希望放在阿哥身上。
她還是想要爺的寵的。
沒享受過那些的,沒法體會那些的好。
她……便是不作怪,也要盡力挽回爺的心!
***
後院的格格們心思各異,前院的四爺卻是清閒下來。
早在福晉難產故去的時候,四爺就寫了摺子給康熙,請求正式卸了身上差事。也就是抓賭。很快康熙批下的摺子也允了四爺所請。讓他好好把福晉大喪辦了,其他不用理會。康熙這般不咸不淡的反應,就像是把四爺先前功勞給忘了。可四爺對這批覆,卻是鬆了口氣。
果不其然,下個月初,與葛爾丹自盡於阿察阿穆塔台的捷報一同送來的,是康熙對太子身邊太監的處分。
「太子暱比匪人,素行遂變。故諭內務府總管:膳房人花喇、額楚、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頭等,私在皇太子處行走,甚屬悖亂,著將花喇、德住、雅頭處死,額楚交其父圈禁家中。」
連太子身邊的哈哈珠子都被處死了的這事,外頭看得雲裡霧裡的,四爺卻是知道,那些手握宮裡大小太監欠條的錢莊背後,就是這些太子身邊的親信了。
為此,本該由太子率隊至懷來縣城外迎康熙歸京的事,也被康熙給找了由頭拒絕。直到七月初,康熙返回京城時,皇子及諸大臣照例出城外五里跪迎。四爺再一次碰上太子時,行的禮只換得太子一個甩袖。
四爺木著臉直起身,稍後就見老八帶著十四湊過來。老八一臉詫異,狀似關心地道,「四哥與太子殿下可是生有誤會?怎地方才殿下這般不悅?」
這是想問自己有沒有「聽話」地把紙條上的太監給全辦了?四爺猜測。
這得提到,康熙對於這次涉賭的太監,並沒有全數丟出宮流放。畢竟真要全抓了,宮中秩序會當真大亂。於是表面上也就看康熙無緣無故地處置了太子身邊之人,至於外圍的動都沒動。但四爺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些太監肯定會逐一「消失不見」。而消失的原因,也絕對看不出與賭博與欠條有關。
從這點看來,康熙即便氣怒,卻仍不想把太子這把柄讓旁人知道。他依舊是護著太子的。清楚始末的四爺也不禁再次嘆息,如此被康熙寵愛的太子,為何就沒有耐性、多等一等?
至於老八的紙條,四爺也原樣呈了出去。皇阿瑪看不看得出老八想來湊一腳、淌渾水,四爺不知,但面對老八試探,他倒是可以實答,「殿下責我差辦有失,也是應該。」
這般回答,果真讓老八一頓。是依紙條辦了所以太子不滿?抑或紙條被漏給太子,所以惹的太子不快?這都有可能。畢竟四爺先前都是站在太子身邊的。
在此之前,十四卻嚷嚷開了。「哥又不是聽他命差辦的?怎還歸他管啊?」十四能這麼說,顯然平日在老八身邊沒少聽太子壞話。這言語間全然沒有對太子的敬畏。
「十四!」四爺立刻沈了臉,「有這般對太子殿下說話的!?」
十四撇嘴,也知失言,但依舊拗了一句,「弟弟說什麼了?不都實話而已!」
四爺本還要繼續訓人,又想這傻弟弟先前幫了自己一次,這會兒只是被帶歪了而已,怕他這樣會被捲進兩黨之爭的漩渦裡。可又有什麼法子能讓十四不跟著老八?要是直言,以十四性子恐怕只會適得其反。這事並不好辦。
四爺冷瞪十四一眼,「你,跟我過來。」
突如其來的,四爺就把十四提溜到旁邊。顯然不讓老八聽見,卻是在他面前與十四咬了一陣耳朵。其實四爺也沒說什麼,只交代十四說德妃的生辰要到了,自己服喪中,不好過去賀壽衝撞,讓他明日過來一趟,把壽禮給帶回去。
十四瞪眼嘟噥,「幹嘛還要我跑一趟啊。」送禮而已,叫下人送唄。
自己與德妃的微妙關係,四爺想這個弟弟多少是知道的,便直言到,「你幫哥送過去,額娘會開心些。」
十四一愣,想起額娘有時確實對四爺送的東西頗無理取鬧的,也就點頭了。別說,哥還要自己幫忙呢,有了這任務感,十四就更樂意了。
於是兄弟兩約好了時間,四爺就把十四放回老八身邊了。
稍後果真見兩人走遠後,老八帶著好奇的神色與十四交談。四爺想,恐怕是問方才的事。而十四要照實答,老八並不一定會相信。畢竟跟自己弟弟交代東西送進宮,不是什麼值得秘密談論的事。
而只要讓老八對十四與自己間的關係生了疑慮,這般多來幾次,或許,心思轉得細的老八,之後就不會再全心全意地把十四往大皇子黨的漩渦中心拉了吧。
不過也要看十四這傻小子挺不挺的住、看不看的清,四爺只能盡力,但管不了人心。想了想,四爺搖搖頭,這事自己做了也就做了,真正做選擇的還是十四。若他真的認為大皇子黨好,誰都莫可奈何。
而這頭的十四也有些被老八問煩了,「哎,就說送東西給額娘麼。」
「那四哥做什麼這麼神秘?還避開八哥我呢。」
十四瞧瞧像是開著玩笑的八哥,哼了聲,「這事兒不能說!」哥與額娘間的事,那是自家事!便是八哥也不說的。
回頭見著了不遠的老九與老十,十四便趕著過去說話了。留八爺在身後,眼底閃過淡淡的狐疑。
不過給德妃的生辰禮,四爺原先是備好了幾捆上好布料。這要讓十四扛著進宮,也是古怪。反正還有一天,四爺就想換個體積較小的賀禮送去,也合理些。
時間有些急,若要尋摸稀珍的人參藥材怕是不夠,四爺理了一遍沒什麼靈感,想起小格格總是跟自己討要奇怪的賞賜,要不,就過去問問人?這麼一想,四爺腳步便就轉往深桂苑去了。
大阿哥搬進深桂苑之後,四爺過去的次數也多了。就像看望其他兩房的阿哥一樣,隔幾天就過來看看。只不過,在其他兩房四爺可不會留飯,在深桂苑裡,四爺用膳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蘇培盛緊緊跟在四爺身後,想著今天天熱,這要用了膳,得要添什麼冰涼的飲品好呢。
而一進院裡,因為這裡有大阿哥在,所有跪裡聲也被四爺消音了,四爺進來的時候,寧西正抱著大阿哥照鏡子。
「哎呀,瞧瞧這胖嘟嘟的小腿兒是哪位的?」
大阿哥嘰格嘰格的笑。
「哎呀,這圓滾滾的小肚子又是哪位的?」
大阿哥又一陣嘰格嘰格的笑。
「哎呀,這短乎乎的小唧唧是像到了哪位?」
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