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髒兮兮的貓?」一旁的四爺皺眉了。
寧西於是笑呵呵把這幾天碰見小灰的事說了。「該是先前宮人留下的, 瞧它老是過來討食, 也挺乖巧,就分它一些了。」接著轉頭吩咐青絡,「去膳房取盤菜來吧。」
今天桌上還有四爺, 寧西不知挾了桌上的菜送去, 這位皇阿哥會不會覺得被冒犯。
所以小灰淺藍色的大眼睛就有些不懂了, 站起身在窗檯打轉了幾圈, 再蹲下,又咪了聲。好似再說,怎麼今天還不給我好吃噠?我來了啊?
四爺一臉的不贊同, 「所以你就讓這傢伙在屋裡走來走去?」這多不乾淨?
「沒有沒有, 」寧西趕緊澄清, 「先前都在外頭喂的麼, 沒進屋子的。小灰都是吃了就走。」
聞言四爺表情稍緩,也有些無奈了, 「小灰?連名字都取了麼。與其養這麼老大不親的貓,回頭爺幫你尋幾隻乾淨乖巧的, 養在府裡。」
其實四爺心底更喜歡狗。要不, 回頭就去抱個兩隻小的來養?
寧西搖搖頭, 「不了。家裡還有大阿哥呢。等他大一些再說。」
四爺倒是不在意,「這不用擔心。就是養了, 也會有奴才隨時看好的。」
寧西眨眼,就很想問,那最後親的是主子還是奴才了?
而幾句話的時間, 青絡動作也快,就取了菜過來,似乎是從不知哪個下人的午膳裡順來的。這邊的小灰也等的久了,見著青絡手裡的食物就喵喵的叫。
也不知是真有靈性還是依舊警戒,小灰自始至終都沒有踏進屋裡一步,就待在窗檯看青絡把盤子放到它腳邊,這才低頭吃了。
就是那長毛糾結的模樣,四爺還是瞧不過眼,轉頭對蘇培盛吩咐。「去找花鳥房的太監過來。讓他們把這貓抱去洗洗,順便瞧瞧有什麼病沒有。」
出門打獵,一路要照顧的獵犬獵鷹可多了,花鳥房的太監們是一定跟上的。
蘇培盛嗻地一聲轉身交代去了,寧西阻止不及,「讓它洗澡,把它給嚇壞了怎麼辦?我又沒打算養它的。」
四爺卻挺堅持,「若它過來蹭你呢。就算只是餵牠,也要把它弄乾淨。」
寧西瞧瞧一副像是餓得狠的小灰,想著,也好吧,順便看看獸醫、洗個澡,就當保養了。若真做了這些小灰就跑了的話,它應該也能很快找到下一名苦主的。
而這頭寧西與四爺接續討論府裡該不該養寵物,隔壁幾個院的十三阿哥,細細整理明天要用的弓箭時,卻是迎來了八阿哥拜訪。
八阿哥來,十三阿哥不無詫異。這位哥哥以往與十四交好,對自己就算是說話會帶上幾句的程度而已了,怎麼突然來找自己?「八哥,這會兒找弟弟可是有事?」
八阿哥被迎上桌,奉了杯茶,視線滑過桌上放的盒子,那正是四爺送給每個兄弟的墨鏡盒。他笑了笑,「怎麼,八哥沒事就不能來聊聊了?」
十三拘謹笑笑,「平常弟弟肯定高興,不過明兒個圍獵,八哥當是都準備好了,弟弟還在這手忙腳亂的,讓八哥見笑了。」
八阿哥聽著十三沒有錯處的話,想著額娘身份不高的皇子,至少都練的一口沉穩應對的不是?
現在生下皇子、卻還沒被冊封妃位的,也就只有自己額娘、十三額娘、與庶妃王氏與陳氏了。而王、陳兩人的阿哥尚小,能不能真站住還未可說,自己與十三額娘卻遲遲沒有冊封,隨著阿哥年歲漸大,更像襯的皇阿瑪對她們的不喜似的。
便是他自己都被封了貝勒,卻也不見生母被冊封。所以,有些東西,既然等不到旁人給,不就只得自己去爭取了?
八阿哥心中自嘲著,嘴上卻笑道,「知道你忙,八哥也不是來添亂的,這就直說了吧。八哥過來只是想問問,你額娘看的太醫,可都還妥當?」
十三一聽,臉色就微微變了,「八哥說的這話是……」
八阿哥嘆口氣,「你也別怪八哥多事。不瞞你說,經常請不到想請的太醫這事,不只你碰過,八哥也是遭遇過的。所以先前,八哥對太醫院的消息總是多留了份心,最近聽說,你額娘請診的時候似乎有是有些難處?」
十三抿抿唇,一陣遲疑後,才道,「是。弟弟正到處想辦法了。」
「可曾去問了四哥?」八阿哥關心地問,「四哥先前三房都有孕,與太醫院的聯繫挺經常的。四哥要真願意出手幫忙,那八哥也就不擔心了。」
十三想想自己前次出宮一趟,根本不是秘密,便承認道,「是。四哥讓我這次騎射好好表現,說不得,就能向皇阿瑪求個恩典了。」
八阿哥有些恍然,「也是。這個方法倒是更光明正大了。」
其實四爺還給了另一條路子,十三並不想在這明說。那算四爺私下找的關係了。
就是讓幾位太醫院裡德高望眾的御醫,以學習為名,指定資歷較淺的太醫跟隨出診去多累積一些特定病例。而這些特定病例,就剛好包含了十三額娘的宿疾。
如此辦了,不會直接對上左院判,這事也不歸左院判管。還不會在檔案下留下任何記錄。左院判要不特意盯著,一時半會兒不會知曉,就算知道了,也沒奈何,四哥說的那幾名大佬,有足夠份量下的這指示了。
這個消息,在出發前四爺就告訴了十三。也所以十三才能一路安穩地兄弟們跑馬與秋獵。如今八哥突然如此示好,十三就不免緊張了。他能想清楚,太子擋的自己其實是為四哥,可八哥來拉攏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就聽八哥繼續道,「不過八哥這邊還有個自己經常用的法子。額娘要請不到適當的太醫,八哥都是這麼辦的。」
「八哥竟還有別的法子?是什麼,能說與弟弟聽聽麼?」十三忍不住問。
八阿哥笑笑,「自然有的,就是得冒些險。」
「冒險?」
八阿哥於是把他的法子給說了,用的竟是偷天換日的方法。話說後宮旁人是輕易不得進的,但若是拿了主子牌的婢女進去送個東西,查管力度就不高。
八阿哥身邊就養著一名醫術不錯的女醫,每逢他額娘有些身體不適,又請不到適當的太醫時,八阿哥就會遣這婢女進宮送東西,趁機看診,後續送藥也是一樣。有這般能人在,確實不怕左院判再使什麼絆子了。
只是這一聽,十三就沒想接受這個幫忙。違反宮規,無論事大事小,這都是個把柄不是?
十三咬咬牙,便道,「多謝八哥幫忙了。但為了額娘還讓八哥冒著違反宮規的險,就算弟弟同意了,額娘怕是也不會同意的。非到無路可走,弟弟還是想自己拼一把試試!」
八阿哥心中如何做想不知,面上卻是丁點不悅都沒有,一頓後即朗聲讚道,「好!有志氣!就衝著你這份心意,這次秋獵八哥能幫上忙的一定幫!」
十三站起來正式給八哥行了個兄長禮,「還是多謝八哥了!八哥的心意,弟弟都記著的。」
八阿哥笑眯眯地拍拍十三的肩膀,「我們是兄弟不是?兄弟間、何需說這麼多虛的!平常你話少,在十四身邊總是安靜,旁人都聽十四說了去,八哥還以為你同四哥一般不愛說話呢,原來也不是如此。」
十三笑笑,「弟弟不太會說話,也就說的少了。」
八哥一臉不贊同,「該說的還是得說。不瞧十四喳喳呼呼的,連話少的四哥都能親近許多了。」
要是四爺聽見這些,肯定又會氣悶。畢竟八阿哥給十三說的這些,就與前頭對十四使得招數一樣。不過十三就是個寬大的性子,沒想過兄弟間去比較誰與誰較好誰不好的,聞言只笑笑,又與八哥聊了幾句明日的圍獵,這才把人送走了。
不過送走之後,十三還是把才纔的對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覺得自己應是沒出錯了,又想著明日該找個機會給四哥說說,這才拿起弓箭保養,仔細準備明天的圍獵。
圍獵簡單來說,分成兩種形式。
第一是讓軍隊列隊把山林圍起來,緩慢合圍途中,把當中動物都往某個定點逼。那處定點則會設有高高的「看城」,獵手也都待機在看城下方。當動物被外圍軍隊的呼喝與長鞭逼往看城跑之後,獵手們就能在看城前方的區域,盡情打獵。
第二則是「哨鹿」,難度比較高。也就是組成十餘人的小隊,深入山林,而後用長哨吹出類似雄鹿求偶的聲音,引誘雌鹿出現追獵。
由於木蘭圍獵是與蒙古族共獵的,為了趣味,上面這兩種獵法都是能夠互相較量獵物成績的,於是,前者成了團體賽,後者就算是個人賽了。
而當先舉辦的,就是第一種「合圍」。
所以隔天,身為康熙正式邀請的客人,寧西在「看城」上也擁有一個席位。
當然他的位置絕對是比較偏的,離中央的康熙與重臣們,大概還隔了近百公尺,不過他周圍卻沒瞧見三福晉、八福晉跟兩位格格,想來能登上「看城」,合該真是一種特權了。
於是寧西也就把握機會,拿起四爺早備好的望遠鏡瞧個盡興。都是能有眼鏡的時代,望遠鏡這種洋玩意兒自然不是希罕物。
而首先要找的,當然就是四爺。四爺這會兒已在看城前方待機,拜黃澄澄的皇子獵服,這顏色旁人不能撞色,寧西很輕易就找到四爺的位置。他騎著馬,就待在靠中央的位置。
瞧四爺全副武裝,挺直著背、背著把弓騎馬的模樣,不同於平日的斯文,還挺帥。跟在他身邊的,應該是十三與十四。另一個沒見過的後腦杓,寧西猜是不是近來跟四爺頗好的九阿哥。
期間,四爺還回頭看了眼寧西的方向。寧西都有種跟他揮手喊加油的衝動了。
這時,不知哪處 「嗚」的一聲號角長鳴,合圍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