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斌見那醉酒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郭斌首次進京之時,受袁術之命率領近百江湖人士來郭府鬧事的袁建。
對於這種小人物,郭斌本是不甚在意的,因此在事情過去後,亦沒有特意使人盯著他,卻原來是進了越騎營。郭斌心中不禁搖頭,連這種把腸子翻出來曬曬亦找不到半分優點的渾人,竟也能進入越騎營,可想而知,越騎營已經墮落到何等地步了。
袁建心中亦是苦悶啊,他本是袁家的家奴生子,他的老子在袁家為奴多年,在下人中亦是頗有體面的,方從小跟了二公子,做他的伴當。後來二公子進京,自然也把手下一干得用的奴僕帶了來。這本來是好事,進京來長見識嘛!要說剛剛進京時,那是一切都好。整日裡跟著二公子吃喝玩樂,要不就是到處撒錢,結交江湖人士,那日子是瀟灑得很。可自從上次去郭府鬧事,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把袁術苦心招攬的一干武林高手折了進去,他便不受袁術待見了。
因為,每一次看到袁建,袁二公子便想起郭斌,每次想起郭斌,他便咬牙切齒,心中憤恨不已。堂堂汝南袁家的嫡出二公子竟栽在了陽翟一個野小子手中兩次,第一次尚且罷了,袁二公子可以安慰自己,大家都不知道袁建是他袁術的人,可第二次卻是在國舅爺何進府邸的宴會上啊!
國舅爺設宴,京中權貴能參加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即便不能參加,可多少人不是豎著耳朵打聽宴會上發生了什麼,好出去跟人吹牛啊。這下可好,袁二公子給陽翟來的一個野小子給揍了,這傳出去影響可得有多壞?這不,第二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袁術給郭斌摔了好幾個屁股蹲兒的消息,這臉打得是啪啪作響啊,讓袁二公子如何見人?這還不算,第二日袁術還給家中長輩叫去訓了一頓。
最氣人的是,袁術打聽好了郭斌深受重傷,方在宴會上挑戰他,本來是打算在心儀的女神——蔡昭姬面前露露臉的,可露臉變成了打臉,這讓袁二公子情何以堪?原本想藉機向蔡邕提親的,既能抱得美人歸,又可取得士人階層的好感,從而取代袁紹成為袁家結交士人的代表人物,可是讓郭斌這麼一打岔,他哪裡還有臉向蔡昭姬求婚?
至於蔡邕會不同意他的婚事?那不在袁二公子的考慮範圍內的。想堂堂袁二公子出身尊貴,袁家四世三公,詩書傳家,門生故吏遍天下,再加上他本人相貌堂堂,文武雙全,蔡邕會有拒絕的理由嗎?可是當他憤而離去之後,河南衛家的小子衛仲道不知道使了什麼詭計,竟騙得蔡邕答應將女兒許配給他。到手的鴨子飛了。
不過,既然是給衛仲道搶先了一步,他袁二公子自重身份,便不會去追著不放了。但是,這筆賬亦給袁二公子記在了郭斌的頭上。
因此,他要將袁建遠遠地調走,眼不見心不煩。本來他是想將他直接遣送回汝南的,可是袁建畢竟是他從小的伴當,見到袁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袁術也想到若是就這麼把袁建遣送回汝南,恐怕他這一輩子便永無出頭之日了。
思來想去,袁二公子便舍了些銀錢,找人將袁建送進了越騎營做了個什長,也算是有了個前程。
要說袁建跟隨袁術這麼些年,那是慣會看人臉色的,亦是機靈得很,再加上他跟隨袁術這麼些年,亦頗攢下了些家底。因此他在越騎營中帶著眾人胡吃海喝,撒錢交朋友,倒是很吃得開。什麼在營中飲酒招~妓,聚眾賭博,自從他袁建來了之後,大家玩得更是肆無忌憚了。再加上他是汝南袁家的家奴,背景很深,因此除了營中的七個都伯,營中的幾十個什長中,就數他最有面子,得人心。如魚得水的袁建,平日裡在營中幾乎是橫著走的。
可在軍營中,畢竟不如在外面舒服,營中自有許多規章約束眾人。因此,袁建心中亦是憋屈得很,這讓他想起郭斌來,那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袁建醉眼朦朧中竟看到眼前之人像是郭斌,在營中橫行霸道的潑勁兒瞬間充斥腦海,口中嚷嚷著:“好你個山野小子,敢來我越騎營撒野,兄弟們,把他給我剁了!”
說著,不知道自己在夢中還是現實的袁建,抽出腰中的環首刀,藉著酒勁兒向郭斌砍去。他要真是清醒著,絕不敢如此造次。別看他平日裡罵郭斌,罵得比誰都凶,可若真的看到郭斌來了,他保準溜得比誰都快,可見,所謂酒壯慫人膽,也是很有道理的。
袁建是揮刀上了,可他的一干“兄弟”卻一個挪窩兒的也沒有。
為啥?人都說要欺軟怕硬。你看看人家帶來的一百多個人,一個個所騎高頭大馬且不說了,你看人家一身的打扮啊!
身穿呢子軍裝,腳蹬豬皮靴,腰側掛著環首刀,馬上掛著長槍和騎兵弓,馬屁股上兩壺羽箭。這一身裝備,簡直堪比羽林左右騎啊!人身上這一身呢子軍裝就不是營中的眾人能買得起的。再看人這精氣神,雖然你袁建揮刀攻向人家領頭的,可這些人一個動的都沒有,那眼神瞟過來,就讓人心底發寒,瞧你袁建就像瞧一條死狗一般。這一看就是真正見過血的百戰精銳啊!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們人多,他們人多,他們人多啊!
要說越騎營,滿編人數也有七百人,可是因為將領吃空餉,幾十年來便未曾滿編過。再加上現在兄弟們都出營樂呵去了,營中的人滿打滿算也就百來個,你打算拿百來個人跟人家近百騎兵來硬的?做夢呢?
再說了,你袁建也不過是一個什長罷了,平日裡看在酒菜銀子的份上叫你一聲哥,你就真以為大家都要聽你的了?若是碰到個不開眼的老百姓,那打了也就打了,可你看這些人像老百姓麼?他們比我們還像中央軍啊!
於是,讓人不忍看到的一幕出現了。
揮刀衝向郭斌的袁建,尚未衝到近前便被郭斌身後的一個黑大漢衝出來就是一腳。這一腳力道之大,直將袁建踹得倒飛進了適才飲酒的營帳中。
而郭斌面色不變,對那擊鼓的紅臉漢子道:“雲長,將帳中的男子都給我捆了。”
只聽那紅臉漢子一聲唿哨,便有十個人飛身下馬,拿了麻繩往帳中撲去。
噗噗通通一陣亂聲過後,十個人拖死狗般拖著包括袁建在內的六七個人出來了。
這時,一個士兵向郭斌報告道:“啟稟主公,賬內男子均捆縛在此,不曾走脫一個。另外,帳中還有十幾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請問主公,如何處置?”
郭斌點點頭,對跟隨而來的戲志才道:“志才,讓她們穿好衣服,在帳中等候,詢問清楚她們的來歷。”
見士兵領命而去,郭斌看著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六七個人道:“翼德,讓他們清醒清醒。”
張飛興奮地搓著手,帶著幾個士兵去了。
過了不久,戲志才來到土台,對郭斌道:“主公,帳中女子,除了兩個是私妓外,其他十幾個人都是城外的流民,俱是被袁建他們威逼而來。”
郭斌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在現在這個人命賤如狗的時代,能夠吃口飽飯已經是奢侈,只要袁建他們拿著大餅一晃蕩,保證想要委身以侍的女子成百上千。所謂受威逼而來,不過是這些可憐女子最後的一層遮羞布罷了。可是郭斌並未打算揭破,他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整組越騎營,以應付十天後抓捕太平道的任務,誰有時間為袁建做青天大老爺?
郭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張飛帶著十幾個士兵,一人提著兩個盛滿了冰水的大木桶回來了。
郭斌對張飛點點頭,示意他放手施為。
張飛興奮地從一個桶中舀出一瓢水來,噗地一聲倒在了袁建臉上。
初春的天氣,依然是寒冷徹骨,今天又恰逢北風呼嘯。袁建幾人在帳中飲酒,裡面點著幾個大火盆,自然是暖和非常,因此眾人穿的也少。這一番帶著冰碴子的冷水淋頭,袁建頓時便是一個激靈,腦中殘存的醉意亦一掃而空。
這時,只聽張飛道:“給他們一人一桶水,清醒清醒!”
清醒過來的袁建尚未明白為何自己會被綁了扔在地上,一桶冰水便又撲頭淋下,此時渾身浸在冰水中,呼嘯的北風一吹,那個酸爽,簡直不要提了。就連一旁觀看的越騎營中的一眾士兵亦是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這時,與袁建共同飲宴的幾個人亦清醒過來,心中那是又驚又怒,紛紛喝罵不已,聽得郭斌心煩,便衝著張飛擺擺手。張飛會意,笑呵呵地舀了一瓢冰水,朝罵地最凶的人兜頭潑去,士兵們有樣學樣,一個個對於這般虐~待俘虜,顯然是有興趣得很。
一時間,地上的眾人一個個低頭耷腦,求饒的求饒,哭叫的哭叫。
郭斌大喝一聲,道:“住口!”
這一生斷喝,音量雖不甚大,卻如在耳邊一般,營中眾人一個個聽得清清楚楚。震驚之餘,心中亦是惴惴,都驚異莫名地望著郭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