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雙正要向眾人介紹郭斌,卻聽下面忽然有人驚呼一聲:“哎呀!這莫不是陽翟縣侯嗎?”
頓時,下面亂成一團。
“在哪裡?在哪裡?”
“似乎便是主位上坐著的那位!”
“我可是聽說陽翟縣侯身長丈餘,膀大腰圓,神力驚人,武藝高強。想當初長社城外剿除黃巾賊的時候,他可是帶著幾個人就敢衝進二十萬黃巾賊的營寨裡,生生地將長社城外的二十萬黃巾賊寇打得落花流水。”
“我也聽說了,當初我表弟便在皇甫驃騎帳下任職,他可是跟我說,就連皇甫驃騎也誇陽翟縣侯勇武絕倫呢!”
“陽翟縣侯如此英雄人物,哪裡可能是眼前這個公子哥兒?你莫不是拿我等開心吧!”
在剿滅黃巾賊的幾次戰役中,郭斌帶著麾下的七百部曲南征北戰,屢立奇功。無論是馬踏黃巾賊二十里聯營還是隻身入廣宗說降黃巾主力,其中的大智大勇無不令人驚嘆,甚至被編成了戲文為人所傳頌。
無論在哪個時代,商人都是消息最為靈通的群體,他們哪裡能不曉得這塞外三城的真正主人便是如今的陽翟縣侯、潁川太守郭斌?對於這位名揚天下的城主,在座的眾人自然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了。
郭斌如今雖是坐在主位上,可以他敏銳的六識,便是院子入口處隔了十幾米遠的那一桌上眾人的喁喁私語也可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竟有人說自己“身長丈餘”、“膀大腰圓”的時候,他也不禁暗暗抹了把汗。
當下,他起身朗聲道:“諸位,在下郭斌,便是這塞外三城之主。塞外三城立城一載有餘,多虧了諸位的支持。郭某早便想著與眾位見見面,可一直不得其便,可算是失禮了。故如今備下薄酒,聊表謝意。”話音緩慢而語調隨意,聲音雖不甚大,眾人聽在耳中卻彷彿是在耳畔細談一般,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符都聽得清清楚楚。等到說完了,小小的院子中尚能聽到嗡嗡的回聲。
眾人不懂武藝,只覺得新奇,一旁的關羽和張飛卻是暗暗心驚。
關羽同樣看到張飛眼中的震驚,心中暗道:“沒想到主公的鶴戲已然練到如此地步,聲音及遠需要極高深的內功,自然極是不易。可是將聲音掌控於斗室之中而絕不外洩,所需要的便是內勁掌控的技巧和熟練程度了。看來張角的降龍掌法於內勁的習練和精巧度的掌控,果然是有非凡功效的。”
不過,場中的商界精英們雖不懂武藝,其喁喁私語之聲卻始終給壓了下去。
見場面壓住了,郭斌極滿意地點點頭,開門見山道:“昨日夜中,有哨探回報,說是鮮卑大單于和連,勾連大小鮮卑部落三十餘個,糾集了近五萬大軍,號稱十五萬,前來攻打我塞外三城。”說到這裡,郭斌瞄了下面一眼,便住了口。
這時,下面可是炸了鍋了。五萬大軍,號稱十五萬,攻打剛剛建成的塞外三城,這不是跟玩兒一樣嗎?這塞外三城說白了便是較大一點的莊園罷了,在沒見過世面的鮮卑人眼中,可能還稱得上是城高池深,可落在見多識廣的他們這些商界精英眼裡,這小小的城池的城牆高度幾乎連中原一座縣城的都達不到!
鮮卑人年年要進入長城打秋風,多少城高池深的州郡大城都毀在了他們手中?當初鮮卑人勾結南匈奴、烏桓一起,分成數路大軍一同入塞,或者五六千騎,或者三四千騎,總共也不過幾萬兵馬,進入沿邊的九個郡,便將大漢王朝攪得雞犬不寧。
如今和連率領其麾下五萬精銳鐵騎前來,其中相互呼應聯絡較之當初鮮卑人、匈奴人和烏桓人之間,定然是更加緊密,其裝備較之剛剛起家的檀石槐定然也是遠遠超過。而和連雖然是出了名的貪婪好色,甚至因此搞得鮮卑各部四分五裂,其在本部之中的威望想來卻是差不了的。也就是說,此時塞外三城所面對的敵人,較之當初分散在沿邊各郡的數量既多,其精銳程度和組織能力也要遠遠超出。
而塞外三城呢?剛剛建立尚不足兩年,城不高,池不深,城中糧草或許充足,而軍械較之年年防秋的沿邊郡城想來卻是相去甚遠。而且城中皆為郭斌的私兵,這些部曲的整體實力可能趕得上由朝中悍將所率領的官軍?便是有幾百的精銳部曲,可其數量卻絕不會太多。
難道是守城的兵丁不夠,這郭斌想要借助我們的力量守城?想來還真有這個可能,從中原千里迢迢來到塞外,就以如今這個盜賊遍地的世道,誰出門不得帶幾個護衛?敢將貨物運來塞外三城的人,哪一位不得有個幾百的護衛?若是城中的中原豪商將手底下的護衛都拿出來,湊個三兩萬人當不在話下。再加上這城中倉庫裡的各種物資,若是緊急時刻郭斌將其都強行徵用,拿來賞賜守城的將士也並非不可能。
不過郭斌的根本畢竟是在中原,他如今便是將中原商人們的貨物都強行徵用了,待日後定然也會如數補上,否則便是與中原各大豪族為敵。在這個時候,誰敢與這麼多的豪門大戶結下死仇?不過,便是塞外鮮卑各部落的物資,郭斌想來也不會來橫的。他建這三座城池,無非是要來與鮮卑人做生意的,若是將鮮卑人的物資都給吞併了,那他們還不得都起兵來攻?到時候成了草原上人人喊打的無信之人,誰還來做生意?
想通了這一節,一眾豪商才算是鬆了口氣。然而,如今所面臨的局勢卻已然是極為危急的了。若是這塞外三城讓鮮卑人給攻破了,以鮮卑人的野蠻,以和連的貪婪,恐怕城中都要被洗劫一空。
正當眾人猶疑不定之時,郭斌開口了:“如今塞外三城危如累卵,我與眾位族中皆有往來,不忍各位蒙受池魚之殃,各位若是想要離去,郭某人二話不說,立即開城恭送各位,絕不阻攔!”
然而,眾人臉上雖多有躁動不安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挪動屁股。便是有幾個拿不定主意的,見眾人都沒動,也便按捺了下來。
郭斌見狀,心中暗暗高興:“果然不愧是生意人,看來聰明人還是佔大多數的。”
其實,眾人如今的反應,早就在郭斌與戲志才算中。這些中原的商界精英們之所以面臨如此境地都沒有人嚷著要離開,不是說他們覺得在塞外三城中絕對安全,也不是他們不怕鮮卑人攻破城池,更不是伏龍山莊與他們各自家族的商業往來深入,其中的面子已經大到可以不顧幾百萬錢大買賣的地步。他們之所以沒有躁動不安,之所以事到如今都這麼平靜,其私底下自然是有更深層次原因的。
看到眾人的反應,關羽便想起昨日夜中眾人的一番商議。
關羽是不贊同將實情告知城中商賈的,他與張世平、蘇雙的看法基本一致,便是怕萬一將事實說了出來,城中人心不穩。商賈本來便是重利輕義,若是將實情告知,豈不是立刻便會引發混亂?可是戲志才的一番分析,便將眾人的顧慮打消了。
戲志才道:“塞外三城孤懸長城之外,本是一塊飛地。中原貿易商隊於中原都有其家族作為依仗,而其家族又多與伏龍山莊有生意往來,故其來到塞外,一旦有事便需處處仰仗主公。”
見眾人聽得仔細,戲志才微微點頭,繼續道:“主公這一年間,於平滅南北兩路黃巾軍主力之役立有殊勛,麾下七百部曲南征北戰,亦是名震海內。況且我伏龍山莊之部曲,裝備之精良,作戰之勇猛,天下聞名。若是主公能親自向這一干商賈分說,那效果便完全不同了。”
眾人聽了,無不暗暗讚同。
只聽戲志才繼續說道:“況且,鮮卑人馬快,在草原之上,攜帶著十幾大車的物資,若是路上給鮮卑人趕上,貨物被劫尚好說,恐怕性命都難以保全。而若留在城中,起碼還有城池可以作為倚仗,我漢家軍兵,從沒有害怕守城的。這是第二。”
關羽忍不住開口問道:“軍師,除了這兩點,難道還有第三個原因?”
戲志才一笑,點頭道:“第三點,亦是最重要的一點。雲長你說,這些商人所以不懼艱辛,不顧危險,將中原的貨物轉運千里來到塞外,為的是什麼?”
關羽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為了謀得利益了。”
張飛插口道:“不錯不錯,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嘛!”
戲志才哈哈笑道:“翼德的《史記》,最近讀得不錯!”
張飛只張著大嘴,哈哈大笑。
戲志才卻正容道:“這一干商賈受到自家族中的重託,耗盡家資,甘冒奇險,往來中原與塞外,轉運物資,為的無外乎謀利二字。他們費盡艱辛地將中原的絲綢、茶葉、美酒等物運送到塞外來,是想著要換成塞外的牛羊等特產販賣回中原的。如今許多人的貨物還沒有交換成功,便遇上這麼一檔子事兒,若是要他們將這些東西再運回去,那豈不是賠大發了?而若是將這些東西還是寄存在塞外三城的貨倉之中,誰知道萬一城破了,鮮卑人會不會將他們搶個精光?”
關羽目露精光,道:“軍師的意思是,他們剩下的唯一生路,便是與我們眾志一心,竭力保全塞外三城?”
戲志才點點頭,道:“不錯!他們如今與我塞外三城已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了。況且,便是他們不顧這一干貨物私自跑了回中原,怕是其本族亦放他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