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泱的記憶恢復了?”陳羲的臉色,也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然而和狗蛋幾人的焦慮不同,陳羲的著急,起源於擔憂。
如今,陳羲記憶全部恢復,而記憶裏,那個半身染血,抱著他一截殘破衣袖慟哭不已的少年,也同樣變得鮮明起來。至於後面,那些從清泱記憶裏剝離出來的,足足萬年的等待和迷茫,層層堆積,和往事交疊在一起,越發讓陳羲原本就心疼清泱的心,變得更加痛楚難耐。
這傻貓,實在太戳人心了。
大步走進仙宮,看著周遭和當年羲沉仙府一模一樣的構造,陳羲歎了口氣,不自覺加快了腳步。而當他走進內殿,看到坐在床上的清泱時,那種千回百轉的思緒,卻又一次浮上心頭。而他的腳步,也下意識停了下來。或者說,他邁不出去。
此時此刻,已經恢復了所有記憶的大貓,好似呆住了一般,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可他周身上下,越來越森冷的氣勢,卻讓陳羲明白,他並沒有釋懷,反而即將爆發。那雙佈滿殺意的碧色貓眼,更是處處透著危險至極的陰沉。
透過契約,陳羲清楚的明白眼下清泱想做的事情。他想將天道,徹底毀滅!
對於清泱來說,過去的一切,實在是太痛苦了。足足萬年的強制緩和,非但沒有將他心裏的痛楚消解,反而用一種更加殘酷的方式,沉澱成了一種無法癒合的傷痕。即便不去碰觸,都能讓他痛不欲生,鮮血橫流。
“清泱……”陳羲低聲開口叫他,平素溫潤的嗓音,已經低啞得不行。可除了喊一句名字以外,陳羲卻根本發不出旁的聲響。更別提那些他想解釋的話,或者他試圖開解的理由。
因為事實上,就是他先拋棄了清泱。他自以為是的犧牲和完美計策,親手給他養大的大貓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夢魘。
然而清泱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了陳羲的意料。
在陳羲叫出清泱名字的那一刻,清泱身上駭人的氣勢,就驟然變了。甚至,就連那種刻骨崩心的恨意,都一併冰雪消融。
他似乎有點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所以久久沒有動作。畢竟,在之前一萬年的等待裏,這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他夢中太多回。每次,只要他稍微移動,就會消失殆盡。
因此,眼下當恢復記憶的清泱,在面對陳羲的時候,也不由自主的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縱使他和陳羲之間的雙重契約,清楚的告訴他,陳羲不會再輕易消失。過去的,都已經徹底過去。可清泱卻依舊不敢輕舉妄動。
就像是和主人分開許久的奶貓,再次相見之時,那副想撒嬌,又有點委屈的敏感模樣。
看著這樣的清泱,陳羲的心裏軟成一片。與此同時,那些複雜的情緒,也全都轉變成對清泱的渴望。他大步走到清泱面前,伸手將坐在床邊的清泱摟在懷裏。低聲在他耳邊說:“寶貝兒,我回來了。”
“……”溫柔而熟悉的氣息近在耳畔,而身體之間毫無間隙的擁抱,也讓彼此的存在,變得更加真實。清泱下意識把陳羲死死抱住,下一秒,便控制不住的咬住了陳羲的脖子。
……
於是,到了最後,狗蛋他們擔心的那一堆要命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畢竟對於陳羲來說,就沒有安撫不了的清泱。如果一次安撫不了,那就一宿好惹。
一夜好眠【其實並不
第二天,陳羲在睜開眼的時候,正好對上清泱深邃的目光。他似乎就這麼看了陳羲一夜,太過認真,以至於在陳羲醒了之後,都來不及收回那份小心翼翼。
“以後不會走了。”知道清泱的心結,陳羲趕緊親了親他的側臉,率先表態。
然而得到安撫的清泱,卻根本沒有半分領情的意思。反而轉眼就變成了毛茸茸的大貓,鑽到陳羲懷裏,順便一爪糊在陳羲臉上:“哼!跑掉我就把你關起來。”
——
到底也算新婚燕爾,雖然經歷了記憶恢復這樣的大事,但是對於清泱和陳羲來說,找回的記憶,以及那些各自經歷的曲折,只能讓眼前的現在,變得更加契合甜蜜。而他們彼此,也更容易尋找到合適的相處之法。
經過那樣枯骨銘心的失去,一向高傲的清泱,學會了如何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至於陳羲,在歷經兩世以後,也沉澱得更為內斂,不在像以前那般,下意識的一意孤行。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卻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
又過了幾日,狗蛋和朱雀白虎等人終於得到清泱的許可,進入了九重天。
就像陳羲剛回復記憶時一樣,咋一看到清泱的仙宮,饒是知道內情的狗蛋幾人,也忍不住暗自咋舌。
陳羲也同樣歎息,但是心裏,卻又隱隱覺得清泱這般做法,並沒有他們腦補的那般奇怪。
清泱還在蛋裏的時候,就一直覺得自己是一隻貓。就算出生之後,也固執的維持著奶貓的模樣。
貓,是念舊而又長情的生物。只要認定了,就是一生一世。即便走散了,歷經千山萬水,也要找回家裏。就算家已經不在,也會固執的留在原地。堅信一定能等到想要見到的人。
而清泱便是這樣,在九重天裏,等待了他一萬年。萬幸的是,他到底還是回來了。
忍不住把懷裏睡著的大貓又抱得緊了緊,陳羲低頭在清泱頭頂落下溫柔的一吻。而正在睡夢中的大貓,在察覺到他的動作以後,也迷迷瞪瞪的閉著眼睛回吻了一記。
一旁的完整看完全程的狗蛋,頓時感覺自己受到的暴擊,至於朱雀和白虎兩大仙尊,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們分明是過來商議正經事的,結果卻被強行喂了一嘴狗糧。
狗蛋:這波恩愛秀的很尬,作為單身神器,我根本就不想吃!
然而,雖然他們面上嫌棄,可眼底,卻皆不約而同的泛起笑意。因為不管是陳羲還是清泱,現在,到底是全都回來了。
——
接下來的日子,就變得輕鬆容易起來。恢復記憶的陳羲和清泱,順著當初各自的記憶,繼續上古仙人大戰以後,沒有完成的善後。與此同時,殘存的天道,也被他們重新聚攏。不過這一次,為了避免往事重演,陳羲在天道的中心,設定了一個特殊陣法。
而這個陣法,就只有一個用處,那便是懲戒。
如果天道動了什麼歪心思,那麼陣法便會立刻啟動。要知道,陳羲布下的殺陣,可不是只有名字好看。當初他沒有拿回修為,還是凡人的時候,便能以殺陣諸仙。而現在,陳羲的修為,已經到達仙帝的程度。掌控天道,簡直易如反掌。
“有本事你就毀滅我!”天道不甘心的叫囂。
然而陳羲卻並不在意,反而十分溫和的回復一句:“怎麼可能毀滅你?畢竟,對於你來說,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
溫柔的嗓音像是情人間的脈脈低語,但蘊藏在其中的昭然惡意,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遍體生寒。
陳羲說的沒錯,天道最渴望的,就是成為真正的六界之王。然而現在,卻徹底失去了這種可能。原本萬年之前的上古仙人大戰,就讓他元氣盡傷。而後,上古仙人封印時間,乾脆斷絕了他恢復的機會。
畢竟,仙界九域的仙人,皆對天道懵懵懂懂,又哪里讓他找到生生不息的機會。重點是,這樣的機會,以後也不會再有。
徹底的一敗塗地。
感受到天道的絕望,陳羲無所謂的笑了笑,然後便抱著自家大貓離開。眼下,他要做的事情還有最後一件,就是開啟當年仙界諸仙布下的陣法。
現在,距離天道秘境開啟時間還剩下一年。他和清泱,也還有一些瑣碎的準備工作要做。至於已經變成籠中之鳥,再無翻身餘地的天道,陳羲根本沒有任何心情,繼續關注他。
過往種種,從現在起,已經徹底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計畫,和自家大貓以後的生活。
似乎被陳羲的心思所感,原本變成大貓窩在陳羲懷裏的清泱,也化成人形,將陳羲抱在懷裏,輕輕地蹭了蹭。雖然嘴上說著“又撒嬌”之類的嫌棄話語,可親昵的動作,卻處處暗示著心底的深情。
——
又過了一年,天道秘境終於開啟。陳羲祭出萬象羅盤,將位於四大仙府,獸島,以及三大秘境之中的陣眼啟動。
這一天,仙界九域所有仙人,都被這足以令天地變色的情景撼動。與此同時,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也同樣死死的被這些仙人銘記在心。
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自己瞭解的仙界,不過是真正仙界裏,最渺小的一角。而那些上古仙人大戰之後,就自願結成陣法,將時間封印的仙界眾仙,也終於在他們面前,顯現出了真正的風姿。
濃郁的仙靈之力,瞬間佈滿了整個仙界九域。而往日裏,九域之間的屏障,也在這一瞬,被徹底揭開。
仙界歸位,諸仙回歸,天道也終於可以得到修補。而屬於仙人們的真正時代,直到現在,才徹底開始。
——
九重天上,陳羲和清泱並肩而立,看著眾人興奮的模樣,也露出了笑容。
時隔萬年,他們終於將過去沒有做完的事情完成,那些需要了斷的,也得到了最合適的的結果。至於以後的時間,就只屬於他們彼此。
“所以接下來,帝君大人準備要做些什麼?”看著清泱格外嚴肅的模樣,陳羲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然而萬萬沒想到,往日面對這種問題,都會因為彆扭而避開回答的清泱,這一次卻真真切切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怎麼把你養在羲沉仙府的那群蠢貓,全都丟到獸島去!”
整天“羲沉”“羲沉”的,簡直吵死了!
“……”陳羲頓時無語。並且覺得,清泱這個醋桶屬性,可能再過一萬年,也不會有什麼改善。
可即便如此,陳羲也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畢竟這所有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更何況,清泱不過是嘴上厲害,實際真的操作起來,還是每每顧慮自己的心情。
陳羲這麼想著,忍不住湊到清泱耳邊溫聲說道:“想怎麼做都可以,誰讓我愛你呢。”
大,大庭廣眾之下,竟突然獻媚。這道侶簡直不成體統!
陳羲突如起來的告白,讓清泱的耳尖迅速泛起紅暈。緊接著,他緊張的四下看了看,見確實沒人,這才伸手將陳羲抱在懷裏,狠狠的吻住。直到良久,他低聲回復了一句:“不都送走也可以,但你以後不准在撿新的回來!”
“嗯,都聽你的。”見清泱又習慣性的讓步,陳羲忍不住再次輕笑出聲。然後便和清泱一起,轉身回到仙宮之中。而他們最渴望的幸福生活,也從這一刻,悄然開始。
總有一個人,踏遍千山萬水,歷經萬年輪回,也要等到和你相守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