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角落里寸头男肾亏沉重的鼾声,以及眼镜仔和墨镜男尚未平复的粗重喘息。
空气中还残留着檀香的余味,混合着汗水和恐惧的气息,显得有些沉闷。
古德看着这三个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家伙,知道他们需要点时间回魂。
他没急着说话,慢悠悠地走到那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旧沙发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
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万宝路”,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这习惯是原主留下的,前世他是不抽烟的,但开出租车熬夜提神,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他划燃火柴,橘黄色的火苗跳动了一下,点燃了烟丝。
他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再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袅袅散开,暂时驱散了一些空气中的不安。
这口烟似乎也给了那三人一点勇气。
墨镜男和眼镜仔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看着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一脸平静的古德,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两人拘谨地挪到古德面前,像是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大……大师,”墨镜男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开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古德没立刻回答。
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将中指、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熟练地搓了搓。
动作意思很明显——给钱。
刚才情况紧急,他可以先垫钱买贡品。
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说好的五千港币报酬,可不能忘了。
亲兄弟明算账,驱邪救人也是要成本的。
墨镜男和眼镜仔看到这个手势,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连忙点头:“哦哦!明白!明白!大师您稍等!稍等!”
两人赶紧退后几步,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
墨镜男一边掏着口袋,一边对还瘫着的寸头男喊道:“肾亏!别睡了!快!把钱拿出来!”
眼镜仔也着急地补充:“对对对!快把你们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别藏了!”
接着三个人又手忙脚乱地回到各自狭窄的房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拆床板抠砖头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捧着一堆零零散散的钞票重新聚拢过来。
有五百、一百的大钞,更多的是五十、二十,甚至十块的散票,皱巴巴的,还带着汗味。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堆钱整理好,递到古德面前。
墨镜男陪着笑:“大师,您点点,五千块,一分不少。这是我们全部家当了……”
古德把烟头在茶几上的一个空罐头盒里摁灭,接过那叠厚厚的、面额不一的钞票,不紧不慢地清点起来。
点完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将钱卷好,塞进了裤兜里。
鼓鼓囊囊的口袋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接下来.....”古德这才开口,语气平和了许多,“自然是赔礼道歉。第一,把你们骗阿婆女儿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人家。
第二,去买点香烛纸钱,水果贡品,明天我带你们去阿婆的坟前,好好清理一下,诚心诚意地道个歉。”
墨镜男三人听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就这样?”眼镜仔怯生生地问,“不用做什么法事?或者……画个符镇一下?”
古德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当然了,就是这样。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阿婆要的也就是个理。不过....”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装钱的口袋,“收了你们的钱,我会负责到底,明天陪你们一起把这事解决了,保证她不再来找你们麻烦。”
三人听到这话,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
墨镜男态度更加恭敬了,连忙自我介绍:“古大师,这次真是多谢您了!我叫陈大昌,平时……平时就是个混饭吃的南无佬,给人做做白事道场。”
他指了指刚刚被摇醒、还一脸懵懂的寸头男,“这是肾亏,刘青,在万安殡仪馆上班。”
又指指眼镜仔,“这是百搭,白达,也是殡仪馆的。今晚要不是您,我们可就……”
他们知道古德的名字,因为出租车驾驶座旁边就挂着司机的姓名牌。
古德笑了笑,摆摆手:“我叫古德,你们叫我名字就行。我也不是什么大师,就是比普通人多了那么亿点点本事……嗯,也就能看到好兄弟还有和他们沟通的小本事而已。”
他神情平淡,说得轻描淡写。
虽然他也是刚接触到灵异事件。
现在事情既然谈妥,报酬也收了,古德便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暂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我来找你们,你们带我去找阿婆的女儿。”
一听古德要走,陈大昌三人顿时又紧张起来,刚刚放松的表情瞬间消失。
“别啊!古大师!”
陈大昌几乎要扑上来抱住古德的腿,“您……您千万别走!您走了,万一……万一她半夜又回来了怎么办?
求求您了,晚上就在我们这将就一宿吧!你睡床,我们打地铺都行啊!”
肾亏和百搭也在一旁拼命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古德,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古德看着这三个大男人吓得像鹌鹑一样,真是哭笑不得。
他可没兴趣跟三个浑身汗臭的糙汉子挤在这破旧的小屋里过夜,他又不是成都来的。
但看他们这副样子,如果不给他们点实在的保障,他们肯定能抱着他的大腿哭一晚上。
古德叹了口气,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张他亲手画的、还带着点体温的辟邪符。
“行了行了,别嚎了。”
他把符纸递给陈大昌,“这张辟邪符送你们了,算在刚才那五千块里面。把它贴在大门内侧的门框上,有它在,一般的小鬼小怪进不了你们的门。”
陈大昌三人顿时面露惊喜,如同接到了救命仙丹。
“真的吗?谢谢大师!谢谢古大师!”
陈大昌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那张朱砂绘制的黄符,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但惊喜过后,三人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肾亏搓着手,怯怯地问:“大师……您今晚真……真不能留下吗?我们打地铺,您睡床!”
古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要是三个美女求他留宿,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
三个大老爷们?算了算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刚才买东西时顺便带来的一小袋糯米。
他让三人把客厅中间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亲手将雪白的糯米仔细地洒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勉强能容纳三人躺下的大圆圈。
“今晚你们就睡在这个糯米圈里,”古德拍了拍手,指着地上的圈子,语气笃定地说,“保证你们平安无事,什么脏东西都近不了身。”
看到这个传说中的驱邪糯米圈,陈大昌三人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千恩万谢:“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古德这才得以脱身。
走到门口,陈大昌还不忘扒着门框叮嘱:“古大师您慢走!明天早点来找我们啊!”
古德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带上了房门。
走在昏暗寂静的楼道里,古德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有件事他没告诉那三个活宝:其实那张辟邪符的效果足够了。
他洒那圈糯米,纯粹是为了给他们一点心理安慰,让他们能安心睡个觉而已。
有些时候,让人安心的不是法术本身,而是相信法术有用的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