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今天特意带上、却最终没用上的铜钱剑剑柄,感受着那冰凉粗糙的触感。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午后的阳光下缓缓散开。
“我认识了一个……嗯,算是在下面有点关系的鬼婆,叫岚婆。”
他组织着语言,尽量说得通俗易懂,“她算是在地府挂了个名,是个见习鬼差,专门负责接引一些这个世界的游魂野鬼下去。
跟她合作,把合适的鬼魂交给她带去交差,她能赚她的‘业绩’,我们这边……也能积攒点‘阴德’。”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恶鬼害了不少人。交给岚婆,让她带去下面审判发落,是投胎还是下油锅,让下面决定,也算给它一个了结。我们也能换点好处,赚点阴德,死后也能在下面混个一官半职。”
谢潮听完,眼前顿时一亮!
他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都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兴奋:
“还有这种门路?那岂不是说,以后我们遇到那些……嗯,就是那些没害过人或者有心愿未了的游魂,就不用等他们阴寿完,可以直接‘打包’交给这位岚婆带下去?”
他立刻想到了纸扎陈店里那些时常徘徊、接受香火但又无法自行往生的老主顾们,那些大多是无害甚至有些可怜的鬼魂。
他一直觉得直接打散它们有些过于残忍,但师父超度起来又费时费力。
如果真有这么个渠道……
古德看了谢潮一眼,点了点头。
他了解谢潮,别看这家伙外表冷酷,但内心其实很重感情,特别对某些规矩看得很重,甚至有点……对鬼比对人还好。
对那些没主动害过人的鬼魂,他其实并不愿意下死手。
这或许跟他从小在纸扎铺长大,见多了各种鬼魂有关。
“理论上是的。”
古德掐灭烟头,精准地弹进几步外的便利店垃圾桶里,“只要是符合‘接引’标准的,应该都可以。具体怎么操作,规矩怎么样,晚上我约了她见面细谈。”
他指了指莫作栋帮忙提着的那个箱子:“里面还有一个空瓷瓶和几张镇魂符。阿潮,你那边要是有‘客户’,知道怎么用了吧?收了之后联系我。”
说完,他拍了拍谢潮的肩膀,转身就朝着街边自己的出租车走去,潇洒地挥了挥手:
“这里后续的手尾就交给你了,记得跟店主打声招呼,安抚一下。还有,别忘了收钱!我那六万八块钱,记得转我银行卡账号!晚上联系!”
没等谢潮回应,古德已经拉开车门,发动引擎,红色的出租车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下个路口。
谢潮站在原地,看着古德远去的方向,眼神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显然在飞速思考着这送鬼下去的可行性……
……
下午的时光平淡而忙碌。
古德开着车,穿梭在九十年代香江的大街小巷。
大部分乘客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主妇、学生,为生活奔波,为琐事烦恼,车厢里充满了烟火气。
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身上带着些许晦气或者阴气的乘客,但大多只是近期运气不佳或者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程度很轻,古德也懒得理会,只是暗中运转呼吸法,将车内残留的微弱负面气息驱散,保证自己的“工作环境”舒适清爽。
只有一个乘客让他多看了一眼。
那是个年轻人,长相和郑立、郑琛兄弟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跳脱一些,嘴里哼着跑调的流行歌,看起来没心没肺,不过周身气息明亮,不像撞邪的样子。
古德心里嘀咕了一句:“又是《阴阳路》系列的脸孔?这次不知道是哪个单元的……看起来挺正常,没沾什么脏东西。”
他也懒得主动搭讪提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多赚点公里数,和找个肥羊,争取早点攒够钱去买个别墅,把自己的道场彻底落实。
子时,夜凉如水。
阴阳路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十字路口,路灯昏暗,车辆稀少,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忙碌了一天的古师傅带着他的小跟班谢不肉来到了十字路口中央。
谢潮依旧是一身黑皮衣,站在旁边一个废弃的石墩上,双手插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保持着他认为最酷的姿势。
古德则蹲在地上,从挎包里拿出四根细细的线香,分别插在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这是略偏向阴位的位置。
又拿出一叠粗糙的黄纸钱,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纸钱,迅速将其化为灰烬,带着一种特殊香味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喂,别凹造型了,这里又没观众。”
古德头也不回地对谢潮说道,“过来帮忙喊人,礼貌一点!”
谢潮闻言,轻轻从石墩上跳下,落地无声,顺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刘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自恋:
“有没有人不重要,帅,是一种态度,是一辈子的事。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是专业人士的基本素养。”
古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旷无人的街道,用一种不高但穿透力很强的声音喊道:
“岚婆——!岚婆——!有事相商,请您现身一见——!”
谢潮也有样学样,压低声音跟着喊了两声:“岚婆——!岚婆——!出来收快递啦——!”
喊了几声,周围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回应。
谢潮皱了皱眉:“德仔,你这方法靠不靠谱啊?别是被人忽悠了吧?这大半夜的对着空气喊话,感觉有点傻啊……”
古德也有点嘀咕,刚想再试试。
突然,一个苍老、略带沙哑、带着些许无奈的女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极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别喊了别喊了……老婆子我耳朵还没聋呢……大半夜的在这十字路口烧香叫魂,再喊下去,就扰民了,小伙子们。”
两人猛地一惊,迅速转身!
只见岚婆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依旧是那身深色偏襟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苍白,眼神带着点无奈和好笑地看着他们。
她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们没发现。
谢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都摸到了后腰的枪套上。
他没见过岚婆,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让他心里发毛。
古德倒是镇定一些,毕竟见过一次了。
他松了口气,连忙拱手行了个礼:“岚婆,您来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岚婆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地上燃烧的纸钱和线香,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嗅闻香火的味道。
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嗯,香火不错,挺纯的,老婆子我喜欢。说吧,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难道是你之前说过你捉到的鬼物?”
她的目光落在了古德脚边那个盖着布的箱子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