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局最裏邊有一張通向後邊的門,當然,現在還沒有開放,但是這並不能限制這裏的主人。
門打開了一條縫隙,柳卿站在那裏看著外邊的情況,比她想像中要更自律的讀書人,現在的人是真的沉得下心來做學問,沒了浮躁的氣息,柳卿比這裏的任何人都能體會到這份難得。
相比起他們的欲求而不得,她實際上並沒有做多少,若不是借了這具身份不一般的身體,說不定現在的她也在泥濘中掙扎。
回了無塵居,柳卿對跟進來的全嬸道:“我想出去走走,全嬸,幫我換身普通點的衣服,這身,太華貴了。”
翻過年頭後,不知道是不是新來的那些侍女太能幹,做出來的衣服精緻不說,用料還講究,不,應該說比以往更講究,以她的眼光,至少清遠府城那邊的世家公子沒一個比得上。
平時在家也就無所謂了,反正是家裏這些人,誰看都無所謂,可是一旦出門,變數太多,她現在沒有高調的資本,這京城向來是權貴集中的地方,由此滋生的紈絝子弟相信少不到哪里去,而且這裏不禁男風,她可不想太過引人注目招來麻煩。
全嬸低聲應了,雖然在心底覺得自家公子穿成再怎樣都不為過,但是公子的吩咐還是要遵從的,而且公子一般不發話,一旦說出什麼便是言出必行。
穿著要素雅簡單一些的白底暗紋錦服,帶著陶石和陶胡兄弟,再加上兩個侍女,柳卿第一次走出了大門,在陶石的帶路下往最繁華之地走去。
該忙的事告一段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暫時還沒什麼打算,既然如此,那就先瞭解瞭解京城吧。
一段路走下來,柳卿腳步便放慢了,這真不是個富裕的朝代,或者說,盛世還沒有來臨,畢竟預朝建朝也才二十來年,中間斷斷續續的還打了幾場仗,國庫就算沒空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每個朝代的開國皇帝都是聰明的,柳卿心底又有幾分慶幸,若是穿到亂世或者說是朝代將亡之時,那才叫慘,除了夾起尾巴做人,她不知道那樣的時候她還能怎麼辦。
至少現在,在一堆名將名臣引人注目之時,她就算做了點什麼也不會顯得特別格格不入,建朝之初的包容性之大是難以想像的,至少在她看過的歷史裏是如此。
“陶石,找個地兒坐坐吧。”合上扇面,柳卿抬眼四處打量,店鋪倒是很多,就是好像沒有酒家客棧之類的。
“喏,請公子隨小的來。”
往前走了有幾百步,店鋪開始有了變化,大都是兩層的格局,客棧酒家的旗幟飄揚,來往進出的人精神面貌都不錯,顯然,這裏應該就是繁華的中心地帶了,全城中最能灑錢的地方。
隨便進了一家,混成人精的掌櫃揮退店小二,自己快步迎了過來,直接引著一行人往樓上走,邊道:“公子,樓上有雅坐,請跟小人來。”
把玩著扇子跟著掌櫃的上樓,眼光掃了眼樓下,大概不是飯點,客人不多,僅有的幾個也談興正濃,沒人看向這邊。
所謂的雅座當然不可能富麗堂皇,只是單獨成一個空間,收拾得齊整點而已。
柳卿當先坐下,搖了搖扇子制止想說話的掌櫃,“隨便來點你們這的招牌就行了,再來壺茶。”
“喏,小人馬上讓人送來,不打擾公子了。”
“那倒也不用,我初來乍到,不太熟悉京城的形勢,正好請掌櫃的和我說說,免得平白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惹上麻煩。”
掌櫃的早就看明白了眼前這位公子是外來人,京城中的世家公子他沒見過的還真沒幾個,可是眼前這位明明就眼生的很,看氣度面容也不像是小家小業中出來的,那只有一個原因,這不是本地人。
“喏,小的去安排一下就來回公子的話。”
“掌櫃的請便。”
雅座靠近街道,柳卿上前把窗戶推開,從上而下的視角,倒是很有那麼點高高在上的味道。
這個年代的女人自由度還不錯,從街上的行人看來雖然還是以男子居多,女子摻雜其中倒也不少,對面街角那個佝僂著背的老人賣的糖葫蘆很是饞人,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都往那裏瞅,經不住饞的都上前買了一串拿在手裏。
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先跳下來的是坐在前頭的侍女,放好木墩後小心的扶著一個新婦走了下來,後面跟著一個留了少須短須的男子,嘴裏好像還在說著什麼,不過在看向身邊的婦人時眼裏的寵溺連那個侍女都沒能騙過去。
柳卿不由得也帶上了笑,這般恩愛啊,她多久沒見過了?來了這裏後更多的時間是在求生存,不是吃飽而暖,而是從內到外都把自己變成這個時代的人,這花了她全部的心思,哪還有空閑去關注別人恩愛與否。
今天難得的放鬆,卻見到了這種讓人打心裏覺得美的畫面,果然啊,身邊從不缺美景,而是尋找美景的心情。
眼光不自覺的就跟著那對夫妻走,很快便發現了婦人的不一樣,就算是衣服的刻意遮掩,也不難看出那微微突出的肚子,快要當爹娘了呢,真是對幸福的人。
看到婦人指著糖葫蘆時,柳卿也還是笑著的,在這個零食缺乏的年代,那是少數幾樣能解饞的東西,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不饞才怪了。
等等,酸酸甜甜?糖葫蘆好像一般都是用山楂做,要是沒記錯,山楂是會造成流產的……
“落兒,去那裏看看那裏的糖葫蘆是不是用山楂做的,若是,跟上前面那對夫妻,告訴他們山楂會造成流產。”
“喏。”落兒稍微上前一步,看到公子說的夫妻是指的誰後便迅速離開。
看落兒推門出去,柳卿忽然就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了,大概,是被那種幸福的畫面感染到了吧,她孤單太久了,都快不記得幸福是什麼樣了,看著別人幸福,會羨慕,也會本能的渴望幸福會眷顧到自己身上,可惜,以她現在的男子之身,這幸福只怕是遙遙無期了。
眼光追隨著落兒的動作,直到她往回走都一直看著,那對夫妻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著落兒進了酒家,男人的眼光更犀利一點,直接落到了柳卿身上。
柳卿愣了愣,旋即不在意的笑了笑回身坐下,那人就算視力再好,這不算近的距離也最多看個模糊,不過,她果然還是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