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自覺羞愧:“對不起,我……”似乎也是沒什麽好說的,道歉無用,解釋無益,然而她如今也拿不回來。
無塵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無妨,那本來就該是他的。”
林嘉若愣住了。
那個符令,是大哥哥的?
“只是如今他生死未卜……”無塵歎道。
林嘉若眼睛一亮:“你也覺得他沒死,對不對?”
這半年多來,所有人都告訴她大哥哥死了,突然聽到一個“生死未卜”,都讓她激動得想哭。
無塵憐憫地看著她,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死,但我知道,或許是有人要他死!”
“什麽意思?”林嘉若心頭一震,追問道,“誰要他死?為什麽要他死?”
無塵搖了搖頭,道:“上個月我去蕭道成殿裡,在門外,隱約聽到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看著林嘉若臉上的震驚和思索,心中感慨。
上一回見她時,還是個比同齡人更懵懂的小女孩,或許是經歷了太多切身的重大變故,如今看著竟比同齡人更成熟懂事了。
但這件事,她怎麽思索,最後也只能不解地看向他。
林致之沒來得及參加科考,從軍後也沒有留下戰功,可以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他的名字,為何會在死後半年被紫宸殿提起?
為什麽會有人要他死?
林嘉若想不通,他也只能搖頭。
他無法告訴她,那天他在紫宸殿外聽到的,是另一個名字。
林嘉若渾渾噩噩地走了出去,漫無目的地走著,腦中還在回想著無塵說的話。
“那個麒麟符令,是靖南軍的兵符,我懷疑你大哥是因兵符遭人暗算;然而,如今靖南軍依舊無人可號令,可見兵符仍流落在外——”
“阿若,或許他真的還活著!”
他還活著,或許他真的還活著!
可是,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麽一直不出現?還是根本無法出現?那他又在哪兒呢?
林嘉若一時喜一時憂,根本沒注意周圍的狀況,直到燕子在身後拉了她一下。
她抬頭一看,瞬間被怒火燒紅了眼。
前方水波粼粼,水榭浮台之上,一對男女正纏綿相擁,含笑低語。
一陣風吹來,男子溫存地摟住女子的雙肩,兩人轉身向避風處走去。
遠遠望去,裙裾迤邐,如同一朵輕雲出岫,美得不似人間所有。
林嘉若捏緊了拳頭,扭身衝去,才剛邁了一步,就被人擋住了去路。
“阿若,你想做什麽?”言語之間,**裸的防備和警告。
林嘉若停住腳,紅著眼怒視著他,反問道:“明玨表哥,你想做什麽?”
甘明玨輕歎一聲,憐惜地看著她:“不要過去……”
“為什麽!”林嘉若氣得渾身發抖,“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為什麽要護著她?我大哥不是你的親表弟嗎?你為什麽要護著她!”
他又是一歎,道:“傾城是個好姑娘……”
“她哪裡好了!”林嘉若大聲怒吼,“我大哥不過失蹤了半年,她先是和顧瞻出雙入對,如今又和蕭隸不清不楚!你告訴我,她好在哪裡!”
甘明玨憂傷而憐憫地看著她,輕聲道:“阿若,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致之已經死了……”
“他沒死!”歇斯底裡的怒吼,也不過是換得更加憐憫的目光。
林嘉若忽然冷笑起來。
“你們都當他死了,一個名正言順攀附楚王,一個理所當然覬覦他的未婚妻,是不是?”
“夏傾城,傾城絕世的美人,世上哪有男子不能為之心動?甘明玨,你這樣護著她,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冰冷而嘲諷的目光刺得甘明玨情不自禁後退了兩步,他面色蒼白,嘴唇微顫,似乎想辯解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歎息而去。
再看去,夏傾城和蕭隸已經不見了人影。
這回的美人韻事卻不像上回和顧瞻那樣,只是坊間傳了一陣。
這次根本沒來得及傳開。
在林嘉若撞破夏傾城和蕭隸私會後,不過半個多月,夏傾城剛剛除下未婚夫的孝服,楚王蕭隸便在中秋宮宴上,當眾手攜佳人,向皇帝懇請賜婚。
花好月圓,羨煞世人。
不等宮宴結束,賜婚聖旨便到了夏家,不過多時,傳遍全城。
宮宴結束後,楚王蕭隸更是深情款款地親自護送未婚妻回府。
中秋無宵禁,夜晚的街道上算不上人來人往,也時不時能見到三五成群地走動。
楚王蕭隸騎著高頭大馬,面帶笑容地走在夏家馬車的一側,時不時地隔著車簾,同車內的佳人柔聲低語,溫柔含情之外,隱隱有志得意滿之色。
就在他又一次附身低語時,忽然一道尖嘯聲劃破夜空,蕭隸也是文武兼習的人,一聽這聲音,便察覺到了危險,急忙滾下馬背躲避。
“錚”的一聲,箭矢入木,釘在車前懸掛的、刻印著“夏”字的木牌上。
夜色之中,如此準頭,著實驚人。
“有刺客!”王府侍衛們紛紛拔刀。
一處無光的角落中,一人忽然被捂住了嘴,拖向巷子深處。
王府侍衛很快救著箭矢的來向追了過來。
幽暗的巷子裡,林嘉若被人拉著疾速奔跑,左拐,左拐,再右拐,暈頭轉向,不知身之所在。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突然伸手一推,將她拉進了沿街的一扇門內。
關上門,狠狠地將她抵在門上,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下憤怒:“林嘉若,你瘋了吧!”
林嘉若一腳踢開了他,怒道:“不用你多管閑事!”
那人索性坐在地上,輕笑一聲,道:“你可是我們家的家主,能不管嗎?”
林嘉若張了張嘴,又不知如何反唇相譏,一口怨氣堵在胸口,難受得要發瘋,突然控制不住地將手裡的弓朝他劈頭砸去。
他剛剛避開一把弓,就看到那個小姑娘把自己也當成了暗器丟了過來。
看起來小小的一個拳頭,打在胸口疼得他差點沒叫出來。
但是在打了三拳之後,她的雙臂便垂了下來,整個人坐在了地上,抱住雙膝,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