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住欣喜,淡聲問:“你不是出差去了嗎?”
顧堇嫻直起背,抬手輕撫她的臉, 忍住想要吻那片唇的衝動:“嗯, 但今天是你生日。”
話到此, 何瑜也明白了。
見她臉上顯露出疲憊之色,何瑜隱隱猜出幾分,沒說話, 低下了頭,項鏈墜子映著她眼底泛光。
顧堇嫻貼住她的額頭:“別生我氣。”
“沒有。”
何瑜都快心疼死了,哪還顧得上生氣。
眾目睽睽之下,她捧著顧堇嫻的臉重重親了一口, 再一個轉身,劈手奪過桌上的話筒:“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寶貝女朋友。”
顧堇嫻朝所有人微笑。
這一笑, 洛江邊的燈火都暗淡了。
眾人起哄, 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像婚禮似的。何瑜沒注意到,有幾個人望著顧堇嫻變了臉色。
顧堇嫻擅長交際, 沒多會兒就成了人群中心,大致摸清了何瑜的朋友們。
多數人並不認識她。
前半場, 何瑜興致缺缺,後半場,她收到了這個生日的最大驚喜, 不想吃的東西想吃了, 不想喝的酒也想喝了, 看什麽都開心。
……
十點多結束了, 大家陸陸續續散去。
從酒店出來,何瑜上了顧堇嫻的車,嘴角的笑容才漸漸淡去。
車子開動,顧堇嫻握住何瑜的手,投去目光,想說些什麽,卻見何瑜始終一動不動望著窗外。
她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
何瑜看了一路風景,知道顧堇嫻在看她。
剛才大庭廣眾之下,朋友們眼前,她也給足了彼此面子。但她心裡的疙瘩還在,不是一場驚喜就能化解的,現在兩人獨處,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天晚上顧堇嫻抵著她說自己就是變態,到現在都讓她心有余悸。
她得弄清楚。
真的變態?還是隻氣話而已?
既然阿嫻給台階了,她也就順著下。
想到這裡,何瑜轉過頭,撞上了顧堇嫻熾熱的目光,話還沒出口,就覺得自己要融化了。
“小魚?”顧堇嫻眨眨眼,微笑。
何瑜喉嚨滑動了一下:“沒事……”
她又把頭轉回去。
窗外的光影掠過她的臉,照出肌膚的細膩,顧堇嫻斟酌問:“回家嗎?”
何瑜鼻音嗯了聲。
顧堇嫻一顆心放了下來。
大莊園像座行宮,在夜色中等待主人歸來。
“媽媽——”
一進門,顧堇嫻被倆小寶貝抱了個滿懷,險些摔倒,何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一手摟一個,親了親臉。
“小魚,你先上去。”
“好。”
何瑜揚了揚眉,轉頭按電梯。
三樓很靜,空氣中浮動著清幽的鳶尾花香。何瑜環顧左右,推開了臥室大門,一條進深三十米的通道,左邊是蝴蝶標本牆,右邊是小書房。
地上擺放著一個小屋模型。
兩層紙樓,亮著燈,小家具像模像樣的,底座下壓著一個薄薄的牛皮色信封。
何瑜蹲下來,拿起信封看了看,上面寫著“河小豚親啟”五個字,形如鐵畫銀鉤。
河小豚?
什麽河小豚?
她怎麽成河小豚了?
難道——
是說她氣成河豚。
何瑜嘴裡“嘁”一聲,憤憤地拆了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純白字條:對不起。
她以為會是滿滿當當至少一頁紙的小作文。
細看顧堇嫻的字,外形柔美,一勾一撇間筆鋒蒼勁,像她人一樣,生了副溫婉柔和的皮囊,內裡處處是鋒芒。
何瑜盯著字條許久,塞回信封裡,捧起小屋模型細細端相了一遍,發現紙板和家具都是按照這間臥室的模樣定製的,一比一還原。
她買過類似的手工材料,雖然做起來不難,但很需要時間和耐心。
會是阿嫻親手做的嗎?
何瑜捧著小屋起身,繼續往前走,進了衣帽間,又看見地上擺放著一個黏土小人,底座同樣壓著一個牛皮色信封。
她把小屋模型放到旁邊,拾起第二個信封,依舊是“河小豚親啟”五個字,拆開,一張純白紙條上寫著三個字:我錯了。
“……”
黏土小人是何瑜的模樣,身上穿著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穿的衣服——深藍色西裝。
一定是阿嫻親手做的了……
她伸手摸了又摸,眼睛不知怎麽有點酸。
她把紙條塞回去,左手捧著小屋右手端著小人,起身繼續往前走,進了主臥,地上有個半開的禮物盒。
第三個牛皮色信封,“河小豚親啟”,純白紙條依舊是三個字:和好吧。
盒子裡裝著一個密碼本。
何瑜想都沒想,直接輸入自己生日,鎖解了,翻開本子,每頁紙上都貼了一張她的照片,旁邊寫著幾行小字。
——初次見到小魚,她在舞台上燃燒,像一匹桀驁難馴的野馬……
每張照片都是抓拍。
何瑜翻著翻著,竟然不知道自己被拍了這麽多,翻到最後,是她閉眼睡覺的照片,顧堇嫻的嘴唇貼在她臉上親.吻,她毫無印象。
——她躺在我身邊,我聽著她的呼吸聲,如果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就能看見她……
讀完所有字,何瑜眼睛裡彌漫了水汽。
小屋模型,黏土小人,相冊本,樣樣都要費不少時間做,記得顧堇嫻說過自己最貴重的東西是時間,比起這些,她脖子上幾十萬的項鏈反倒顯得廉價了。
“小魚……”
顧堇嫻無聲無息地走進來,停在她身後。
何瑜身形一僵,迅速合上相冊本,抹了抹眼睛,站起來,等了許久才轉身。
“禮物喜歡嗎?”顧堇嫻微笑望著她。
何瑜認真點頭:“喜歡。”
顧堇嫻嘴角弧度更深,上前抱住她:“我不太擅長做手工,做了很久才像個樣子,你喜歡就好。”
“嗯……”何瑜把臉埋進她頭髮裡蹭了蹭。
屋裡陷入了寂靜,彼此的呼吸聲逐漸重疊,顧堇嫻收緊了雙臂,用力箍著懷裡人,像是要讓她與自己融為一體。
“我不喜歡你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何瑜突然悶聲開口。
“……”
“那天你說你就是變態,我除了害怕,還當真了,顧堇嫻,你知道‘變態’是一個多嚴重的詞嗎?我不想跟一個變態生活在一起,我……”
顧堇嫻急迫地打斷:“我不是。”她抱緊了何瑜的腰,臉貼著頭髮,“那只是氣話。”
“真的?”
“嗯。”
“但你想控制我。”何瑜掙扎了下,有點喘不過氣來。
“如果總是遇到事情就這樣,早晚有一天我們都會煩,等熱戀期過去了,也就到頭了,沒有以後,沒有未來,可是——”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顫:“可是我想要未來。”
一條條理智分析,她會,但理智已經無法阻止她的身與心,就算顧堇嫻是個變態,她也還是愛上了她,比任何一次都來得激烈。
顧堇嫻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覆咂摸這話,眼底湧起欣喜神色,可很快,目光又黯淡下去。
“小魚,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抓不住你,你像風箏在天上飛,我手裡沒有線,只能看著你飛,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會飛走……”
“我有這麽浪?”何瑜聽懂了她的意思。
顧堇嫻閉了閉眼,說:“沒有,是我太在意,我也希望我們有長長久久的未來。”
話音落,兩人都沉默了。
何瑜心裡揪著疼。
她是硬骨頭,脾氣上來全身都是刺,誰碰誰疼,可是一旦有了放在心窩子裡的人,刺就變成了軟骨。
許久,何瑜聞著顧堇嫻身上的幽香,深呼吸一口氣:“我會注意跟朋友保持距離的……”說完,又小聲補了一句:“做個妻管嚴也挺好。”
絕不讓阿嫻有吃醋的機會!
顧堇嫻被她最後一句話逗笑了,歪頭去吻她的唇,“河小豚,你的寶貝女朋友不是變態。”
“是麽?我看在床上挺‘變態’的。”
“嗯?”
“拿繩子捆我,拿毛巾堵我嘴,還用tiao那個什麽蛋唔——”何瑜沒說話,嘴唇被熾熱的氣息堵住。
這回不是激烈撕咬,而是溫柔品嘗。
顧堇嫻側身將她抵在牆上,呼吸漸粗,繞著舌尖沒完沒了地卷.弄,將她攪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有一絲喘歇的空隙。
“再說一遍,什麽蛋?”
“王八蛋!”
“罵人是要被x哭的。”
何瑜掙扎著推開顧堇嫻,雙手抵住她肩膀,“去洗澡……”
“一起洗。”
……
深夜,浴室裡傳來細碎的聲音。
顧堇嫻雙手撐在洗漱台上,迎合著背後的人,鏡面水汽被抹開,塗了一層肥皂,此刻清晰無比地映出兩人的身影。
一陣又一陣,起起落落。
眼角沁出了淚。
她難得柔弱的模樣讓何瑜狼性大發。
斷斷續續折騰到後半夜……
生日過後沒多久,何瑜又回到了莊園住,閑的時候,能盡早回家就絕不在外面浪,朋友們都調侃她“從良”。
某天,有外地朋友來洛城玩,何瑜叫了幾個互相認識的關系好的朋友出來吃飯,聊聊天天喝喝酒,一頓飯吃到晚上八點多,有人覺得不盡興,吃完還想去包個房蹦迪。
何瑜結帳回來,一揮手說:“你們玩兒吧,我就不去了,家裡有人等我。”
“喲喲喲——”
“瑜姐怎麽轉性了?”
“以前你可是不嗨到十二點不回家的。”
“你們放過小瑜吧,回去晚了說不定該跪鍵盤了。”
“哈哈哈哈……”
大家調侃歸調侃,卻不會真攔她。
“行,改天再聚,走了。”何瑜拎起包轉身。
包廂裡兩個女的站了起來:“誒,我們送你!”
一路追著何瑜到電梯口。
何瑜正低頭給顧堇嫻發消息,一臉笑容燦爛,抬頭看了看她們,疑惑道:“怎麽了?不用送我啊,我開了車。”
“那個……”她們對視一眼,把何瑜拉到旁邊角落裡,“小瑜,我們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挺著急的。”
何瑜低頭鎖了屏,“什麽事?”
“就是……你知道我倆是做芯片的,這不是今年不太景氣嘛,手裡客戶沒剩幾個了,小公司不好做,大企業又沒門路,所以你看……能不能向你女朋友引薦一下?”
“是啊是啊。”
何瑜滿頭霧水:“引薦什麽?”
“哎呀,小瑜,別藏著掖著了,你生日那天走的時候坐的那輛車,就是寰世集團大老總的座駕啊,我之前參加展會見過,顧堇嫻,對吧?長得特漂亮又有氣質……”兩人吹了一大堆彩虹屁,才把話題拐到正事上來。
“聽說寰世科技準備換芯片供應商,我們希望有個刷臉的機會,想拜托你引薦下,方便的話,請你女朋友一起吃個飯?”
“或者你直接說她什麽時候去什麽地方,我們自己過去拜訪,行嗎?”
何瑜聽了半天,總算明白過來,冷不丁想起前段時間在顧堇嫻辦公室看到的視頻會議……
她不是很懂這些。
這兩人跟她關系還不錯,也幫過她不少忙,她想了想,說:“我回去問問吧。”
“好,多謝多謝,小瑜你真是牛逼,這麽厲害的人都能泡到手……”又是一通彩虹屁,兩人爭相掏出名片塞到她手裡。
何瑜聽著有點不舒服。
什麽叫“泡”?
她又不是吊.膀子。
想歸想,畢竟是朋友,她什麽也沒說,揣著名片進了電梯。
回去後,何瑜忘記了這件事,等她想起來已經是激戰過後昏昏欲睡的時候,再沒了力氣,被顧堇嫻抱著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顧堇嫻給自己放了假。
上周顧遲溪給她打電話,說新房裝修好了,剛搬完家,請她帶孩子們過去玩,吃頓便飯,約的是今天。
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以往她總在妹妹那裡吃狗糧,如今自己有了愛人,迫不及待想帶過去秀一秀。
九點鍾,何瑜被顧堇嫻從被窩裡拉起來。
十一點,車子駛入妹妹家的地庫,兩個大人牽著兩個孩子,像是一家四口。
起初何瑜以為“妹妹”是顧堇嬈,想都沒想便拒絕,顧堇嫻及時向她解釋了,是另一個妹妹,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電梯僅用十五秒便上到了五十九層。
“等會兒我應該叫什麽?妹夫?可是她們不是跟我們一樣麽,這樣叫有點別扭……”何瑜牽著Miko率先走出電梯,停在門邊等。
顧堇嫻一手牽兒子,一手去牽她,笑著說:“我只知道她們該叫你嫂子。”
“嘖,又沒結婚——”何瑜挑了挑眉。
聽到“結婚”這個詞,顧堇嫻愣了一下,眼眸裡湧起無限憧憬,看向她的目光越發柔和,“早晚而已。”
說罷,按響門鈴。
是保姆開的門。
孩子先進去,何瑜往顧堇嫻身後挪了挪,視線朝裡探,聽見了腳步聲。
“大姐……”
顧遲溪從玄關背後出來,目光一凝。
何瑜臉上的笑容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