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氛圍高漲,透明的玻璃杯, 瀲灩的酒水, 交織的香氣, 聲光色影中充斥著醉意。
何瑜在後台坐了快兩個小時,收到溫檸的微信說先走了,她探頭望一眼卡座, 只有邱亦然一個人坐在那裡看比賽,桌上的酒瓶空了大半。
烏黑柔長的發遮住半邊側臉,露出圓圓的眼鏡框,一副斯文純良的乖巧小白兔模樣。
怪孤獨的。
怎麽說也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來者是客,不該把人晾著。
何瑜盯了她半晌,走過去。
邱亦然聚精會神地看著比賽, 手中的酒杯早已空了, 卻渾然不覺,面前突然晃過一道人影,在旁邊坐下, 她愣了愣,轉頭。
深藍色的大蝴蝶棲息在肩頭, 展開了翅膀,肌理紋路栩栩如生,好像隨時都要飛起來。
她直勾勾地盯著何瑜。
深邃如混血的五官, 鼻梁尤其高挺, 像被鋒利的刀子削過一般, 皮膚不是大多數女人所追求的白皙, 而是微黃的有光澤的偏小麥色,眼角眉梢透著一股子張揚狂傲的野性。她想起夏威夷海灘上性.感熱辣的比基尼姐姐。
心轟然一躍,像被觸到某個點,從頭到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何老板。”
邱亦然揚起嘴角,推了一下空的黑色眼鏡框。
“叫名字吧。”何瑜笑了笑,亦在暗暗打量她。
這姑娘看起來挺保守,渾身上下只露臉、脖.子、手臂和腳,其余遮得嚴嚴實實,甜美溫柔的長相,一眼望過去就是那種文靜聽話的乖乖女,大家閨秀。
——嘖嘖嘖
小白兔身陷豺狼環伺之地。
何瑜內心轉瞬地升騰起一股憐惜之意,很快消散了,只是眼神變得緩和,不像看顧遲溪時那般警惕銳利。
“好。”
邱亦然笑得甜膩,圓框下的眼睛彎成了小月牙,“對了,溪姐她們說有點累,先走了。”
“嗯,我知道。”何瑜點頭。
兩人才認識,不熟,沒什麽話題可聊,何瑜雖然想盡快套到關於顧遲溪的信息,但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需慢慢來,先取得對方的信任。
見姑娘看著自己,她伸手拿走她的空杯子,往裡倒了一半酒,“邱小姐還想喝點什麽嗎?”
“你可以喊我亦然。”
“嗯。”
“你請我?”
“當然。”
邱亦然咯咯笑起來,眼珠一轉,說:“我想喝你調的酒。”
“可惜,”何瑜失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會調酒。”
“學嘛。”
“為你而學?”
她一挑眉,壓低了嗓音,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邱亦然的心臟霎時狂跳起來,手腳被電流打得發麻,枉她浪蕩情場,閱人無數,竟然被一句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話擊得暈頭轉向。
“如果你願意的話。”她裝作輕松。
搞什麽。
她們才第一次見面。
克制,不能亂,要掌握主動權。
邱亦然給自己的心降溫,平複下情緒,隻當自己是在開玩笑,也希望何瑜把它看成一個玩笑。
何瑜卻欣然點頭:“好啊。”
“……”
“明天就讓調酒師教我。”她勾勾唇,把杯子遞過去,話題轉而引到顧遲溪身上。
“今天的事,算鬧了個烏龍吧,你別往心裡去。”
邱亦然低眸笑了笑:“我以為你和溫檸都知道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溫檸剛才都告訴我了,其實我覺得這沒什麽,大家都是朋友,不會在意,但我能理解顧遲溪,低調沒有壞處。”何瑜善解人意道。
她倒是要感謝邱亦然無心道出真相。
否則,她難以想象自己要被瞞多久,那青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
邱亦然點頭,凝神望著她。
捧在手裡的杯子朝一邊傾斜,沒留神,酒水流出來淌在裙子上,隻覺皮膚一涼,白色的布料暈開大片洇痕。
“哎——”
她低呼一聲,連忙把杯子放到桌上。
何瑜眼疾手快地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擦,偏偏那地方尷尬,邱亦然難得紅了臉,按住她的手,“我自己來吧。”
“……噢,好。”何瑜松開手。
第一想法是這有什麽好害羞的?她們不都是女人嗎?隨後才反應過來,往那裡瞄了一眼,耳根子微微發熱。
白裙已經髒了,擦不乾淨,酒漬沾在上面很難看,邱亦然胡亂擦了兩下,吸乾水,便沒再管。
一抬頭,那人正目不斜視地看著舞台。
像塊石雕。
邱亦然忍俊不禁,試探問:“你屬什麽的?”
“嗯?”石雕動了動。
“生肖。”
何瑜如實回答:“猴。”
邱亦然間接摸清了年齡,內心雀躍,面上一本正經道:“哦,我屬雞,比你小一歲,要叫你姐姐了。”
“沒關系,一歲而已,我不介意這個。”何瑜恍然大悟,失笑,覺得這姑娘有點可愛。
拐彎抹角問她年齡。
邱亦然搖頭道:“不,我喜歡姐姐。”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何瑜。
何瑜一愣,表情有點不自然,一時不知怎麽接話,她抬頭撩了一下頭髮,肩上的藍蝴蝶翅膀動起來,生動而妖冶。
“你先坐,我去後台看看。”她起身離開。
邱亦然:“……”
大約十點,比賽結束了,到排名頒獎環節,前三名獎品豐厚,最後還有一輪抽.獎,現場氛圍再度被推高。
邱亦然興趣缺缺,伸長脖子朝後台張望,有點蠢蠢欲動。
待抽獎結束,人回來了。
何瑜手裡拎著一個紙袋,放到她面前,“送你。”
“什麽?”
“給特殊嘉賓的禮物。”
“我?”邱亦然指了指自己。
何瑜點頭,挨著她坐下來,又聞到那股清甜的奶香味。
“謝謝。”
邱亦然打開紙袋,裡面裝著一個木質盒子,很沉,她小心翼翼拿出來,推動滑蓋,眼前赫然出現一支巴掌大的酒。
金棕色的液體盛裝在玻璃瓶內,像冰川裡沉睡的琥珀石,瀲灩生光。
這是收藏酒。
邱亦然如獲珍寶,挑眉問:“為什麽我是特殊嘉賓?”
“因為你可愛。”
“哎?”
何瑜笑了笑,沒說話,低眸替她將禮物裝好。
光斑映照著她的眉眼,流露幾分銳氣,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邱亦然凝眸望著她,心口激蕩的血液越來越燙,“你是混血嗎?”
“四分之一,我奶奶是俄羅斯人。”
“酒吧你開的?”
“嗯。”
“我能天天來麽?”
“當然,”何瑜頓了頓,眼底掠過狡黠笑意,“你來的話,酒隨便喝,我請。”
邱亦然咬了下嘴唇,心裡打著小算盤,說:“既然我是未來的熟客,就交換個聯系方式唄?”
——噢喲
魚兒上鉤了。
何瑜大方點頭,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月末,客運旺季臨近尾聲。
溫檸抽空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爺爺奶奶,然後去醫院探病。
姑父很幸運,兩個月就等到了配型合適的腎源,在洛城三院做了手術,目前還在觀察休養期,吃抗排藥。姑姑和表弟表妹輪流在醫院照顧,所幸是暑假,讀書的不用上課,剛畢業的暫時還沒找到工作,時間充裕。
溫檸替姑姑守了半天,換她回去休息,下午,她帶著表弟表妹過來了。
姑姑讓一雙兒女在病房裡守著,把溫檸拉了出去,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她手裡,“檸檸啊,這裡八萬塊多出來的,我莫有亂花,你拿著嘞。”
“你幹嘛,姑?”溫檸皺眉推開。
女人攥著她的手不讓動,力氣還挺大,“你身上壓力重,姑曉得,現在你姑父恢復情況還好,吃藥錢是可以報銷的,不用操心。”
“……”
溫檸動作僵滯,喉嚨噎住了。
不知該怎麽說,自己現在不僅沒有壓力,反而過得特別舒服。若是說實話,姑姑肯定會追問,顯然那樣龐大的債務不是普通人能一次性還清的,屆時她又要編造無數個謊言,最後一個一個圓過去。
“檸檸啊,姑知道你懂事,怕我們日子難過,但是姑也心疼你啊,你爸媽就你一個閨女……”姑姑說著說著哽咽起來。
她快五十歲,將過半百的年紀,這幾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黑頭髮裡摻著大片銀絲,滿臉滄桑,看著十分憔悴。
溫檸鼻子一酸,眼眶有點紅,猶豫許久才點了點頭,收下那張卡,“但是,姑,有什麽難處一定要跟我說。”
“好嘞好嘞。”女人摸了摸她的頭髮。
姑侄倆在外面說了會兒話。
表妹徐安若探頭出來,小聲道:“媽,你們講完了麽?我有事想問表姐。”
“什麽事?”
小姑娘打了個手勢,示意母親回避。
溫檸看著姑姑進了病房,衝表妹挑了下眉,問:“妙妙,怎麽了?”
“表姐~”徐安若親昵地挽住她胳膊,“你們公司還招不招空乘啊?”
“你想當空乘?”
“嗯嗯。”
“為什麽?”溫檸疑惑地問。
小姑娘咬了下嘴唇,臉頰浮起兩隻淺淺的梨渦,“喜歡啊,穿製服上班,可以到處飛到處玩,工資還高。”
她今年六月大學畢業,暫時還沒找到工作,原本想去旅行,無奈父親生病,家裡需要人照料,計劃泡了湯。現在情況穩定下來,她打算先給自己規劃規劃。
溫檸聽著她的理由,無奈道:“少吃洗腦包,空乘很辛苦的,你只是看到了光鮮的一面。”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我挺能吃苦的,也慎重考慮過了。”
“……”
“表姐~”
徐安若摟著她胳膊晃了晃,撒嬌道:“你幫我打聽打聽吧。”
空乘歸客艙部管,溫檸是飛行部的,並不熟悉,也沒有關系特別好的同事,此時此刻,她腦海裡唯一閃過的身影是顧遲溪。
“好,”溫檸點頭,“我回去問問領導。”
家裡有位現成的領導。
太陽下山後,天空暈染成一片水墨藍,地表余熱還未散去,風仍是燙的。
回到天和灣,屋子裡黑魆魆的,沒有人,溫檸打開燈,趿著拖鞋去廚房轉一圈,冰箱裡又是空空如也,她懶得做飯,點了一份外賣吃。
吃完飯,她在小區裡散了會兒步,回去洗澡、刷牙、敷面膜,坐在房間裡看書。
十點。
顧遲溪還沒回來。
夜色濃重,臥室窗簾沒拉,清冷的月光灑落進來,一點點細碎的銀色流影在牆壁上浮動,粼粼閃爍,連空氣都仿佛沾了冷意。
隔壁小孩兒還在練琴,大概是電鋼,音量調得很小,在這靜謐之中如水一般流淌。
溫檸望著窗外出神……
似乎,等待顧遲溪已經成為了習慣,很快,不需要適應,就像是跳過了七年的空白,無縫銜接曾經的時光。
小時候她也是這樣,坐在窗前,或站在陽台上,聽著隔壁傳來的鋼琴聲,滿心陶醉。
幾個小時前顧遲溪給她發微信,今天忙,很晚回家,讓她早點睡覺。
她回復的是:放心,不會等你。
後來顧遲溪沒再回復。
也許很難過吧。
溫檸想。
她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仿佛能感知到那份苦澀。
手表指針轉動了一圈。
十一點。
溫檸有點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準備睡覺。
院子外忽然傳來動靜,她探頭張望,看到那輛熟悉的藍色賓利停在了門口,顧遲溪從後座下來,鑰匙打開了院門,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聲聲脆響。
溫檸走到臥室門邊,悄悄打開了一條縫。
很晚了……
到底要不要問空乘社招的事?
不問吧,明天顧遲溪又要忙,大清早就走了,後天她自己假期結束,連續三天的大四段,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說上話。
問吧,這麽晚,有點不忍心。
許久,她聽到樓下浴室傳來水聲,糾結了半晌,心一橫,決定還是去問。
等了一會兒,腳步從浴室出來,進了客房。
溫檸躡手躡腳地下了樓,來到客房門前,抬手敲了敲,沒人開,又敲一遍,門才緩緩打開。
“檸檸?”
顧遲溪略帶疲倦的臉出現在門後,驚訝地看著她,“怎麽還沒睡?”
“有點事想問你。”溫檸誠實道。
顧遲溪微愣,轉頭往後看了一眼,頓道:“什麽事?”
“能進去說嗎?”
“……”
“不方便就算了。”溫檸轉身欲走。
顧遲溪拉住她的手腕,“沒有不方便,進來吧。”說完松開手,快步走到床邊,用身體擋住溫檸的視線。
溫檸只看到類似文件的東西。
它被顧遲溪塞進了床頭櫃抽屜。
以為是什麽商業機密,溫檸沒在意,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盤起腿,“公司最近還有招聘嗎?空乘。”
顧遲溪訝然,挨著坐到她旁邊,想了想說:“沒有。去年底社招的一批,上個月才剛安排培訓,目前缺口不大,暫時不會再招。”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溫檸往旁邊挪了挪,挑眉:“你可是大老總,怎麽會不清楚?”
“這是客艙部的工作,我不可能事無巨細什麽都親自過問,否則要底下人來做什麽呢?”顧遲溪耐心解釋,不動聲色地貼了過去。
兩人都穿的吊帶,顧遲溪是薄薄的半透明睡裙,溫檸則是松垮的小背.心,一條純白底.褲,修長筆直的腿就這麽盤著。
下樓匆忙,忘記套長.褲。
透過那層棉布隱隱約約能覷見裡面的陰影。
溫檸細想有道理,歎氣。
“是有朋友想來面試嗎?”顧遲溪小心翼翼地從側面勾住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將人攬進懷.裡。
溫檸掙扎了兩下,掙不開,索性由著她,“是我表妹。”
這話說出口,總有一種求人辦事的意味,她不想再讓顧遲溪為自己做任何事,行任何方便,否則一年後離婚又像是欠了這人的情。
空調才開不久,臥室裡還沒有完全涼快,彼此抱在一起,緊挨著,別提有多熱。
她極不舒服地動了動。
“熱。”
“哪裡熱?”顧遲溪目光落在那片陰影處,眼底生火。
溫檸不滿地哼唧:“都熱,松開我。”
柔長的發絲掃落在手臂上,癢癢的,顧遲溪不但沒松手,反倒戲弄似的啄了一下她耳朵,“既然表妹要來,隨時都可以,不用面試,只需要通過體檢。”
溫檸哆嗦不止,手上軟塌塌的使不出力氣,只能任由自己跌落。
“你可別唔——”
余下的話音被堵住。
唇上像覆著一塊果凍,熱的,軟的,萬分小心輕柔。
與往常一樣,先是淺嘗輒止,討乖地在外徘徊,而後趁她放松警惕,一舉掠入,手掌托住她的後腦杓。
溫檸暈暈乎乎的,不知不覺躺了下來。
“檸檸……”
顧遲溪短暫地退開,低啞的嗓音飽含柔情:“今晚住姐姐這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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檸崽:藏什麽好東西呢?(好奇.jpg
顧總:(不得已拿出小玩具.jpg)
君不見,評論區的小皮卡太生猛,一天消失了兩輛,唉TUT
——————感謝在2020-07-30 01:13:47~2020-07-31 01:37: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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