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與眾學子在課堂裡商討對策。
林唯衍去打探情報, 不久後回來。眾生紛紛圍住他追問。
宋問揮揮手,讓人給他傳去一杯茶。
林唯衍喝了一口, 答道:「也沒做什麼。他們去給街上的乞兒發糧,發衣而已。順便還請了一位大夫,去給人看病。」
馮文述問:「擺在哪裡?」
林唯衍:「當然是鬧市。」
眾生齊罵道:「卑鄙!」
宋問道:「不然你還指望人家躲深山老林裡做好事啊?他要真這樣做了, 你們會誇讚他嗎?」
孟為不服道:「那你要他做了才知嘛。」
「坦誠一點, 朋友。」宋問道,「你虛偽的模樣,很有幾分金剛蘿莉的風範。」
孟為一凜, 立馬挺直上身。
梁仲彥道:「現在該怎辦?先生,難道我們也去效仿?」
孟為立馬拒絕:「我們效仿, 豈不讓他們笑話?」
宋問抬手一壓, 道:「都不必慌張。後發制人,是有很多優勢的。我們可以依據形勢, 隨機應變。」
馮文述:「如今形勢,不是都在他們掌控嗎?」
宋問笑道:「其實幹擾一下他們, 還是很簡單的。」
孟為豪邁拍桌:「我去!」
「何必你去?假手於人不成嗎?」宋問抖腿,示意他坐下:「總不能事事都自己做, 有些事自己做是要讓人詬病的。」
孟為:「那怎辦?」
宋問搓搓手,笑了一聲:「這國子監裡分國子、太學、四門,還有書、算。他們與雲深不一樣, 全部是官宦子弟。這朝廷官員都有派系之分, 他們豈可能沒有?羅利有一幫兄弟, 卻不見得國子監, 都以他馬首是瞻。」
眾生錘手,恍然大悟:「是啊!」
馮文述道:「那與羅利過不去的人還真是不少。」
宋問點頭道:「是嘛。他們自己人的事,先讓自己人鬧一鬧。」
馮文述拉著李洵道:「那我二人去通知他們。」
宋問:「准了。」
林唯衍一臉莫名神色的看著她。宋問半眨著眼,默默扭過頭。
看他們二人走了,孟為按捺不住道:「我們也去看看?」
「看什麼,你們還有別的事情。」宋問靠在椅背上,翹起腿道:「總不能凡事都想著對手出紕漏,這只是一種捷徑而已。最關鍵的,還是自己。勿做小人啊學子們。」
幾人坐回座位,開始沉思自己能做什麼。
宋問道:「他們需要什麼,你們能為他們做什麼,你們又能做到什麼,這應當是你們一直在想的事情。」
諸學子互相對視。覺得無非就是
畢竟他們只是學生而已,也做不到許多。
宋問提醒道:「心不要裝的太大。你們能想清楚的。想想你們自己的身份,你們也是百姓啊,你們需要什麼呢?」
梁仲彥沉默片刻道:「書太貴了。這書真是念不起。我幼時想唸書,都是我父親去鄉紳家裡給人做工,為我借一本,抄完再還回去。唸來唸去,也只有那幾本。」
趙恆看著他,點頭道:「這束修是不貴,可大多人,買不起書。筆墨紙硯,都是開銷。」
孟為道:「能借倒也還好。可誰會樂意將書借給別人呢?這弄髒弄壞都是不樂意的。」
大梁的書,大多都是手抄本。流傳不廣,數量不多。價格自然高昂,也就寶貴。
宋問道:「看,問題出來了,需求也出來了,然後呢?」
「有什麼辦法?」幾人開始沉思。
趙恆道:「不如我們手抄書幾本書,去分發給他們?」
梁仲彥否決道:「這收效甚微啊,我們才幾個人,能抄幾本書?何況抄了之後呢?難道能永遠給他們抄嗎?若只是為了勝負而做表面功夫,又與那國子監相差無幾?」
趙恆攤手道:「那怎辦?能幫一個也是一個呀。」
孟為道:「不能想著光靠錢解決。」
宋問鼓掌道:「孟為學子,說的很對。」
趙恆:「不然怎辦?」
「自己想啊!好好想。」宋問道,「難道什麼問題我都能給你們答案嗎?你們總要自己解決問題。」
幾人重新陷入苦思。
宋問拍桌道:「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都討論起來,別自己悶著。不管有沒有結果,經驗都是寶貴的。」
這班裡最會說的馮文述不在,最聰明的李洵也不在,幾人不知該說什麼。
只能將能想到的法子先都列出來,然後一個個挑。
宋問抬抬下巴,問道:「丁有銘學子,我先前拜託你做的東西,怎麼樣了?」
「已經好了!」丁有銘站起來道,「我父親已經將模具都打好了,就是膠泥上的字還未寫。」
宋問點頭:「明日把東西搬些到書院來。」
丁有銘點頭應允,其餘學子皆是好奇發問:「到底是什麼?」
宋問拍桌道:「是什麼你們明日就知道了。現在嘛,還是將眼前的事先解決了再說。」
宋問站起來,勒勒腰帶。
好久沒早退,覺得都不習慣了。是時候該回歸本我。
於是毫不留戀的轉身出門。
林唯衍困了半天,看總算能走,立馬跟上。
過了約一個時辰,眾人落課準備著去吃飯,馮文述與李洵回來了。
馮文述見宋問不在,朝眾人招呼道:「走,國子監的人要對上了!」
眾人二話不說,跟著馮文述狂奔出門。
他們趕到的時候,就見數人穿著國子監的衣服,已經在街中吵起來了。
雲深學子躲在牆後,遠遠觀望。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得出兩邊互不相讓,皆是盛氣凌人。
趕來的學子道:「羅利,先前詩會那事,你要去,我也隨你了,如今你這是要做什麼?」
羅利:「這與你何干?」
「正是因為與我們無關,才叫做無妄之災。大家都是國子監的學子,榮辱與共,怎會與我有關。」那白面書生道,「你以國子監的名義,去找雲深書院挑戰,可有問過我們的意見?這若是輸了,這名義你當得起嗎?」
羅利:「我們自己挑戰自己參賽,何必告訴你?還是說你也想來?」
「你真是執迷不悟。」書生斥責道,「先生罰你還不夠嗎?」
羅利拂袖:「少拿先生來嚇我!我還怕這個?」
旁邊幾人見這影響不好,扯了扯兩人的衣袖相勸:「算了吧,回去再說。」
羅利:「不去!我今日再次設攤,為何半途要走?」
書生跟著抖開:「你是不怕,你不止不怕,你還毫不講理。」
羅利:「你就甘心嚥下這口氣?」
書生:「贏,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你緣何不甘心?何況這分明都是你自找的!」
牆後偷窺的眾人,擠成一團。
趙恆仔細看了兩眼,奇道:「誒,那不是王侍郎的侄子嗎?」
馮文述道:「你一說我想起來,他的確也是國子監的人。」
孟為問道:「怎麼就來了這麼幾個?這要是打起來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幫忙?」
他們這邊巴巴等著打起來,那邊許繼行得到風聲已經趕來了。
見金吾衛出現,眾人大失所望。
他們看見許繼行的身影,稍稍收斂了一些,卻還是不肯相讓,互相對峙。
許繼行氣勢洶洶的過來,攔在兩邊中間,喝道:「成何體統?你們幾人都瘋了不成?要讓國子監顏面何存!」
書生道:「我就是來拉他回去的。」
羅利:「說得好像我在做什麼惡事一樣,我需要你來拉?」
「夠了!通通住嘴!」許繼行大喝一聲,兩邊一起訓斥道:「你們是同窗,針鋒相對要給誰看?平日裡不和也就算了,這裡是哪裡?這裡是街上!都給我散開!」
幾人悻悻散開。
「不管本意為何,做好事總是好的。」許繼行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都去搭把手。」
書生點了點頭:「舒三兄也快來了。」
「那便一起。」許繼行又看向羅利,眼神一掃,很是凌厲道:「你去找雲深書院,把這次的比試給我取消了!」
羅利猛得抬起頭,一臉不服。
許繼行發狠道:「怎麼?」
羅利不敢與他頂嘴,將話嚥了回去。
「我不管你是解釋也好,道歉也罷。自己擺的爛攤子,自己給我收。一點也不知輕重嗎?」許繼行逼迫著他道,「現在就去!黃鳴,你陪他一道去!」
他身後的金吾衛出列道:「是!」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不必!」
孟為:「咦?」
眾生:「啊——?!」
宋問搖著扇子,從旁邊的茶鋪裡走出來,笑道:「好巧好巧,聽說你們要來找我。」
眾人皆是一驚。
許繼行打量她兩眼,帶著兩分鬱悶:「怎麼哪間茶館都有你?」
宋問無辜道:「因為你們總是喜歡在茶館前面做事啊。」
許繼行朝著羅利使了個眼色。羅利不甘心的上前。
宋問抬起手,制止他說話:「不用說,我已經聽到了。這場比試,如果你們取消,那就換成我。我來向國子監挑戰,你們敢不敢接?」
許繼行蹙眉,鬧不清她是在玩什麼把戲,不悅道:「宋先生這是何意?」
「沒別的意思。」宋問轉身,指著旁邊道:「你看見了嗎?」
許繼行不明所以:「看見什麼?」
「看見國子監的學子,走出了學堂。看見他們在這裡幫扶弱小,看見他們在體恤民情。這難道不是好事嗎?這難道不正說明,此次比試,意義重大?」宋問負手道,「我倒是很樂意每年多比試幾次這個,好過十場百場的詩會。」
許繼行心中搖了搖頭,恨其不爭的看了眼幾位學子,說道:「國子監學子奉讀儒家仁愛,自然心繫百姓,與本次比試無關。若是先生想比,下次另挑機會。如今這次,太過兒戲,還是作罷。我國子監叫先生見笑了,切勿放在心上。」
從挑起比試開始,國子監已經落了下風。張揚出去,實在是個笑話。
宋問看他兩眼,覺得甚沒意思,走到羅利的身前。
「好啊,那就下次。」宋問拍著羅利肩膀,「你方才要跟我說什麼來著?」
羅利漲紅了臉,屈辱道:「請你取消本次比試!」
宋問:「好。我答應了。」
宋問退後兩步,走到諸人的對面,用扇子指著他們,中氣十足道:「現在,宋某代表雲深書院,向你們國子監挑戰!接還是不接?」
雲深學子原本見她出現,全跑了出來。
靠近的時候,就聽見這最後一句話,頓時滿腦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