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霈霖帶人去唐毅旁邊住下了,說是這邊風景獨好, 有趣的玩意兒也多, 就喜歡住在這裡。
宵禁後, 守衛也護在客棧外圍。街使看見, 不敢多說什麼。
總不能叫一個南王世子, 在外住宿, 還不帶守衛吧?僅在客棧裡面佈防,總是不夠嚴密。小世子若是出一點差錯,全得怪到金吾衛的頭上。
而這所謂的差錯,總有主動和被動的區別。
翌日早晨,侍衛回來匯報情況:「堵住一個,自我了斷了,屍體已經送去官府。」
唐霈霖點頭。
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的讓人守在王府周邊。若有人來犯, 即可先行拿住。倒的確是個不錯的方法。
放眼全京城, 也只有他能抽出人手,還給肯他派兵。等唐毅出來,唐霈霖指著讓他好好還還這個債。
侍衛繼續道:「身手都不算很好,但輕功不錯。所以跑了兩個。」
唐霈霖笑道:「無礙。」
不必將來人全部攔下,能讓他們有所忌諱,不那麼肆意妄為即可。
之前吃了他們的虧, 這次要他們也難受難受。
午間,宋問過來查看情況。
唐霈霖坐在房間的窗邊, 斂住長袖, 看著下面冷清的街道, 昂著頭一臉高貴的模樣。說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出爾反爾,你擔心什麼?」
他住的這客棧,離唐毅府邸最近。可年代久遠,加上近日天寒地凍,便四處滲著一股霉味。遠近又沒什麼熱鬧可看,整日坐在這裡,是很不舒服的。
宋問知道他好動,倒是為難他了。在對面走下,說道:「白天你可以隨意走動,他們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晚上,你再過來住著就行了。」
唐霈霖:「這可說不準。他們知道殿下不會反抗,氣焰俞漲。輕功好一些,避開金吾衛的耳目進到王府,不算太難。白天與黑夜,又有什麼差別?」
宋問摸摸眉心,無所謂的挑了挑。
滿這京城裡,她最心疼的就是金吾衛了。原本是一把利刃,現在卻被藏鋒,導致人人都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諸人都在按兵不動,金吾衛也得低調行事。
唐霈霖拍桌,喊她回神道:「我總不能每天都呆在這兒。」
宋問:「他們也總不能每天都送幾個人過來死死 ,唐毅更不可能被禁足一輩子啊。放心吧。」
這放心,得是多久?那就說不清楚了。
要看御史公太傅等朝堂大佬,誰先忍不住開口替唐毅求情。這時機非常不好拿捏,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唐贄什麼時候氣消。
唐霈霖轉過身:「你別忘了,你說要幫我的事情。」
他如今名聲不好,簡直寸步難行。
宋問摸摸耳朵:「不就是一點輿論嗎?好說。」
唐霈霖將信將疑,又問道:「你說,是誰如此心急呢?」
宋問低頭摸著指甲,用他的話堵回去:「你那麼聰明,你自己猜啊。」
「稀罕?」唐霈霖不屑道,「這京城局勢,我倒是也知道三分。怎麼會猜不出來?」
京城有兩位皇子,但陛下親兒只有一個。陛下立場明確,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站位問題。
於群臣來說,唐毅已是毫無希望。無兵無權無人脈,不值得提防。
唐霈霖起身,面向窗外:「至今還在糾結殿下身份,非要置他於死地,只有知曉當年實情的人。」
宋問:「什麼實情?」
「他想殺殿下,何嘗又不想殺我?我回來,連誰會要我的命都不知道嗎?」唐霈霖視線飄向遠處,「能下如此狠手,不擇手段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正坐在皇城之中,是天下之主。
還有一個,道是算盡天下機關的國師,張曦雲。
遠處,陽光刺破窗格,照在一人身上。
張曦雲睜開眼,推開眼前的公文,冷聲道:「再去。狼狗也敢在主人面前狂吠?有多少本事,夠他忤逆?」
侍衛抱拳道:「是。」
唐霈霖沒能等到唐毅解禁。
不過一個晚上,金吾衛便按捺不住,差人來談。
客棧的掌櫃站在一旁,瑟瑟發抖。此處幾乎被金吾衛嚴密包圍。
唐霈霖從樓上下來,冷哼一聲,腳步踩得極響。那木階還發出咯吱的響聲。
「怎麼,也要關本公子的禁閉了?」唐霈霖走到大堂中間,直接踹翻了一張椅子:「坐。」
金吾衛垂首,抱拳道:「世子不要誤會,末將只是循例查問。陛下明明已經給世子賜了京城的別院,世子好端端的大宅不住,卻來這裡住一間破屋?」
唐霈霖:「我樂意,我癖好異於常人不成嗎?怎麼,金吾衛連這個都管了?你們京城可真是不一樣啊。」
金吾衛:「世子是於別院有何不滿嗎?」
唐霈霖在大堂裡走來走去,拂袖道:「是大有不滿!」
金吾衛對著他抱拳:「請世子明言,末將可以向上稟報。」
唐霈霖直白的說:「離三殿下的府邸太遠!我就喜歡住這裡,怎麼了?」
金吾衛眼神微飄,問道:「世子,這是何意?」
唐霈霖說:「怎麼這是何意?我初來京城,就認識一個三殿下與一個太子殿下。如今太子遇刺,我們三人被活活拆了,我在京城有多無聊。來找找朋友也不行嗎?」
金吾衛對他的話斟酌片刻。
他如此坦蕩的說來找唐毅,他們也毫無辦法。便道:「世子,您要住在這裡,末將的確無權插手。只是,您的侍衛未免站得太遠,就不合情理。宵禁之後,閒雜人等不可在街上隨意走動。末將縱是有心,也無力幫襯。」
「明白了,你直說便是。」唐霈霖終於坐下,一手放在桌上,手掌輕拍,嘆道:「我在嶺南的時候,出行一次,人還要更多。如今我還是帶我自己的人,你卻不許我有排場。」
金吾衛:「世子見諒。」
說罷他們要轉身離去,唐霈霖的護衛卻錯開一步,擋住門口。
兩邊人各自輕蔑一笑。
唐霈霖盯著他們道:「我見諒你,你也應該見諒我。」
金吾衛回過身,又對著他恭敬行禮道:「不知世子所言何意?」
唐霈霖昂起頭,點了點:「我還有一位朋友,他也要住過來了。我派人過去保護他,你總不會又說我鋪張吧?」
金吾衛想了想:「世子是說三殿下嗎?三殿下的安危,自有金吾衛負責。」
「我知道,你們三殿下如今被禁足,我怎麼讓人去保護他?」唐霈霖說,「是宋先生。就是那個救了你們太子的宋問。我在白馬寺認識的,關係可好了。」
金吾衛略微有些猶豫。唐霈霖直接拍桌而起,怒道:「我自己的人,自己的朋友,自己請來的客,怎麼?金吾衛也不允許?」
唐霈霖看著他們走開,才重新轉過身。
眼睛掃過掌櫃,厭惡的一瞪,喝道:「真是晦氣!把地給我拖乾淨!」
掌櫃匆忙點頭。
唐霈霖抬腳向上,耳邊響起宋問的話。
「京城的人都覺得,你是白馬寺縱火案的主使,可是誰也沒有證據。你要是找不到好的說辭,他們不會相信你。」宋問說,「這說辭嘛,其實你可以讓他們自己找。」
「不用害怕有人說道你和三殿下的關係,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全京城都這樣默認了,你還怕什麼?相反,你可以告訴他們,三殿下是你最好的朋友。」
宋問說:「人都是喜歡自作聰明的,比起眾人皆知的事情,他們更願意相信一波三折的傳聞。照常理來講,你若真與唐毅有貓膩,應該故意保持距離才是。你若真顯得和他關係匪淺,他們就會覺得不對勁了。而你不同於常理的時候,他們就會找原因替你解釋。」
「再然後,你可以找人去散佈消息,就說小世子若真與殿下有關係,豈會特意搬到旁邊去?」
「你雖然是世子,可你年紀不大。你要讓他們覺得,你不過是個紈褲子弟。所以你不能太聰明,你要任性,妄為……」宋問敲敲腦袋,「哦,這一點你已經是了。」
「哪有少年,會有如此狠毒又縝密的心性?又哪有少年,初入京城,就有這樣的勢力,能在眾多禁衛軍看守的白馬寺裡出入自如,謀殺皇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有時候,他們不是看不見不合理之處,而是他們不願意去看。」
宋問最後申明道:「我現在幫你,是附贈的。可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真有不軌之舉,你我之間,可沒有所謂的交情。」
「哼!」唐霈霖揮開她的手,「稀罕?」
當晚,宋問收拾了行李,也去唐毅附近住下。
唐霈霖住在王府的左側,宋問住在王府的右側。兩邊守衛應金吾衛要求,不能拉得太長,但是各佔一半,剛好又把王府圍起來了。
街使鬱悶的過來一看,就聽一人道:「我是負責保護世子爺的。」另外一人道:「我是奉世子爺的命令,前來保護宋先生的。」
街使:「……」
信你們有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