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問雖然進了大理寺的監獄,但卻很自在。
單人獨間, 裡面就她一個。
身上的東西都還在, 也沒人為難她。
不合常理。
當然宋問認為, 自己會進來,就是最不和常理的地方。
問過兩句話後,直接給丟了進來。
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簡直不講道理。
宋問左右兩邊的獄友, 都是三五個關押在一起, 一身汗臭。
和他們一對比,宋問又滿意了。
掏出摺扇, 撩起衣袍, 然後盤腿坐了下來。
旁邊的囚犯問道:「兄弟你……玩兒來了?」
宋問輕笑:「羨慕嗎?」
眾人點頭。
宋問:「你來咬我啊。」
眾人:「……」
「他這人有病啊!」
「瘋了,剛來就瘋了!」
「一個白面小生, 見著大理寺, 嚇得屁滾尿流了哈哈哈!」
「若是他見著大理寺的刑具,豈不是要嚇得跪下喊爺爺?」
「我給了獄丞一百兩銀子,從今往後,這間牢房,就被我一個人承包了。」宋問呵呵一笑, 朝他們輕蔑一瞥:「怕?大理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我倒是笑你們可憐, 明白嗎?」
眾人一愣。
宋問又嗤笑道:「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會比你們好, 你們儘管看著, 看看最後是誰瘋。」
兩邊俱是沉默片刻, 而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什麼來路?」
宋問:「有錢人的來路。」
「一聽就知你是在放屁!」
「做什麼青天白日夢?你以為大理寺是你開的?知道寺卿是什麼人嗎?笑話!」
「我不知道寺卿是什麼人,不過知道你們是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在這裡受苦倒算是活該。」宋問挑著眉毛道,「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們還不相信,我又有什麼必要非讓你們相信?好像我欺騙你們,能得好處似的。呵呵。」
「你這什麼意思!」
眾人被她一通挑釁,皆是憤慨難當。
各個都不是好脾氣的人,當下破口大罵。
獄卒聞聲而來,往地上抽了一鞭,喝聲:「都吵什麼!通通住嘴!」
眾人憋了憋,姑且忍了。
宋問道:「我渴了。我都已經一天沒喝水了。」
獄卒猶豫片刻,返身出去,而後端了碗水進來。
宋問仰頭飲盡,含了半口在嘴裡,然後偏頭朝旁邊噴去。
滿身橫肉的獄友,被她口水濺了一身,勃然大怒道:「你特娘的做什麼!」
他轉身從地上抓了塊石頭,要往宋問那裡砸去,獄卒匆忙喊道:「住手!你想做什麼?張虎,我看你是最近太…安生了不成?」
那囚犯被他一說,越發惱怒,跳腳道:「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憑什麼你是罵我?」
獄卒轉向宋問:「你,剛才想做什麼?」
宋問扭過頭,得意的哼了一聲。
獄卒咋舌:「嘖,哪裡來的祖宗。」
宋問摸摸自己的長發,笑道:「一百兩的祖宗。」
「什麼?」獄卒沒有聽懂,又覺得這人是個天大的麻煩,撇撇嘴,覺得不理會她,轉頭喝道:「都給我安分點,明白嗎?!」
這下原本不信的也信了七分。
宋問舉手:「我要見大理寺卿!」
獄卒皺眉道:「大理寺卿豈是誰人想見就能見的?自己呆著,只會有人傳喚你!」
先前那囚犯實在氣不過,舉起石頭,還是朝宋問砸了過去。
宋問早有防備,用摺扇擋了一下,朝後一仰躲了過去。
宋問心疼道:「我一把扇子,十兩銀子誒。」
獄卒長鞭甩在他們門上:「你簡直放肆!張虎,給我滾出來!」
囚犯回吼道:「出去就出去,反正這大理寺也是看銀子了!一百兩是不是?老子要去這小白臉的牢房!」
眾囚犯群情激憤,跟著嗆聲道:
「我當大理寺卿真是公正無私,原來都是放屁!」
「我看是獄丞私收賄賂,倒要聽聽寺卿要怎麼判這手底下的人。」
「一百兩,老子也不是沒有。我也要去這小子的牢房!」
獄卒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聽週遭四處都開始罵了。
獄卒吼道:「什麼一百兩?都胡說些什麼!沒有的事!通通都安分些!」
「如此明目張膽的收受賄賂,先前的傳言果然都是真的!」
「都這般情況了還想騙我們?」
「打!有本事你再打!老子怕一句不叫張虎!但也定要你們好看!」
「肅靜!通通都給我肅靜!」其他獄卒趕來,問道:「怎麼回事?!」
宋問喊道:「他們都欺負我,快將他們都打一頓!」
全獄炸了。
囚犯各個面紅耳赤,也不畏懼獄卒的鞭打。
獄卒越是凶狠,他們越是無懼。
反抗已起,再靠**是沒有用的。
只是對面根本不聽,他們也不知道情況,連個想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關押在這裡的,不少是窮凶極惡之徒。
平日裡這些獄卒對他們就很不客氣,由此攢了一肚子怨忿。
此刻心有不平,哪那麼容易聽話?
估計也是有人想嚇嚇宋問,才將她關進這邊。
宋問淡定的摸摸眉毛,她也很無辜的嘛。
獄卒拍拍宋問的牢門:「你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麼?趕緊給我解釋清楚!」
「我沒說什麼呀。」宋問打著扇子敷衍道,「哦,其實我方才都是騙你們的。成了嗎?」
「當我們傻子嗎?」
「格老子的!憑嘛!」
宋問攤手道:「看,與我無關吧,他們分明不聽我的話嘛。」
獄卒氣結:「你究竟想做什麼?!」
宋問:「我說了,我要見大理寺卿。」
獄卒:「所以讓你等著!在這裡耍什麼花樣?真當我們不敢辦你嗎?」
宋問盯了他一會兒,而後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正色道:「見不到他,我不痛快。我不痛快,你們也別想痛快。至於我不痛快多久,就要看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寺卿。」
獄卒:「你——!」
付少卿看過手下送來的紙條,狠狠捏做一團,丟到了地上。
氣不過,又上去多踩了兩腳。
「他們張家人是喜歡戲耍我吧?替他們做牛做馬也罷,先前竟還故意針對,壞我好事。如今還想找我辦事?當我是什麼人?」付少卿咬牙道,「痴人說夢!」
他走了一圈,又接著罵道:「張炳成,算個什麼東西!」
門外傳來叩門聲,來人通報:
「少卿,關卿請您過去。」
付少卿摸了把臉,平靜了一下心緒,應道:「知道了。」
撿起紙張,放火上燒了。而後走出門,前去找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正在同獄丞說話。
付少卿站到一側,聽了幾句,明白過來。
那宋問在牢裡惹事情了。
大理寺卿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問道:「他是做了什麼?」
獄丞捂著頭,無奈道:「下官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麼,反正如今牢裡已經是一團亂了。下官是真拿他沒有辦法。」
大理寺卿又低下頭。
獄丞猜不透他的意思,自己又拿不定注意,只能接著說道:「我已將人暫時提出來了,牢裡現在那般狀況,再呆下去恐怕危險。寺卿,這現在究竟是放還是接著關?」
大理寺卿問:「為何要將他提出來?」
「這……」獄丞看向付少卿。
付少卿開口道:「這人太子特意關照過,三殿下也來關照過,他還是御史公公子的先生。您將他關到大牢的那裡面去,那邊都是些什麼人,若出了什麼事情,如何向二位殿下交代?」
「關照?你是依關照做事的嗎?」大理寺卿道,「事關太子安危,自然不可有所疏漏。要論關照,這也是陛下的關照。」
付少卿低頭道:「尚未確定此事就與他有關,就算是沒有人關照,關在那裡,循舊例來講,本就是站不住腳的。出了事,問起來,也不好回答。」
「真當大理寺的監獄是什麼吃人的地方不成?那麼多獄卒看著,他若不惹事,能有什麼危險?」大理寺卿將筆拍在桌上,面色不善道:「這才進去多久,人已經鬧翻天了。就是因為你的關照,才會讓他有恃無恐!」
換做以往,付少卿決不會與他爭辯。
只是今日,就卯上勁了。繼續說道:「他鬧正是因為他不服?這沒有足夠的證據,就將人扣下。下官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我大理寺素來公正嚴明,為何偏偏要為難一個白衣書生?」
獄丞跟著叫苦道:「寺卿,如今實在是關不住了。」
他們何曾關過這樣的人?
暫且不知道有罪與否,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對方還偏偏喜歡惹是生非。
可比祖宗還難伺候!
大理寺卿道:「他很是可疑。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了。」
付少卿道:「既然如此,就該將他提上來問問。」
大理寺卿探究的看向他。
付少卿吸了口氣,又低下頭去。
「我說了不問嗎?」大理寺卿頓了頓,頷首道:「帶他上來吧。」
獄丞如蒙大赦,迅速點頭道:「是!下官這就去將他帶上來!」
隨後轉身跑了出去。
付少卿斟酌片刻,解釋道:「下官也知道,寺卿公正嚴明,不偏不倚,不在意這些。這是這人身份實在特殊。未免大理寺惹上麻煩,下官還是不得不多說兩句的。」
大理寺卿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